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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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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讶异地打量着令他惊艳的金钱豹,赤黄色毛皮、钱圈般的黑纹、琥珀般的眼睛,身形优雅地蹲坐在他的床前,正温驯乖巧地望着他。

他试着朝金钱豹伸出手,牠趋前嗅了嗅,舔了几下,然后歪着头看他,他微微一笑,讶异着柔弱纤细的相思竟会篆养一只体型硕大,性情却温驯无比的金钱豹。

在她身上,究竟还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呢?桀琅愈来愈感到好奇了。

他隐约闻到一阵淡淡的笋香,想象着她在炉灶前忙碌的身影,心中有种馨香甜美的恍惚感,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宁静平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相思端进丰富的饭菜,一一放置在桌上,她特地为桀琅装妥一份饭菜,递至他的面前。

“谢谢。”桀琅诚心地说,见相思依旧不爱搭埋,他也不以为意,挟起一片笋子吃,这几年,他的胃口已经被擎天养刁了,一入口就知道这笋片是水蒸出来的,滋味甜美可口,他再吃一块香味四溢的鸡肉,发现味道滑嫩鲜美,入口即化。

“想不到相思姑娘的厨艺如此精湛,我的福气真不小。”他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相思心中柔柔悸动着,脸上却仍一本正经。“不必费心讨好我了,更何况我的厨艺与你的福气有何瓜葛?”

“当然有,也许我这辈子每天都能吃得到妳做的菜,这不是天大的福气吗?”他深深凝视着她细致的侧脸,语气认真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相思的脑子转了转,顿时满脸飞红。

“简直满口胡言,等你的伤好了就必须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再来,你答应过我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她轻叱,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中的饭粒。

“我没忘。”他爽朗而明快地笑着。“妳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吗?妳若嫁给我,我走到哪里妳就要跟到哪里,答应过妳的话自然不用算数了。”

相思闻言怒形于色,瞪着他,咬紧牙关迸出一句话。“我这一生都不嫁人!”

“什么?”桀琅满脸错愕。

“你那些轻薄的话,拿去说给外面的姑娘听吧,不必在我面前费神了。”她嗤之以鼻。

“等等——”他必须弄个清楚。“妳说一生都不嫁人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很难懂吗?”她的眼瞳幽幽闪烁着。

“不难懂,只是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相思冷眼瞅着他。

“不。”他专注地凝视她认真地道。“我已经喜欢上妳了,所以一定要弄明白,为何我喜欢上的姑娘竟打算一生都不嫁人,我的将来可不能因此而不清不楚。”

相思的脸蓦地发烫起来,这样的对话已然超出她所能应付的范围,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猛然站起身仓皇地后退几步。

“你这个人轻狂得很,我不和你说话了。”她的声音透着焦灼,转身狼狈地逃了出去。

“相思、相思——”桀琅大叫着。

相思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耳边还萦迥着桀琅唤她名字的声音,她的指尖震颤着,完全弄不清楚是怎么样复杂的情绪正在强烈侵蚀着她。

从来没有人用那种温柔动人的语调呼唤过她的名字,她紧紧抱住双腿,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中,痛苦地抗拒着令她惊心的柔情,一阵酸涩从鼻梁窜上了眼眶,眼前悄然泛起薄雾。

她细细地哭了起来——娘,您也曾是这样的吗?相思懂了,懂得您是如何沉沦耽溺的了,那真是令人难以抗拒的感觉呀!

但我不要沉沦,不要——相思沉重而清晰地对自己说。

天色由橘黄转为静紫,夜幕渐渐低垂。

桀琅看见一袭白衫的相思,手提着琉璃灯款款行来。

他在红融融的灯下瞧她,她白皙柔嫩的面容又冰封了,眼神冷漠而且古怪,这是第二次,他见到她仓皇无措地自他眼前逃开,背着他稳妥地戴好那张冷面具,再好整以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相思,我不想冒犯妳……”他柔声地说,却被相思飞快地打断。

“你什么话都别再说了。”她冷淡而且嫌恶地。“我不想再听见你说任何一句轻薄无礼的话,从现在开始,我除了替你换药,给你送饭菜以外,绝对不会再和你多说一句话。”

桀琅紧盯着她,懊恼地说:“何必这样呢?”

相思打定了主意不睬他,在替他换药的时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把他想成是个全然没有生命的东西,想成是一棵树或一颗石头都行,而打定主意这么做以后,果然让她轻松自然了许多。

桀琅凝视着她,面前的少女白皙如玉清丽且动人心弦,然而望着他的眼神却满含戒备与恐惧,彷佛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样惧怕,想尽办法地要躲避他,但他怎能轻易地就让她躲掉?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攫住她皓雪般的手腕。

“为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盯着她,眸光炙热如火。“我绝不是坏人,也无心害你,妳说妳一人独居在此,为什么?妳的爹娘呢?在妳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告诉我——”

“放手!”她惊骇地奋力挣扎。

“为什么怕我?”他急切地问。“为什么害怕听见我对妳说的话?”

相思被他突来的举动和逼问吓住了,她的脸上掠过一抹惊惶,急着想挣脱他的掌握,但是他的力量大得让她无法挣脱。

桀琅紧紧扣住她的手,眼中点燃了两簇奇异的火焰,他热切地说着。“相思,不必害怕,更不要躲避我……”

“你放手、放手!”她陡然尖叫出声。

桀琅微微一震,急忙松开她。

“以后不许你再碰我!”她惊悸地大叫。

桀琅的心狠狠地缩成一团,他咬着牙,束手无策地看着她。

相思浑身发颤,凌乱地收拾起桌上吃剩的菜肴,突然瞥见辛苦熬煮的一大锅鱼汤竟然原封不动,桀琅连喝也没有喝上一口。

她转过脸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无辜的委屈,莫名地恼怒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哑声问:“为什么不喝汤?”

