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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意并没打算瞒住岱宇,“我碰见石少南。”
“那个人,”岱宇不置信,“你还记得他?一身肉,没脑袋,又喜作大情人,这人能同小区比,那么,萤火好比月亮了。”
乃意讽刺她,“可怜见的,你总算开了眼了,等会儿把甄保育也看看清楚。”
凌岱宇沉下脸,这甄保育真是她的练门,一碰即死,她说:“胖子不是一口儿吃的,人家已经在学做生意,老太太信他比信甄佐森多。”
乃意的心一动,所以李满智不甘心家当落在小叔手里,这才扯上表妹……太像言情小说的发展了,不可靠。
这时岱宇又掩着鼻子说:“什么花,异香异气,扔出去扔出去。”
连任乃意都发誓,没见过这样讨厌的女子,况且,她够胆自作主张,把区维真约了出来。
一张桌子坐了七个人,除了乃意,人人都赞菜好。
石少南根本没把区维真放在眼内,一手把他挤开,忙着向众人敬酒,小区落落大方,一声不响,只管吃饭,乃意看不过眼,偷偷把鸡腿夹在维真碗里。
与乃意同病相怜的有甄保育,他坐在两女之前,难为左右袒护,也只得埋头苦吃。
甄佐森与石少南聊上了,两人正研究饭后有什么消遣,又抱怨小城统共没夜生活。
甄佐森跟着爱妻住在她娘家的大屋里,动弹不得,第二天一早,还要去开会讨论采购哪一区的地皮。
岱宇哪有兴趣,疲态毕露,一只手托着下巴,嫌龙井茶黄肿烂熟,没有香味。
乃意则自觉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没有不散的筵席,石少南认为值得送乃意一程,她现在已非吴下阿蒙,也许借她可以结识一些高档子朋友如甄佐森之类,不容轻视。
谁知他还没开口,已经被岱宇挡了回去,“小区,你送我们俩。”
不知恁地,乃意没有反抗,低着头听话地上车,在途中她还居然对小区致歉:“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小区回答得再幽默没有,“乃意,你一向如此。”
岱宇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这次旅行肯定对她有益。
这个凌岱宇,接着吟哦起一首谐词来:“有个尖新底,说的话,非名即利,说的口干,罪过,你且不罪,俺略起,去洗耳。”
小区微微笑:他国文底子好,当然听得懂,乃意也不笨,知道讽刺的是石少南。
一宿无话,第二天,男人们开会,女生们逛街。
中午,甄保育不知恁地溜出来陪岱宇,乃意识趣,要退避,岱宇不许,于是他俩手拉手走前边,乃意故意堕后。
距离远一点,态度比较客观,外型上他俩真是一对,气质也相近,两人都对俗务一点兴趣也无,小两口子至好日日手牵手,肩并肩,从开始走到尽头。
路过大公司,乃意驻足看橱窗内一件鲜红色长大衣。
岱宇说:“保育也最喜欢红色,可是红色不易穿。”
保育答:“很适合乃意,她性格同大红一样鲜明。”
乃意看看标价,笑而不语。
走到一半,岱宇向保育使个眼色,保育便推说要借电话,才走开,岱宇替他收着的寰宇通便响个不停,乃意正不知他搞什么,保育已经捧着大衣盒子笑着跑过来,一手塞在乃意怀中,“生日快乐!”他说。
乃意只得笑,咕哝着无功不受禄,岱宇搂着她猛说:“有功有功有功。”
手提电话仍在响,岱宇取过收听,骤然变脸,“倚梅姐姐太心急了,他吃完午饭自然就回来,那么大一个人,不会失散。”态度恶劣。
乃意只得摇头。
保育连忙接过电话,半晌,凝神道:“我马上来。”
岱宇以询问眼光看着他,保育像是碰到一桩奇事,过一会儿才说:“我们要的那块商用地皮,杀出程咬金,被人抢购,那人,是我们的朋友,同乃意最熟。”
乃意睁大眼,她能有什么朋友?心一动,“可是石少南?”
