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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项少初心中百感交集的时候,卫齐岚拧着眉看着他,眼中神色也是复杂难解。他在想……这么聪颖的一个人……项少初,他……有可能会是他的妻子吗?
其实他大清早就进城了,只是一直站在角落里,以便项少初出现时,能先观察他。项少初不谙武艺,因此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而从一进城见到他起,他的记忆便渐渐地归了位。
所以……很像,他很像他的妻子……但记忆中,妻子模糊的面貌却使他不能立刻断定他们是同一人。
但卫齐岚老早注意到项少初肩膀的单薄,与他没有喉结的颈项,这不是一个男子应有的特征。
事情摆在眼前啊,怎么他会如此地盲目?强迫自己不可莽撞地揭穿眼前这名……女扮男装的女子的身分。内心在煎熬。
卫齐岚几乎是着了魔地看着这个俨然是个清秀干净的男子样态的女子……
他专注地比对着项少初与他记忆中妻子的相似点,越找,就看出越多相似之处,比方说,容貌方面……然而,在其他方面,项少初与他的妻之间仍有着明显的不同,正是因为这份不同,所以他才没有在一开始就认出……是她。
眼前这名乔装后的女子,她现在的表情与过去的她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一个东陵传统教养下的女子所能拥有的容颜,而是一个有为的青年亟欲施展抱负的坚毅面容。所以他认不出她。甚至怀疑自己应该认出她。
返回凤天的路上,他不断在想:若他确实是他的妻,那么三年前,她为何要以一把火烧去他们的联系?娘亲谢世后,她是他仅存的家人,即使只是名义上的——他们没有圆房——一开始是因为她太小,后来则是因为他没有回家。当时的他,心中想的不是传宗接代这些事,更不用说当时他视她为妹,而非妻。
但无论如何,她仍是他的家人。是否她真对他如此失望,以至于当她觉得委屈的时候,没有先想办法让他把话听进耳朵里,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另外他也想知道,在她用一把火烧去自己的身分背景后,她是用了什么方式,或者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换得今日的地位?
眼前这个她,那双深沉而平静的黑色眼眸中,有着一股令人忍不住为之尊敬的坚毅。他不禁发自内心地想要去敬重她。
他想知道,她究竟打算用这新的身分在东陵的朝廷中做些什么?
她会希望自己被认出来吗?
在众人眼中,她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臣。而他这个人人口中的英雄将军却猜不透她真正的心思。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得出卫齐岚的异状。项少初醒神过来。“将军,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今天的卫齐岚看他的表情与之前似乎有些不同,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一般。
卫齐岚回神过来。“不,没什么。我只是……”
“只是怎样?”
犹豫地,他说:“……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哦,什么人?”项少初好奇地挑起眉头。
卫齐岚一时语塞,竟无法决定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光是考虑要不要认他、认出自己的妻子,就比在战场上征战还要棘手。
而项少初,他回视的双目炯炯有神,眼波流转如星。这人身上有着一份连男子也难以匹敌的执着与勇气。
当下,卫齐岚了解到,这个人已经不可能是他的妻了。他不能认。
在项少初质疑的目光下,卫齐岚摇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
“哦?传言不都说将军记忆极佳,过目不忘?”项少初正眼凝视着她的丈夫。这么犹豫不决,不像是他的脾性。他猜想卫齐岚或许已经认出他的身分。
看着项少初直视不讳的眼神,卫齐岚不禁想起他的妻子从来没敢正眼瞧过他。过去,每每他返家时,她总是远远地躲着他,仿佛刚自战场杀人后返家的他是可怕的魔鬼一般。她从不曾主动接近他。
而眼前这玄裳青年,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们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卫齐岚挣扎地看着眼前这名据说是君王枕边人的青年,知道自己终究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终归必须确认,而这过程,绝对不会太愉快。
“不知大人今年贵庚?”他勉强问道。
“二十有三。”项少初诚实地说,不觉得有必要隐瞒自己的年岁。
“那我虚长你四岁。”他十三岁时,娶她为妻。当时她九岁。
“少初知道,将军今年二十有七。”很难忘记他的年岁。毕竟她过去的生命里,有泰半岁月都在等待这个男人回眸看她一眼。
“那大人可知道,我在十三岁那年娶了一房妻室?”卫齐岚忍不住再次试探。
项少初噙起唇角。“这就是将军回绝了先王许婚的原因吗?很少听人提起过这件事,我想朝廷中知道将军已娶妻的人恐怕不多吧。”至今,她仍然不知道,究竟在当年的卫齐岚心中,“他的妻子”这角色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项大人。”他的年龄跟他的妻子完全符合。
“卫将军。”他轻声地回应,不想引起旁人的侧目。两个男人大清早站在城门边交谈已经够诡异的了。他不是没听过有关东陵男风的传言。
“你说你祖籍晋阳,可否请教你一件事。”
“将军但问无妨。”项少初凝视着卫齐岚的表情,将他脸上的每一分挣扎都看进眼底。
卫齐岚定定地看了项少初好半晌,才谨慎地问:“你可曾听说过……秦潇君这个名字?”