桀琅兀自浸于狼狈混乱的思绪里,不解她为何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一句话。

“我不是不喝,只是汤放在桌上,我无法下床去喝。”他认真地解释起来,小心翼翼地觑着她怪异的反应,想了想,又继续接口说:“等妳热了来,我一定马上喝光。”

相思的心飘忽得很厉害,她的视线被他纠缠着,移也移不开。

她觉得自己好象一尾曝晒在岸上就要窒息的鱼,如何奋力挣扎也跃不回赖以生存的水里,灼热的阳光,晒得她浑身干涩疼痛。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她一定看得见镜中自己那张慌乱失措的容颜。

第三章

整整半个月以来,相思果然坚守着她所说的话,除了替桀琅换药,给他送饭菜,为他换洗衣物以外,真的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不管桀琅怎么大胆直言,怎么嬉笑怒骂,怎么轻声细语,她一概来个相应不理。

相思按时替桀琅换药、送饭,绝不会在他眼前多停留半刻,真正会理睬桀琅的只有金钱豹和小猴子,偶尔他会从开敞的窗前,看见相思凉挂衣服的身影,柔软轻盈,一阵紧似一阵地撩骚着他的心。

桀琅觉得自己成了一间卧室的囚犯,相思则像酷吏般冷漠寡情,他已经闷得快要发疯了。

捱了一个月,桀琅的腿伤几乎就要痊愈了,他再也忍不住,挪动着没有受伤的左腿,慢慢地下床来,由于双腿太久没有行走,全身筋骨僵硬得隐隐作痛,他在屋内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练习着走路,直到左腿完全适应了以后,这才放心走出关了他一个月的囚牢。

当他慢慢步出草屋,看见草屋外用木桩围成了约莫一人身高的围篱,一看就知道是防野兽用的。放远望出去,但见四面山峰插云,鸣禽间关,脚下踩着一片柔软的细草,鼻中闻到竹林幽淡的清香,此谷与无忧谷景象大为不同,无忧谷遍山遍野都是鲜花,嫣红奼紫,芬芳馥郁,但这里除了树丛便是竹林,处处鲜果悬枝,耳际充盈着山泉鸟语,树上甚至有猴群跳跃嬉戏着。

此景远超过他的想象,彷佛亘古以来不曾有人迹到过,隐隐约约他听见了汲水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他看见相思蹲在山泉旁,一飘一飘地将泉水舀进木桶里,小幼猴趴在她的身旁用手盛水喝,她则一面舀水替金钱豹洗澡,一面喃喃自语着。“每回你出去吃了饭回来,身上就满是腥臭味,真是难闻极了,千万别告诉我你吃了什么,我可一点也不想知道……”

桀琅听见相思对金钱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虽然出言斥责,但眸中却盈满笑意,他此刻倒真希望自己是那头金钱豹了。

金钱豹灵敏地嗅到桀琅的气味,牠抬头望他一眼,低呜了两声。

相思回头一看,乍见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你……怎么走出来了?”她吃惊得结舌起来。

“再不走动一下,我可真要变成一颗石头了。”他掀了掀眉,跛行着,慢条斯理地走向她。

他走得愈近,相思的下颚就抬得愈高,直到他站在她的面前,她的下颚已高抬到令她颈项发酸的角度,她这时候才猛然惊觉,原来他的身材竟然如此高大挺拔,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柔弱,直到现在——

桀琅高硕地矗立在她的面前,压迫得她难以喘息,她整个身子是僵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她真真实实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男人了!而这个男人还让她成日心神不宁、魂不守舍,是个深具危险性的男人。

“妳在打水?”桀琅轻快地笑问。

相思震动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她猛然退后两步,咬着唇,低首敛眉,闷不吭声地弯下腰去提水。

“我来帮妳。”桀琅横过左手,从她手中轻轻抢过木桶来。

相思再度愕然,自己平时不但要用双手去提那桶水,每提着走五、六步,就得停下来喘一口气,再走、再停,总要费上一番工夫才能提回屋里,但是她看见桀琅单用一只左手提水,加上他的右腿不便,竟然还能不费吹灰之力,那只木桶在他手中就像轻得没有重量一样。

本来就不算大的厨房,因为桀琅的存在而显得更为窄小,他坐在饭桌前东张西望,兴味盎然地看着相思淘米下锅煮饭。

“这白米应该是从谷外带进来的吧?”他好奇地问。

“嗯。”她淡淡地应了声。

“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谷一趟吗?”他又问。

“我从不出谷。”

“呃?”桀琅大为惊奇。“这些白米和布匹是从哪里来的?”

相思生着火,漫不经心地说着。“以前,我舅舅每个月会来看我一次,每回都会带些米面来给我。”

“每个月?”桀琅努力搜寻记忆,疑惑地。“我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怎么不曾见过?”

相思微微一征,舅舅的确很久没来看她了,算算日子,该有两年了吧?不知道舅舅怎么了?仔细一想,忆起舅舅曾经向她提及过,说表哥得罪了地方恶霸,不知是否和那件事情有关?

“为什么不出谷?”桀琅忽然一问。

相思呆了呆,下意识地抗拒起他的问话。“我出不出谷与妳不相千。”

桀琅早已经习惯她这种漠然不睬的态度,也不管她想不想听,自顾自地又问:“妳在这里住了多久?”

“很久了。”她不耐烦地回答,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要有这么多问题。”

“不能。”他微笑,笑容带着一抹轻桃,接下去又问:“豹儿的前腿是不是曾经受过伤?”

“你看得真仔细。”她慢吞吞地说。“豹儿一出生就伤了前腿,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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