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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这样莽莽撞撞地冲进去正是合了师父的意,心中一急,将青瓷扶下马来,拉着她立刻跟了上去!
乐乐中毒之后,虽然解救及时,但身子一直虚弱,这时刚冲进神殿便被紧随而来的人截住了,她几次挣扎不脱,只得恨恨地跟着他们放慢了脚步。
刃打量四周,免不了心下诧异,王后在这神殿之中,而外面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他暗自戒备着,走过了前殿,跨进供奉神龛的内殿。
内殿中一片流光溢彩、富丽堂皇!无数的烛火在殿中莹莹跃动,正中神龛上的女神玉像华贵庄严,栩栩如生,四周墙壁上全是女神的彩绘:碧蓝的圣湖、锦色一般的离花,女神对加梵国的恩宠,从皇城出现离花蜃景开始,二十年不间断的庇佑,一幕一幕,全都绘在了墙上!
在那一幅幅盛世太平的彩绘背景中,两个人极不协调地存在着:一脸络腮胡的男人瘫倒在蒲团上不省人事,而绝色的妇人却手扶神龛,如人偶般立在一侧,她虽睁着一双妙目,但瞳中空茫无物,仿佛精魂都已散尽,也不比那男人好到哪里去!
青瓷与乐乐同时张口惊呼,一个叫母后、一个叫阿爹,想也不想便要急冲过去!
刃扣紧乐乐手腕,低声道:
“不能去!”
而公主早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了王后身边,扶住她双肩,痛心泣语:
“母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夕色渐渐散去,一室明烛照得殿中明亮如昼,摇曳光影中,失魂落魄的女人两羽长睫快速扇动着,在那细瓷一般的脸上投下两扇灰扑扑的影子,遮住了眸中光影。她扶住女儿肩膀,仿佛找到了支撑的力量,她从喉咙中逸出低低的笑声,如同泣语!
青瓷心急如焚,母亲母仪天下,高贵矜持,却不知遇到了什么,竟然失态至此!她搂着母亲,向刃投去求助的目光,却看到他正紧紧攥住不断挣扎的乐乐,竟然瞧也未瞧过来!
她的心突然一抖!
同父异母2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内心掠过的阴影,王后眼睑一抬,看到了门口的两个人。
她的嘴角忽然翘了起来,片刻之间,好像所有的颓败之气都找到了宣泄之处,精魄气韵全又重新回到了躯体之中,她的眼中慢慢盈满了笑意,仿佛暴雨之后,干涸的池塘迅速丰盈起来,不过转眼,便有了激流暗涌的味道!
“刃、乐乐,居然……还能看到你们,那扎吉都尉还真是大意啊!”
那样温柔得诡异的笑容只让刃全身戒备,他前跨一步,挡在了乐乐前面。
心急如焚的小丫头却管不了那许多,她一边徒劳地想掰开紧抓着自己的手,一边冲王后气急败坏地吼叫:
“你把是阿爹怎么了?如果我阿爹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青瓷见母后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其它,急急解释道:
“母后,你误会刃了,他没有变心,没有背叛我,他只是——”
“——瓷儿!”王后打断她的话,盈盈眼波中是一派苍茫萧瑟,“他不过几句甜言蜜语你就如此死心塌地,可是男人啊,不管你多么死心塌地,却仍旧是满嘴谎言!”
她的尾音刚刚划破空气,左袖忽然高高扬起,一袭锦色在空中铺展开来,那让人目眩神迷的华彩中迸射出一片寒芒,尽数击在一旁的大理石柱上,又倏然转向,竟然直直向着刃身后的乐乐射去!
刃反身将她拉在怀里,后退中,剑光跳出,凌空一震,将那一片寒芒击了回去!
寒光夹着剑气直扑王后而去,竟连旁边的青瓷都笼罩其中!养尊处优的公主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寒气扑到,她只知掩面尖叫!
王后立刻上前一步,袖子扇起疾风,风到处,凛冽寒芒如冰雪般消融!
刃骤然变色!刚才他看得仔细,那寒芒其实是一片牛毛细针,而她居然拂手之间便可让它冰消雪融!这弹指之间在虚空与实体间随意转换的术法,只怕连师父也望其项背!王后……她究竟是谁?
那锦色流转的衣袖在空中拂过一圈,轻轻落在青瓷肩上,没有起伏的声音淡淡响起,寥落如空寂的沙漠:
“瓷儿,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为了那个叫乐乐的丫头,他不惜置你于死地!他没有对你动过半分真情,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利用你!”
公主圆睁着杏目,还没有从那样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听到母后如此说,想也未想,不自禁地反驳:
“不是那样的,他只是……”
她话未落音,身旁的王后突然一个趔趄,摇摇晃晃似要摔倒。她连忙搂住母亲,见她面上转瞬间竟然罩了厚厚的一层黑气,不禁惊叫出声:
“母后,你、你怎么了?”
王后伏在她的肩头,看不见脸色,却是低低笑了出来:
“傻丫头,还不明白吗,是你的刃啊!”
她猛地一颤,情不自禁向他望去!
满室明辉。
而他,却站在大理石柱的阴影里,面色阴晦,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陌生的邪戾之气!
同父异母3
王后的笑声还在继续:
“刃将军啊,你也算挖空心思了,心里忌惮我,就把尸引下在瓷儿身上,这样一来,不用靠近我半步,便可轻易让我中毒!”
那些话冷冷清清,却如同晴天霹雳,轰然一声在青瓷头上炸开!她只觉全身酸软,没有一丝力气,脑袋中濛濛一片混沌,她连忙扶住旁边的朱儿,极力稳住身形,这才问道:
“真的吗,刃,你真的利用我……害我母亲?”