当那久违的名自他口中说出时,项少初并没有太讶异。卫齐岚毕竟不是傻子,迟早他会想起来的。毕竟,一来,他没有易容;二来,他也不想否认。唯一让他比较讶异的是,他没想到他还会记得那个名字,过去在他们几次短暂的接触中,他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名。
说来讽刺,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
“我听过。”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项少初淡淡说出。
是她,不会有错了。卫齐岚得双手握拳,握得死紧,才不会失控地扳住她的肩膀,问她为什么要烧掉他们的老家,化名逃走。她可知道,依照东陵的律法,只要他指认她是他的妻子,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再算数。
项少初这个人也将消失,她会再一次被困在他的身边。
“那妳——”
在他开口之前,项少初打断他的话。“将军想一直站在这里吗?你应该也知道的,东陵男风日盛,我们若一直站在这里讲话,迟早会有人看见,并且认出来。你希望你的名字跟我这个奸臣以不恰当的方式并排在一起吗?”
卫齐岚这才留意到,已经有些路人注意起他们了。“我们就四处走走。”他大手一出,捉起他的手就走。老天,带兵打仗都没有这么令他心绪翻腾。
项少初微微一笑,有点讶异他竟然捉住他的手,仿佛她是需要人带路的三岁孩童。“那好吧,今天我本来打算去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将军一道来吧。”说着,反过来带着他走向自己系马的地方。
看着项少初毫不迟疑的背影,当下,卫齐岚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这辈子,他都将终身跟随着这样坚毅而稳定的脚步,但是他再也追不上她。
她不在乎他已经认出她了吗?聪明如她,他想她应该已经猜到。
卫齐岚一路保持沉默地跟着项少初骑着马往城郊走。
在凤天的内城与外郭之间,尚有一片辽阔的土地。
已是暮春时节,天气十分暖和,野地上遍地是绽放的野花。但卫齐岚无心欣赏春天的美景,他的心思全专注在身边的同伴身上。
一路上,他猜想她会带他去哪里。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将他带进一处……
“学堂?”他挑起眉,十分困惑地问。
项少初微微一笑。“正是一所学堂。”下了马,将马在树下系好,也不招呼卫齐岚,他径自入内。
在他进入学堂后不久,原本琅琅的读书声突然戛然停止,接着跟在后头入内的卫齐岚差一点没看傻了眼。
学堂里的小学生们纷纷丢下书本,推开书案跑了出来,将项少初团团围住,嘴里不停地叫嚷着:“先生、先生,您来看我们啦!”俨然跟项少初非常地熟稔。
项少初一一招呼他们。没有人留意到卫齐岚的存在。
而这些年龄从五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孩子,清一色是女孩子!
难道说,这里是间女学堂吗?
在东陵,只有男孩才能进入学堂读书的。私设女学堂可是抵触东陵的律法啊,她应该是最知情的才对吧?毕竟,她的爹就是序学里的序长啊。
卫齐岚悄悄地站在一旁,仔细推敲她带他来这里的用意。也许他不了解他的妻子,但凭借过去与项少初几番交手的经验,卫齐岚很清楚她所做的任何事,都绝对不简单。她想暗示他什么事吗?
“先生,您可以考我了。”喧闹声中,一个清脆的嗓音引人注目地喊道。
“哦,是吗?”项少初注视着那名年约十三岁的小姑娘,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却十分地认真。“要通过我这一关,可不容易喔。”
“我知道。所以请您考考我吧。老夫子说我行的。”小姑娘很努力地说。
她口中的老夫子刚收拾好,从课室内缓缓走了出来,与项少初旧识般地寒暄。
看见那名老人,卫齐岚不由得怔了一怔。
这老人家,有点面熟,很像是前几年他自请守边的时候,才从朝中因年迈而自请退职的黄翰林。怎么他老人家并没有回乡去,反而待在这位于城郊的老旧学堂里,俨然像是这群女学童的老夫子呢?
种种的疑惑尚未厘清,卫齐岚便听到项少初询问那名小姑娘道:“那好,小云,你就答答看,中国的孔夫子何以言“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只见那小姑娘自信地答道:“春秋,是天子大事。天子掌握了褒贬善恶、赏功罚罪的权力,非天子不能轻易僭越,所以孔夫子才会有罪我者之说。但又因为春秋作而乱臣贼子惧,所以才会又说,知我者其惟春秋乎。”
项少初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看不出是赞许还是否定,只见他又接着问:“既然圣人如孔子,仍不得不僭越礼法而作春秋,那么,若依照东陵不成文的礼法规定,女子不得进入学堂读书,你有没有什么看法呢?”
小姑娘毕竟年轻气盛,她扠起腰来,气呼呼道:“这根本不公平嘛!为什么身为女子就不能读书?女子并没有比男子蠢笨啊,女子也可以为东陵尽一份心力啊。这种规定,根本不合理嘛!要是我能参加科考的话,一定榜上有名。要是我也能做官的话,一定会当一个很好很好的官,造福乡里的。”
“既然如此,那到底,为什么女子不能读书呢?”另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突然插嘴问道。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另一位年纪更小的小姑娘抢白道:“这哪需要问啊,当然是因为女子比男子聪明太多了,男子怕女子抢走了他们的饭碗,所以叫女人在家里养小孩,他们才不可能让女子读书呢。老夫子不也说过吗?读书可以颐养性情,可以开智启圣,一旦让女子读了书,男子就得承认他们比较笨了。”
项少初闻言,不禁失笑道:“也不是这样的。”
老夫子摸着胡子笑了起来。“其实男子也好,女子也好,都有聪明有愚笨,所以人才要读书,好让自己不至于变成愚蠢的人。”
项少初点头道:“老夫子说的极是。”
老夫子笑问:“项大人可满意这些孩子的进展?”
项少初低头欠身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