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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打那之后,莉莉就没再正眼瞧过海一,更别提要单独找他说话。
尽管她跟其他人都是有说有笑的。
她大概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或者,她已经彻底把他视作陌生人。
海一坐在角落里,默默的、伤心地看着莉莉。
啊——
心痛的感觉,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有人自他背后经过,一只手,忽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叶曼玲。
曼玲俯身下来,在他耳旁轻轻道,“带莉莉出去,你俩好好聊一聊。”
海一苦笑。
“她似乎恨我,她眼里,已经没有了我。”
海一不知如何是好。
没多久,莉莉说要走,大家齐齐站起来挽留她,叶曼玲更是一脚踹向海一,海一这才如梦初醒,站起来说,“莉莉,我送送你。”
莉莉只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说了声“好。”
海一冲到前面,替她打开门,两人一道走了出去。
莉莉停车的地方离这里有段距离。
海一找话讲。
“医院的工作忙吗?”
“还好。”
“还呆在小儿科?”
“是的。”
“阿姨的身体好吗?”
“还可以。”
“莉莉。”
“嗯?”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莉莉停住了脚步。
远处的阳光,像金子般射入眼睛,莉莉没有回头去看海一的表情,她只默默地对着前方说,“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海一,很抱歉,我让你伤心。”
“我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莉莉抢白,但马上又低下头去,“已经没关系了,海一,值得庆幸的是,已经什么都过去了……”
莉莉不愿再和海一谈下去,停车的地方已经到了,她用力拉开车门,车子很快就绝尘而去。
海一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莉莉从他的视野里完全消失殆尽。
这天晚上,叶曼玲来陪海一一起吃晚饭。
海一拿出好酒邀她共赏,叶曼玲知道无法阻止,只得在一旁小心地看住他,别让他喝多。
海一一直沉默,握着酒杯,倚在窗旁,看天上那轮梦一样的明月。
“是我不对,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反而离开了她,她怨我,对我失望,是有理由的,我自称是哥哥,却一直都没能做好哥哥的本份。”
海一将酒咽下,苦涩的滋味,一直延烧到心的最深处。
叶曼玲走上前,轻轻搭住海一的肩。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去弥补?海一,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知道,光是悔恨是没有用的,你要做出切实的行动才行!”
切实的行动?
切实的行动。
海一第二天就起了个早,洗头洗澡,换身漂亮的衣服,再带上一束美丽的鲜花,海一面红耳赤地站在医院的楼下,准备等莉莉下班,再接她去吃午饭。
但他没有等到莉莉。
有人下来告诉他,莉莉今天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外出。
显而易见,是莉莉不愿来见他。
但海一不放弃,第二天,第三天,他继续买好鲜花在楼下等她。
他要重新追求莉莉,把之前愧对莉莉的,全部还回去。
但整整一周,莉莉连下楼见他一面,跟他面对面说句话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他知道他已伤透莉莉的心,但这并不可怕,因为真正叫人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莉莉是否还在怀念那个人。
莉莉是否还在爱着那个人。
那天傍晚,海一把车开到墓园。
他静静地立在纪南云的墓碑前,久久无语。
有好多次机会,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面前的这个人,但现在,他似乎已无力与他抗争。
没人能斗得过一个死去的灵魂。
海一伤心欲绝。
莉莉在下班时接到叶曼玲打来的电话。
“听说你不肯见海一?”
莉莉不置可否。
叶曼玲又说:“海一他爱你,他这次是下定决心要重新追回你。”
莉莉走到窗边靠着,冷冷一笑,“你趁早叫他死了这条心。”
叶曼玲大吃一惊:“莉莉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准备接受海一?”
莉莉反问:“我为什么要接受他?我的心,早已不属于他。”
莉莉收起电话,毅然朝前走去。
叶曼玲放下手机,朝海一无奈地摇了摇头。
“海一,为什么莉莉这么恨你?”
叶曼玲大惑不解,明明这两人中间,已再无障碍。
海一唯有苦笑。
海一知道,莉莉不是在恨他,莉莉只是对他失望,对他灰心。是他该死,他太胆小,太懦弱,他害怕要承担接受莉莉后所要付出的内心的愧疚,所以他才一直把莉莉往外推,一直推,推她到悬崖深谷,然后又因为不敢面对这个结果,而让自己一个人躲到遥远的国度去,叫莉莉生死不见!
