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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现实,他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失去了他的婚姻,无论如何,这一回,他无论如何都要挑战现实,而且非成功不可!
因为这样一股意念,他接到了生平第一笔订单,为数不多,却足够让他一步一脚印的做出口碑,走到如今的局面。
现在,他站在台湾成衣界执牛耳的地位,拥有上千坪的公司及手下以万计的员工,分布南北的子公司不计其数,他曾经向自己发过誓,有一天要站在世界的最顶端笑看一切,如今,他办到了,只不过当财富以惊人速度不断往上攀升的同时,他只觉得灵魂好空虚,好茫然——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玉宇琼楼,高处不胜寒。
那样的心情,或许就像现在的他吧!
在拥有财富的现在,他反而质疑起,当初为何坚持要成功?每天品尝珍馑美味,心中最留恋的却是与妻子牵手吃路边摊,笑闹著共同暍一杯廉价红茶的日子,什么都没有,但起码,心是充实的。
生命中最美好的中秋节,反而是在他一无所有的那一年,妻子纤细的手,为他剥著文旦,没有太丰盛的食物,却有两颗密密相依的心。
而今,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又如何呢?中秋佳节,人家是月圆人圆,可是他呢?大集团的总裁只能独自品尝孤寂滋味,深刻思念的人再也挽不回,反而不如一般小家庭,能够全家围在一起,赏赏月,吃顿温馨的晚饭——这就是成功的代价吗?
他想起了那则古老的奔月传说。
未成名之前的后羿,不也与嫦娥过著平凡恩爱的夫妻生活吗?只不过功成名就后的后羿,因追逐权势而迷失了心性,变得再也无法安于平凡,才会让嫦娥选择了独自吞下长生不老药,远远离开心爱的夫婿,飞往终年寂寞的广寒宫,从此不问人间流年。
若嫦当年离开他时的心情,是不是也和嫦娥一样?那是怎样的万念俱灰,才能做到抛舍一切、远离全心深爱的丈夫?而后羿的悔不当初,是否一如现在的他?
明明有了千百年的借镜,他却还重蹈后羿悲哀的覆辙,真傻呀你,耿凡羿!
多少个夜里,他反覆不断的问著自己,当初为何要拘泥于名利?为何不多听听她心里的需求?为何不早认清,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为何不早点明白,就算没有一切,只要还有她,都还来得及去努力;可是得到一切,若是失去她,生命中最真诚的快乐却是怎么也换不回来的!
偏偏,他领悟得太晚,失去了生命中的嫦娥,这一生,他都只能凄凉落寞地过著没有嫦娥的中秋节,这是报应,是他该尝一辈子的苦果。
离开机场,黑色轿车平稳地滑入往来车潮之中,位于后座的女子取下太阳眼镜,目光移向窗外久违的景致,美眸不经意地流泄一丝感伤。
由于车内的沉默持续过久,她终于转回视线,有趣地打量身旁过度沉默的男人。
不堪被人以眼神骚扰,与她同款墨镜之下,浓黑的眉皱了下。“看什么?”
“宇耕,你似乎对我回台湾的决定相当不以为然?”
裴宇耕淡哼了声,连回答都不层,可见比她所以为的“不以为然”还要更“不以为然”。
“用鼻孔哼人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你国小老师没教过你吗?”
“那就别净做让我不屑的事。”他懒懒地回道。
“我哪有?我在帮你的事业拓展版图耶,这么好的‘贤内肋’你还嫌。”
“这种话只能骗骗外人。”他丢去一眼,神色极度轻视。“还不是因为海外新闻报导他极有可能结婚的消息,那天起你就心神不宁,再也待不住了。”不是他要瞧不起女人,瞧瞧当初被抛弃时,她那一副快活不下去的鬼样子,说白了,那一年婚姻,只换来她满心的伤痕累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看不开,放不下前夫,实在没志气到了极点。
“你不懂。你们看到的,都只是表面,虽然这段婚姻伤我很重,但是也曾有过无数的甜蜜与快乐,那是你们无法理解的。”
所以呢?他摘下墨镜,嘲弄地问:“想挽回?”
杜若嫦苦笑,摇头。早在七年前就失去了,怎么挽回?
“要笑就笑,不然就哭,不要给我用想哭的表情笑,看了碍眼。”他不耐地皱眉。“到底要不要?等你一句话。”
这回,她笑了,很真心的笑。“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了。”
虽然她这名义上的未婚夫态度一向冷漠,说话也不太好听,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的好意,只要她点个头,他就算把世界都翻过来,不择手段都会让耿凡羿再次回到她身边。
但,不是任何事,都有机会再来一遍的,就算可以重来,也不会是原来的感觉了,破镜再怎么补,还是会有裂痕。
她反问:“那你呢?又为什么回来?别说陪我,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外人。”
接著,是冗长的一阵沉默,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时——
“和你一样的理由。”
放下行李之后,本该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番,但是她以久未回台湾为由,想一个人四处走走,拒绝了裴宇耕派司机接送的好意。
走著走著,不知不觉,又来到这个地方。
以前,这里是小小的窄巷,环境狭陋而杂乱,偶有几只流浪狗,饿过头见人都会乱咬,每次经过都要提心吊胆,走到尽头,是一栋老旧公寓……
她搜索著脑海深处的陈旧记忆,顺著心念走来,湿暗的小巷子不见了,小石子路铺成水泥地,参差不齐的老旧房子,也成了一栋美轮美奂的高级住宅,曾几何时,这里发展成了繁荣商圈,寸土寸金,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住宅了。
走到了底,她曾住过的老旧公寓,成了一座充满欧式风格的房子,由外观看来,散发著典雅温馨的味道,住在这里头的人,应该洋溢著幸福欢笑吧?
