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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运-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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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反是不值钱的泥人塑子。奴才听说贵府添了小少爷,且孩子又喜这些玩艺,才是托人从善捏泥塑的景州寻了这一套八仙过海。不是什么金贵的,王爷莫要嫌弃,替小主子随手收下便好。”
延陵易周身冷下,未抬手接过,反以寒光逼向:“李大人,怎会知我府上小少爷的事。”
李昃见状,心下一紧,忙匆匆解释:“想是王爷几日里忙里忙外,未有在意宫中消息。小少爷的事,昱瑾王几日前便急急报了内侍府,而后递了折子予皇上。这一两日于宫中更是言论的多了。这一喜,奴才是贺的晚了。恰又听闻昱瑾王甚为疼爱幼子,为求与孩子亲近便连连向宫人讨问捏泥人的要领,奴才这才…。”
“你是个有心的,这礼我收下了。”延陵易方以呼了口气,想真是自己忙得紧了,连着几日未有管顾过府中事宜,但也不知道尹文衍泽那厮又是闹出了什么妖蛾子,不过是添了个孩子,倒似他真得了儿子般兴奋。嚷嚷得要全天下皆知才是满意。
……
易水居的院庭方打起灯束,青玉石道上泛映着波色粼粼,时而有水声扑入,恰为悦耳。
予澹台行过昏礼,延陵易一面听延陵忠抱着一日半来府中事宜,一面入了易斋,目光越上案前描字的小粽子才以手示意延陵忠止声。延陵易靠了近,小粽子闻声抬头,见是母亲忙要跳下圈椅,延陵易微一蹙眉:“莫动,写你的。”
小粽子噢了一声,才是又垂了头。
“在临谦卦碑的帖子?”延陵易轻轻吱了一声,但未像往日般挑鼻子挑眼,淡淡了道,“嗯,男孩子倒是要从临篆书练起笔骨,遒古雄拔,长气度。”
“爹爹也是这般说,所以才翻了唐人李阳冰的帖子予我描。”小粽子嘴边添了朵笑涡,两眉笑而一弯。
延陵易微咳了声,未料不过三四天光景,这小东西便一口一个爹爹喊得好不亲近。她时下竟有点犯酸,养他三四年也不见他这般和自己亲份过。
小粽子细心觉察了母亲颜上不适,才是低低又道:“是…那不成器的爹爹。”
延陵易倒未理睬,只一扬袖子撤开他腕子,捏过他手下帛纸不经意的打量,嘴上依是淡淡的:“藏锋以包其气,露峰以纵其神。篆书的起笔讲究在藏锋。不露笔尖,欲右先左,欲下先上,折笔不停,收亦要空回笔锋。你记着这几句才能练出精髓,不过心的描临是也无用。”
小粽子一指抵上额头,浅浅揉着,暗中苦叹娘亲的老一套是又来了,说不了三句好的便要言下一车不是。
延陵易压下纸面,临案与小粽子一并坐下,端着延陵贤添递上的热茶徐徐道:“这三两日都念了什么书?”
“易…易经。”小粽子脖子一缩,这几日倒还真未学好,跟在那不成器的父亲身边混,无不是随着算衍天卦,画那阴阳古怪的太极图。
“卜筮?!”延陵易即是又蹙起团眉,“打明日起,安心守屋子里念书,我从前备下的书目,你要一一读完。再选个日子定下,是要考你的。”
“可是明天小粽子说好了要跟爹爹去二伯家蹭吃。”小粽子身子一倒,作势便要撒娇,“娘亲好,好娘亲~~”
延陵易直被他念得周身发紧,叹下一口气,问:“你这身肉粽子,都是见过几家叔伯了?”
“除了住得最远的二伯家和太子伯伯,他的都见过了。小粽子不多说话的,也不会丢娘亲脸,到了随着爹爹两手一伸,他们即是送上不来不少见面礼,爹爹说小粽子人缘好。”
“人缘好?!”延陵易念想这事情不对,她的人面在这些王爷们圈子里常以抹不开,她儿子能一并好了人缘才是作笑,一手推了把他脑袋,“你倒是如何好人缘了,细细给我念一番。”
“起初人缘也不好,堂兄弟们都不带我玩,爹爹看了气呼呼的领小粽子入宫了,拉着我一并给皇爷爷跪下。正巧皇爷爷准备吃凉瓜,瞥头看了小粽子一眼问吃不吃瓜。小粽子心想有瓜吃还不好,也就应了,皇爷爷就差人把他面前的连瓜带碗递了小粽子。”
“嗯,然后呢?”