甄保育笑,“不是,是区维真。”
乃意嚷起来,“什么?”
甄保育对生意上得失看得再淡没有,一点也不动气。
只说:“看不出小区有这等能耐,他代表他父亲的建筑公司竞投,据说不知多神气。”
岱宇也笑着颔首,“我的眼光实在不差。”
乃意不置信,“他有这样的家底?”张大嘴。
甄保育笑,“区氏是殷实商家,底子厚,作风稳,几乎百发百中,乃意,你竟对男朋友的底细一无所知?”
岱宇看一看乃意,“任乃意不在乎人家的钱。”
甄保育唏嘘,“你们真幸福。”
乃意犹自说:“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不开红色跑车来接她,为何连整齐点的西装都不置一套,而且,除出功课,不提旁事?
甄保育替乃意解答疑难杂症:“他们广东人,实事求是,不爱锋头,不出绰头,作风一向朴实,对于区氏,行家有口皆碑。”
岱宇真心替好友高兴,拍手道:“又对乃意一片痴心。”
甄保育拍拍乃意肩膀,“好好珍惜这个人。”
乃意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甄保育赶去归队商量大计,乃意与岱宇回酒店。
房间摆着一束雪白拳头大的玫瑰花,乃意知道是甄保育所为,岱宇过去迎花深深一嗅,顺手打开卡片。
笑着转过头来,“又一意外,这是区维真送你的。”
乃意不语,疯了,统共不合他们区家风格,可能会遭家长杯葛。
岱宇又笑:“他在楼下咖啡座等你。”
乃意连忙下楼去。
区维真看到乃意便站起来,说也奇怪,小区身量仿佛已长高不少,乃意暗怪自己势利。
她抱怨他,“甄家会怎么想呢,亏你同甄保育还是朋友。”
小区诧异,“公归公,私归私,不然的话,全市生意人都不必同台吃饭了。”
“你还住青年会?”
他笑:“没有抵触吧,家父明天到,我可能没空陪你。”
“我最会自得其乐。”
小区看着她,“我至欣赏你这一点:只要有半丝高兴,你便懂得将之发扬光大,浸淫其中,乐不可支,你是快乐天使。”
是吗?乃意笑眯眯看着小区,可是此刻她却担任着助理痴情司的角色。
“好好看着岱宇。”小区叮嘱女友。
乃意一怔,“你有什么独家消息?”
小区吟哦半晌,“我有种感觉,她们志在必得。”
乃意知道小区指李满智及林倚梅,“但是,”她大惑不解,“地皮早已由你们区氏投得。”
“不,我是说她们志在必得甄保育。”
乃意既好气又好笑,“甄保育是一个人,不是一件货。”
小区这才笑笑,“可能我过虑了。”
晚上,岱宇对镜落妆,看见乃意回来,笑道:“好心有好报,这次旅行,你与小区收获至大。”
乃意忸怩地说:“我只不过看了风景而已。”
岱宇瞅她一眼,“也让你晓得,人不可以貌相。”始终帮着区维真。
乃意把手臂枕在脑后,“我有点想家。”
“你真好,有家,可供挂念。”
“你又来了。”乃意笑。
她转一个侧,岱宇再叫她,她已睡着。
一堕入梦乡便来到白色大屋。
美与慧迎出来,各自蹙着眉尖,有不胜烦恼之态,乃意暗暗好笑,同她们说了个老笑话:“我们再这样见面,人家要起疑心。”
美与慧齐齐太息一声。
乃意问:“为谁长叹?”
“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故事,你不认识她。”
“啊,说说看。”乃意好奇心强烈。
“光是一个凌岱宇已经够你烦的了,别的个案你毋须知道。”
“比凌岱宇更痛苦,是谁?”
“一对年轻男女,双方家长是世仇,他的祖父并吞她祖父的事业,直接引致她父亲身陷囹圄,可是两个年轻人却不顾一切疯狂恋爱了,上代恩仇好似还不够,他竟然失手误杀她唯一的兄弟!”