换作我,我也一样会憎恨一个这样的人,一个自己深深爱过的、但总是被他无情地抛弃的人。
海一终于为他之前的懦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周末的下午,莉莉驱车来到墓园。
她带着好酒好菜,来和纪南云一起吃。
已经整整十个月了,纪大哥,你在天堂,过得还好吗?
莉莉倒好两杯酒,一杯洒给纪南云,一杯送到了自己的嘴边,一饮而下。
婚礼结束后两个月,纪南云的病情突然恶化,仅仅过了一天,他就匆匆离世。
他给莉莉留下了巨额财产,并在生前不久就已买下了一间医院,准备在出院那天当做谢礼送给她。
他在遗书中这样写道:
“感谢你无私的陪伴,莉莉,我的好友,我的天使,是你令我见到这浊世间最纯洁、最朴实的真情,我已一生无憾,唯一不足的是,没能及时将你还回到宁海一的身边,莉莉,我请求你,在我死后,请一定遵从你的心,选择你真正所爱的人,人生苦短,莫要错过,切记,切记!”
莉莉将酒一杯杯地倒入喉咙。
明明不想哭,但是泪水,总是一次次地决堤。那是愧疚的泪水,悔恨的泪水,莉莉憎恨自己过去的无知与任性,以为一切都能瞒过纪大哥的眼睛,结果却是,一早就已被他看成一个透明人。
他是带着伤心离世的吗?
还是带着遗憾离去的?
在他明明身患重症、已经无力再应付自己的时候,自己却还是蛮横无理地一定要求他和自己结婚,当时纪大哥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是需要有一颗多么包容的心,才能接受那样毫无道理的要求?
仅仅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个胆小鬼。
仅仅只是害怕当一个坏人。
就这样利用了无辜的他。
“纪大哥,你叫我还有什么脸再去接受海一?我将诅咒自己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
雨下起来了。
天地变得一团漆黑。
脚步声远远的响起,有人自墓园底下朝上面走来。
不知何时,落在身上的冰冷的雨突然不见了,莉莉恍惚地抬头,向上望去。
海一苍白而俊美的脸,呈现在一把巨大的黑伞下,而正是这把伞,替自己挡去了雨水。
“你果然在这里。”海一说。
莉莉说不出话。
她狼狈地站起身,想躲开,但被海一紧紧地抓住了。
伞,也被海一抛到了一旁。
海一大声地对她吼:“莉莉!请看着我!莉莉!请原谅我!原谅我!”
海一喊完后突然吻住她。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一起涌进嘴里去,又苦,又涩。
莉莉感到强烈的罪恶。
“啪!”
她给了海一一巴掌,跟着就跌跌撞撞地朝石阶下跑了下去……
海一不甘心地在背后追着她。
尽管心脏又在刺痛起来,尽管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起来,但海一仍然执拗地要追上莉莉,因为,如果这次再放手的话,他一定会永远地失去莉莉。
“莉莉……”
终于,他追上她,并把她紧紧地抱入在怀里。
“莉莉,我知道你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我,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无论等多久都没关系,我,不会放弃。”
莉莉很久都没有吭声,但到最后,她还是奋力挣扎起来。
海一忽然怔怔地松了手。
什么时候,莉莉竟已视他为洪水猛兽。
他错了。
他又一次做错了,而且错得这么离谱。
他呆呆地跌坐在地上,而莉莉则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拔足狂奔,下山而去。
不久,莉莉又接到叶曼玲的电话,她说:“莉莉,你这么做,迟早一天会后悔的。”
莉莉一句话也没说。
后悔什么的,这种事,她已经不会再去在意了,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比愧对一个死去的人,更让人觉得无法承受的。
也许时间会治愈一切,但是需要多少的药量呢,无人能知。
那之后,莉莉换了手机号码,也不再同以前的朋友有任何的来往,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也把纪南云留给她的医院管理得井井有条。
时间一晃,又过了两年。
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莉莉在路上遇到了她以前收治过的一个小患者的父母,大家站在一起开心地聊了聊家常,然后相互告别,就在莉莉转身的刹那,莉莉见到了海一。
海一一如往常。
身穿茶色的咖啡店制服,海一正推着一辆满载着咖啡豆的自行车,边走边微笑地同街坊打招呼,阳光下,他春风满面,依旧是那样的风度翩翩。
莉莉左顾右盼,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旧日的家门前。
阳光温暖地照进双眼。
莉莉再也没能挪动脚步。
她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但究竟是在等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她只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正渐渐地、渐渐地、朝她迎面而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喽,观众们还满意不?新文也请多多收藏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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