“瓜我吃啦,碗也被爹爹揣走了。这一下到了叔伯家,二话不多说,抬了碗亮人前。谁也不多说一个字,一个劲儿往里砸宝贝。尹文怀那小子还把他的九天玄女扔进来了,他起先不想扔,他父王一瞪他,就递了……”小粽子越说越起劲儿,手下笔管一扔,即是跳下圈椅,学着他老子双手负背的模样来回走念,“爹爹说了,往后要常去那皇爷爷那吃瓜。”
延陵易霎时明白爷俩这一出闹戏由此而来,只摇了头,不大好评判。恰延陵贤走过来添茶,笑意阑珊着:“我们小少爷啊如今成了财来宝呢。”
“什么宝,我看倒养成个小乞丐。”延陵易淡淡一言,面色如常,起身而立,再嘱咐了番即是领着延陵贤出了易水居。
这屋外恰一阵寒风冽过,延陵易也不知自己是要去何处,怔着亭在半月门处。
延陵贤倒有些明白她的念想,小心着出了声:“主子莫不是要去王爷那里?”
尹文衍泽?!她默念了一声。自那一夜香汤池中的尴尬后,他似乎也在刻意回避自己。纵是脸面厚成那般却也在这几日间与自己玩起了冷战,即食难免相见,也难以四目相汇。他但也不看自己,自己也便不好看他。崇毅之事,她确有自己的难处和思虑,是不能对外人道。然那一日,他双目清寒,颓然离去的背影,是也触痛了她心底不知哪一处,酸软寒涩的麻。
“主子,您还求什么啊,贤儿是真看不明白了。这一般平凡女子所求的,您全得到了,她们求不来的,您也占着。却又见您总不在乎,总不过心。贤儿见识短,但也打心眼里觉得昱瑾王是难求的好父亲好男人,再不论怎样,关键是奴婢能从王爷眼里看见…看见…”延陵贤一路抱怨着,倒也愣下,垂眸翻着眼皮打量停在浮廊处的身影。
“看见什么?”延陵易抬手握上一束冷风,敛了心神,淡淡问道。
“看见主子您。”延陵贤咬了下唇,眸上滚了层湿漉,一字一句,“贤儿从王爷眼中能看见主子的身影,全是主子。”
延陵易忽而僵住,握紧的掌微松,许久方摇下袖摆,冷眼睨上:“你这一双眼倒是厉害,比我看得清楚明白。”然负在身后的一支袖子却是寂寂的颤抖,手,阖了又紧,紧了又放。

第七十八章 擒与纵
书斋雅居间,熏着冷竹香,一丝一沁尤是逼人清醒。
两侧帷子重重垂着,寒风丝毫不入。内有暖烛六盏,灭了两束,余四。
尹文衍泽是有些个与往日不同,如今他淡淡地立在书案前,手里擒着笔,不知在书什么。纵是听见门响脚步声,但也不同,就那么静静的杵着,周身一切概与他无关。
延陵易挥手遣了延陵贤退下,才是步步迎向,立了他台案前,仍不见他仰头,更不闻一音。如此尴尬僵硬的气氛虽不出乎意料,然着实冷峻了些。试问还未有过人因着生气而对自己不言语,延陵易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想着他憋着气闷下半刻倒也该一笑而过。孰料她立着约有半柱香的功夫,都一直由他当空气。
这景状倒是要她想起了从前嫡母亲惹恼父亲,父亲也是这般闷在书房不吱一声,然嫡母亲每每都有法子把场面圆回来。那时她被延陵空扯着一并听了墙根,略略回忆一番,倒也能记下些对策。
然想起那些话,头皮便是一阵发麻,顿了片刻,她双膝实在立得有些酸,咳了声,强言:“渴了吧。”
一言后,依是沉默,只灯芯“嗖”一声随即灭下。
延陵易瞅了那灯盏,额眉轻抬,暗骂自己不是没话找话,没事找事。于是退步,却有不甘心,想着澹台夫人次次碰壁之后都会使上最后一出杀手锏,说得什么来着?!好像跟香有关…
延陵易又咳了声,头皮已是麻得发胀:“刚见过母亲得了一味西域的九回香膏,言是泡在汤中能祛秋寒。”