她轻抚过花雕铁门,眸底流露出一丝感伤,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连最后可以追忆、见证过去的地方,都不存在了——
她自嘲苦笑,连丈夫都不再是她的了,不过才住过一年的地方,又怎可能还留得住呢?这一切,从来就不属于她。
收拾落寞的心,她举步离去。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一辆墨黑色的车辆驶近,耿凡羿正好弯身捡拾掉落脚边的铁门遥控器,分秒之差,错失由车窗边走过的窈窕身影——
十点二十二分——
杜若嫦看了下表,忍不住又站起身,拢了拢长发,抚平窄裙上的浅浅绉褶。
裴宇耕抬眸瞥她一记,合上刚批阅好的卷宗。“你可以坐下来,我们约了十点半,耿凡羿会守时的。”
“可是——”她没有办法啊!分离了七年,突然要再见面,心中难免起伏不定。望向光亮的玻璃窗面倒影,一手抚向颊容,它——有变很多吗?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惊,是喜?或者,他认得出她吗?他会乐意见到她吗?毕竟,他现在已有未婚妻了——
裴宇耕又抽出另一份卷宗。“既然是我的‘贤内助’,请不要因为见另一个男人,而表现得如此坐立不安。”
“我——不是,我只是不安,毕竟,那么久没见面了……”她闷闷低哝。
“既然那么勉强,那就别见了吧!”他随口说。
“那怎么可以!”她想也没想地低嚷出声,迎视他挑眉嘲弄的神情,她羞愧而牵强地补上一句:“我是你们这个合作案里面,最主要的灵魂设计师,所以——”
“你也知道你只是服装设计师而已?要进军台湾,在台湾设厂,和台湾成衣界的龙头合作是会事半功倍没错,但你只要负责交你的设计图就好了,反正你设计的东西,代理权都在我手上,谈生意也是我的事,有必要劳动你亲自去和他们谈你的设计风格与理念吗?那些根本都是事成之后可以再规划研讨的。”换句话说,她这趟台湾行并非绝对必要,她心里在想什么,明人眼里就不必说暗话了。
她被说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反驳不上来。
是啊,她只是在找借口,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罢了,事实上,她回台湾,不为公事,不为思乡,更不为探亲 书库 ,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她想见他!
当年,与他离婚之后,顿失生命方向的她,茫然得不知何去何从,他以为她会回去投靠父母,但是她并没有,当年离家时,她就说过,如果得不到幸福,她这辈子都不会回去,她没脸见父母!
虽然,她后来听从了裴季耘的安排,前往法国学服装设计,继续她未完成的学业。她与耿凡羿一般,并不靠任何人帮助,一面打工,一面求学,日子很苦,但她没有服输,就某方面而言,她的傲骨与他是极相似的。
今天,她首席设计师的美名,凭的是自身毅力,而非任何人的怜悯,她所得到的掌声,一如他所累积的财富。
后来,裴家企业触角有意涉足服饰界,凭著她和裴季耘的交情,她二话不说的将代理权给了他们,不谈条件,任何人再出天价,她也不为所动。
外界好奇她与裴家的交情,裴氏父母毕竟是在商场打滚过的,脑筋动得快,索性顺水推舟,放出风声说她与那时正接手裴氏企业的长子裴宇耕“交情匪浅”,近日会有好消息传出,以达到造势作用。
她为还裴季耘当年的恩情,也就勉为其难的配合,最后弄到不得不在时势所趋的情况下与裴宇耕假订婚,这样的“才子佳人”组合,竟也传为一时佳话,并且也为裴氏入主服饰界打出成功的第一棒。
除此之外,虽然与耿凡羿已然离异,但是在国外的那些日子,关于他的消息,她一直有在用心留意,看著一步步以血汗,打造出属于自己的王国,她真心的为他感到开心,因为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遗憾的是,时至今日,她依然没勇气踏入家门一步,因为幸福在哪里?她不知道。
财富,她也有,但是拥有的名利与掌声再多,都不代表幸福,在她来说,她与七年前被遗弃的女人无异,仍是一无所有,仍是卑微寒伧。
说穿了,她只是个无家可归、没有人收容的女人。
异国的这些年,她没有一刻停止过思念,想他过得好不好?想他倔傲的性子,会吃多少苦头?想他工作累了、倦了,有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他……
在听闻他情有所归,即将步入礼堂的那一刻,多年相思再也隐抑不住,她想见他!起码在他结婚之前,再见他一面,了却多年前的夫妻情,以及这些时日的牵挂,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十点半了——
她坐立难安,想再度起身时,敲门声传来,她吓得惊跳了起来——
另一头,走入裴氏大楼,在等待电梯的同时,手机响了起来,耿凡羿顺手接听。“喂,舜妤,有事?……可是我现在正准备过去谈和裴氏的合作案,你不能处理吗?陈董也在?看来我得回去一赵,好,你等我,我二十分钟后回公司。”
切断手机,他回头交代经理。“公司有点状况,我得回去一趟,帮我向裴总裁致歉,大致状况你先和他们洽谈,剩下的细节部分,我改天再和他约时间。”
说完,他脚下未停的赶回公司。
行销经理只好独挑大梁,诚惶诚恐的乘电梯上楼,在秘书的带领下,硬著头皮走向总裁办公室——
敲下门板,眼前出现了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教他一时只能傻眼地屏息以视,忘了反应。
若嫦看向他空荡荡的身后,强大的失落感,几乎令她站不住脚。
裴宇耕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代为问出口。“贵公司总裁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