乃意耸然动容,“我好像听过这个故事。”是否在报上读到,抑或道听途说?这一对年轻男女,最后好像走上殉情之路。
可怕
这时候美问:“岱宇最近怎么样?”
“我把她盯得紧紧的,她情绪尚算稳定。”
“看你的了,”慧说,“不久之后,会发生一件大事,那件事会导致甄保育与林倚梅结合。”她声音黯淡,“岱宇会需要你支持。”
乃意“哎呀”一声,随即定下神来,“不怕,不怕,失恋而已,不是世界末日。”
慧欲语还休。
乃意不甘心,“那件事,可否借你们的力量阻止?”
美与慧摇摇头,“不在我们能力范围以内。”
乃意不由得吁出一口气,“老实说,我也了解为什么老太太会喜欢林倚梅较多。这个女孩子真正成熟懂事,大智若愚,叫人舒服,家势比起甄氏,又一点不差,必要时两家可同舟共济,借得到力,甄家许有非娶不可的理由。但是,倚梅那样十分的人才,有什么道理非甄保育不嫁?”
美与慧一听,笑得弯下腰。
“喂,”乃意干瞪眼,“回答我。”
美反问:“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痴情司呀。”
慧指着乃意笑,“原来你还记得这里是痴情司,不是道理司。”
乃意呆半晌,“丝毫没有道理存在?”
还想据理力争,忽然耳畔传来游丝般歌声,音韵凄惋,唱的是:“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乃意不知不觉间,为歌声歌词销魂,追随其后,远离美与慧,正行间,忽然看见前面有一白色纤长清瘦背影,分明是她好友凌岱宇,不由得脱口道:“岱宇,岱宇,等等我。”
凌岱宇正在看书,忽闻乃意在梦中叫出她的名字来,不禁纳罕,伸手去推她,“乃意,乃意,你可是魇着了。”
乃意睁开眼来,怔怔凝视岱宇一会儿,又看窗外,已呈鱼肚白,可见岱宇一夜不寐,不知想些什么,她便轻轻吟道:“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岱宇皱眉笑道:“你在说什么?”
到了中午由区维真作东,大家约齐在一家意大利海鲜馆子大吃大喝,龙虾大蟹整盘捧上。
乃意连岱宇那一份食物都报销掉。
倚梅含笑道:“乃意真有趣,看她吃得多香甜,真叫人爱。”
谁知岱宇冷笑一声:“胃口不好,就讨人厌?”
乃意连忙岔开话题,轻轻拉一拉倚梅,问道:“你们没有生小区的气吧?”
倚梅笑笑答:“乃意,你同我放心,这也气,那也气,岂非白白气坏自己,今天我们约了经纪看另一块地,听说升值能力更高,保不定塞翁失马。”
一边凌岱宇俏脸煞白。
俗云,帮理不帮亲,乃意难为左右袒,普通朋友尚且如此,可想甄保育多辛苦。
岱宇忽然站起来,走到餐厅的大阳台上去看海,乃意连忙跟上去,小区自然也一致行动。
一时乃意讪讪对小区说:“吃惯玩惯,真不想回家面对功课压力,索性叫岱宇收留我做婢仆也罢。”
岱宇冷笑道:“岂敢岂敢,也许人家林家等秘书用,我劝你别浪费好机会。”
乃意虽然调皮,也有下不了台的时候,闻言默默走开。
甄保育过来笑道:“你是知道她那张嘴的。”
乃意悻悻然,“也不管人受得了,受不了。”
保育开解,“有事说出来也好。”
“这么说,你是十二分欣赏她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一脚踏两船。”
甄保育笑笑,“大家还年轻,上哪一只船,还言之过早。”
乃意讽刺他,“真的,说不定最后搭的是太空穿梭机。”
甄保育仍然笑眯眯,“听听这话,就知道你们没有一个是好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