案前人腕子微顿,仍是无言。
“我的意思是…王爷同我一并泡汤吧。”这一声猛的砸下,延陵易心中忽得全空。从前墙根下听嫡夫人最后娇娇柔柔言下这关键一句,父亲必是要败北。她也有心学来那娇声,然话但凡由自己口中一脱,不似嗔求,反像…强令。
尹文衍泽持笔之手猛一抖,落了半滴墨于文书。尔后果是被逼得抬头迎望,兀然间四目相对,不自在多过坦然。手下涟墨已是污了一片,他握拳隐一咳,淡道:“今儿免了,有些个乏。”
纵是铁木头如延陵沛文般,听了那一句便要缴械投降。他却能分寸无乱言下二字“免了”。然他一言免下,她心中反是长舒下气,若应了似也棘手。总算逼得他回应,便不算小输一局。如是作想,倒觉得今日的目标即是达到,而后隐红着脸言辞退下。
案前尚在握拳抵唇的尹文衍泽瞥到她行远,亦长吁一声,化拳为掌,蹭过脸颊,那里…微烫。
门外恰听了全备的蓝驰忍笑步入,手上端着一盒香膏,说也巧了,晚膳时澹台夫人才是嚷嚷着要送王爷一味香膏,这才差蓝驰去取来,便也是这九回香膏。
“王爷真不泡汤了?”蓝驰将那膏子推了案台上,便退至一角,手里攥着袍角憋笑不言。
尹文衍泽只一瞥那膏,声音幽幽的:“一下午陪儿子捏泥巴,膳后便泡过的。”再吸了口气,唇角微扬,那九回香膏果有一股子异域香气,撩人的很。
蓝驰低眉,唇随着亦扬,就是实事道:“难得延陵王能纡尊低声的求您。”
是啊,难得一次,若说这机会倒也绝佳,只这一次失了原则,往后便无立场可言。澹台夫人那套她学的不高不低,或说用来应付自己倒也绰绰有余。然难就难在,他还不至于由她早早制住。这感情是要一点点积攒,这驭夫更要慢慢来,急不得。她不该急,他更不能急!
“欲擒故纵。明白不?”尹文衍泽低低一笑,眉角轻抬,即是撤去眼前废纸,随手一展,即覆上新笺。龙凤团花的素笺,极素极雅,又是十足的美,一如香玉美人。
再日清晨,晨膳桌上摆齐了各式样的糕点粥品,又是一桌十八叠。这般精致,吃得多了反有些乏味。然延陵易的性格自然不会管顾这些小事。澹台夫人与老王爷的晨膳,她一备十年,如今好容易脱下手来,遂更不去在意。尹文衍泽上了桌,与澹台熟络了几言,只低低嘱咐延陵置备一番,今日入澹台府。
延陵易眉轻扬,淡应下声,而后又听尹文衍泽添言说要一并领着小粽子一并去。她于是想,小粽子果要去,那一份澹台叔伯的脸面钱还未收下。
“夜里未睡安稳?”尹文衍泽随着一句关切之言,听着淡淡的。桌上岳母小舅皆未有大动静。
确也没睡安稳,四更时,小粽子由噩梦哭醒了,她搂着劝下好久才又得眠。然此时尹文衍泽的故意亲近是要她周身不爽。持着冷碟的腕子一僵,幽幽言了道:“王爷的欲擒故纵呢?”她但未看他一眼,说得全不入心。
尹文衍泽手微抖,缓缓饮着盐梅果羹,咽得极为艰难,笑得涩涩:“是啊,前不久还说要小粽子选个玉琴。”
延陵易这才微瞟了他眼,恰他也在暗中回望,二人目光一凝一顿,复又撤开。
……
说也奇怪,澹台与延陵两家虽为姻亲,反是走动不多。如今来往竟也因着尹文衍泽的情面。
马车上闷闭,架起一面软帘,才有微风洌入,尹文衍泽抬着扇面打了自己一侧的帘子向外张望。延陵母子挨着对面,小粽子吃过早膳后便有些胀气,这一下正难过,好容易老实着贴在延陵怀中不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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