这短短一句话,轻声恍惚,如同寒夜水面上浮起的那一层淡淡水雾,却教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不想害她性命!”他缓步走出阴影,那一室烛火却仍驱不散他满身的邪气,他看着王后,语气坚决,“我要的是王后手中的神水。王后你是聪明人,只要你交出女神赐予的神水,我立刻替你解毒。”
“我早就说过,刃将军这般处心积虑,绝非只要荣华富贵这样简单,从你派傀儡夜探我寝宫开始,我就知道,你想要的是我加梵国昌盛的气数!”
“果然,你早就知道。”刃自嘲地笑了起来,“放出有刺客的假消息调我进宫,让我以为乐乐是你女儿,设下迷药的局,再为你去抓人。你早就摆好棋盘,把我们一步一步推到了你设好的结局上。”
她的笑意更甚了,那样的笑容出现在满面黑气的脸上,却是极端的诡异:
“刃将军,你太聪明了,对付你这样的人,就是要稍稍卖一点破绽给你,你自然会去一层一层抽丝剥茧!可是,既然你如此聪明,那你就应该想到,你这样的小小把戏——又能奈我何?”
话语一出,仿佛服下了立竿见影的良药般,她脸上的黑气竟在片刻之间褪得干干净净!她从青瓷肩上抬起头来,面色红润,笑意盈盈!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转折,刃站在原地,动也未动,缓缓说道:
“你灵力强大,下毒伤不了你,那么,青瓷呢?”
那样阴测测的话只听得青瓷一个激灵,她惊惧地盯着他,忽然尖叫一声,全身不受抑制地抖了起来,身上像是陡然爬上了无数的虫蚁,一点一点竟爬进了肌肤血肉,又疼又痒,难受至极!
“瓷儿!”王后一把将她搂住怀中,只见她面庞苍白几如透明,而那嘴唇却是红得触目惊心,她肌肤下的血管根根清晰可见,仿佛蛛网,密密匝匝缠了她一身!
“什么毒,你给瓷儿下了什么毒!?”她的冷静优雅一扫而光,几乎是咬牙切齿在吼叫着,“瓷儿那么喜欢你,你竟然也下得了手?”
“怎、怎么可能,驸马怎么可能对公主下毒?”旁边的朱儿又惊又骇,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她正要帮忙扶住公主,突然觉得全身瘙痒,不禁用手去抓,抓了几抓,挠破了皮肤,顿时变了脸色,只觉心脏都渐渐麻痹,摇晃了几下,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冰凝膏和着痒痒粉,碰着溃烂的皮肤产生的剧毒,朱儿,这滋味怎么样?”刃冷冷看着脸色痛苦的丫头,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同父异母4
“朱儿……朱儿……”公主全身颤抖,毒气漫延,全身如在烈焰中烘烤,但看见从小陪伴自己的丫头一点一点没了生气,只觉心痛莫名,更让她心如刀割的,还有突然之间的明了!她紧紧盯着那面目陌生的男人,雪白的牙齿将嘴唇都咬出血来:
“你杀朱儿……是为了她,你、你……是为了她!”
这样的变故,只看得一旁的乐乐目瞪口呆!他不是一心要娶公主吗?他们不是来向王后解释误会的吗?怎么突然就拼了个你死我活?
看着朱儿痛苦挣扎,看着他冷峻如冰的面孔,成亲那一晚的惨状跃然而出!她只觉怒气轰然炸开,冲到他面前厉声质问:
“你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还要下毒?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人命是这样轻贱的吗!”说着便想过去扶起朱儿,却被他一把拖了回来。
他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只是看向王后,肃然说道:
“如果不想青瓷跟朱儿一样,交出神水!”
王后源源不断地输出真气,护住青瓷心脉,压住毒气漫延,看得那样的情景,刃冷笑一声:
“没用的,这是生人魂魄练就的邪毒,可杀神鬼。没有解药,她会被活活折磨死,王后,你还是交出神水吧。”
“那是什么东西?你要为了它杀这么多人!”乐乐死命捶打着他,哭喊着,“什么东西可以让你不择手段,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不择手段!?”
刃只是紧紧攥住她,仍旧逼视着王后,他再次开口,森然决绝:
“我要神水,不惜一切代价!”
“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吗?就算负尽天下人都无所谓吗?”王后眼如毒钉,将他牢牢盯住,唇角有诡异的笑扬起,“这样的情感我能够理解,只是,神水绝对不能交给你这样的人,不过,就算我给你,你也破不开神水结界,也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她不等他答话,眉目含笑,继续说道,
“这样吧,我另外送你一件大礼,同样是你梦想了很多年的东西,也算是为你偿了另一个心愿吧……阳儿!”
她低低唤出口的那个名字,听得他骤然变色,指着她,讶然反问:
“你、你叫我什么?”
“阳儿,旭阳,殿前大将军连炽的公子,你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她抿嘴而笑,眼神却凌厉如针,“当年你父亲抛下你全族人,只带了他私生的女儿离开,你心里不是一直怨恨,要找出那对父女报仇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他们在哪里!”
那几句话,听得他脑中一片恍惚,心里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直觉想要阻止说下去,却听到她的话一字一字清晰传进耳中,
“先木合就是隐姓埋名的连炽,而乐乐,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胡说!”诧异之后,乐乐首先叫了起来,“我阿爹才不是那样的人!你、你不要污蔑他!”
刃情不自禁松了她的手,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却力持镇定着,冷哼一声:
“我不会信你的。”
同父异母5
“这的确很难相信,那么,就让你们的父亲亲口回答你们吧!”
她转头望去,蒲团上的先木合刚刚转醒,他似乎经历了什么噩梦,脸上还有挣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