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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毅有一瞬间的犹豫,但随即就把照片推开了。
“你就不怕她欺骗了你?”
项毅苦笑。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他喃喃地答道:“我不能不负责任啊!”
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了,林晓露那些准备好了的台词就全然没有用武之地了。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你————”终于,她慢慢地说:“或许你不是一个有魄力的能干男人,但你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项毅真不知道她这是在夸他呢,还是在贬他?只能笑笑了。
此时,酒吧里的回旋的音乐不再轻柔的小提琴曲了,而是一首很久以前流行过的老歌:《涛声依旧》。
在这个时候、这个情形之下项毅和林晓露一起听着这样的一首歌,真个就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两个人都有些黯然,一时之间就只有无言相对。
“真是笑话!今天的你已经不再是昨天的你,今天的我也早不再是昨天的我了,又如何去重复昨天的故事呢?”林晓露打破了沉默:“过了期的船票又怎么可能去搭乘得了现在的客船呢?更是笑话!”
她一再说着“笑话”,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眼睛里反而有盈盈的泪光闪烁。她这种楚楚可怜的模样令项毅有些心动,恍惚间,他似乎回到许多年前初三的那个下午……如果,不是他现在心中另有所爱,又或者是没有何姗姗和那个孩子的存在,他与她也许还是能够重复昨天的故事的。但是……
最终,项毅还是选择了沉默。
走出酒吧,夜色已经深了。
“上车吧!”林晓露在她的“宝马”前等着。“我送你。”
“谢谢了。”项毅摇头,“我想走走。”
“自从我们再见面,你好像总是在拒绝我。”林晓露有些幽怨的。“我有那么讨厌吗?”
“你不讨厌。”项毅措着辞,“只是,只是……”
林晓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怎么?我是外星人吗?”
“不是,当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说,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林晓露并没有要求他解释什么是“不同的世界”,而是默默地上了车,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然后,她从车窗里探出头,半开玩笑地问:“你为什么不追我呢?这样你就可以少奋斗至少十年了。”
“是我自己傻。”项毅耸耸肩,还真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她带着几分悲凉地笑了笑。“不是你傻,是我自己回不去了。”
听她这样说,项毅也有些悲凉了。默然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好象和刘榆风走得挺近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晓露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不必了,他的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现在的我,似乎也只能找这样的人了,太平庸的男人我瞧不上,而真正的好男人又不肯要我,不是吗?”
她的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项毅也不便再多说了,这毕竟是她的私生活。
最后,他们的目光相接了,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这种无言的目光分明就是一种决裂,是他们在多年以后各种心情的一个收尾了。
林晓露很有风度地对他摆了摆手,轻轻一拉车档,宝马车就悄然滑向了公路,转瞬间消失在车流中了。
项毅叹了口气,紧了紧风衣的领口,机械化地向前面走去。
他的脚步很缓慢,很沉重,他的心情则更加的沉重、更加的郁闷。刚才,他虽然把那些照片还给了林晓露,并且也表明了要和何姗姗结婚的决心,但是,照片中的那些场景还是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的,令他的心情很受影响。这不是一种情感上的不悦,却也像一根刺似的梗在心里不是个滋味。
走了一段路,又经那冷冷的夜风一吹,项毅烦闷的心情稍微好了几分。他想到了宁可,她都能够对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视如己出,付出一切地把她们抚养长大,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也应该对自己的孩子负责吧!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怀着一种下地狱的心情去准备和何姗姗结婚的,如今即便是事情可能另有隐情又有何妨呢?大不了就是再悲壮一点罢了,反正不能与宁可在一起他早已经是万劫不复的地步了,这好比是对于一个身患绝症病人来说,再多宣布一项病症结局又有什么两样呢?
满怀着这样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心态,他对自己说:“结婚本来就是坟墓啊,那你就去作一个烈士吧!”
但在这悲怆绝望的情绪中,项毅的心底还是有一点难以抑制的希望:某一天,他能不能和宁可重复昨天的故事?他的旧船票能不能登上她的客船呢?
或许,这也是可能的吧!不是么?像这样阴暗的夜里不也有一颗寒星在天边闪耀着吗?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败诉
第六十六章败诉
宁可坐在被告席上,穿着一套灰色的中式秋装,头发盘成一个老式的发型,还戴了一副黑边的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上五六岁,老气横秋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这是傅云律师的主意,说是这样能使她看上去更符合“母亲”这个身份,可以给法官一个良好的印象。
她的样子倒是特别的成熟了,可她的心里却惶急得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她的双手互相紧紧地扭着,关节处都已经发白了,还是不能控制住身上那一阵接着一阵的颤抖。这并不是因为她平生第一次当了被告,本来在她的印象中,一个人能成为被告即使不是犯了罪也是行为相当不检点的缘故,但是,真正成了被告的她此刻却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她的紧张、她的恐惧全部都源自于法官那未知的宣判,这可以说是直接影响到了她今后的心情和命运。
这件案子并不复杂,涉及的当事人也并不是很多,可旁听席上却几乎是满座了,但也并没有几个是宁可的熟人。这样的场合金星和水星自然是不能来的,哥哥和嫂嫂因为对这件事情持反对意见,一开始就认为就应该把孩子还给张蓉是最好不过的了,既可以从此扔掉包袱又有补偿可拿,又何必打什么官司呢?见她不听他们的建议,也就不怎么关心了,更不愿意为了这事儿而耽误半天的工钱;因此,给她的呐喊助威的除了那些肯替她作证人的老邻居,也就只有秦戈一个人了,法庭上张蓉的亲友倒是很多的,什么三大姑八大姨的坐了好几排,很有些浩浩荡荡的声势;其余的座位则是被那些一心想挖新闻的记者或闲极无聊的好事者占满了。他们那些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使宁可简直无法静得下心来,他们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像火一样炙烤着她的的脊背,她更加的心慌意乱了。
可她心里越是焦急,庭审的速度却偏偏出奇的缓慢。证人一个又一个的站在那里提问、回答,回答、提问;各种证据一件一件的递过去递过来的;双方的律师又是一轮紧接着一轮的唇枪舌战……这些对于心急如焚的宁可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种凌迟的刑罚!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她都没有睡好过,尤其是昨天晚上,她更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一点也没有休息,她的身体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听着听着头就开始疼痛欲裂了,眼前一阵阵的发着黑,冷汗就一颗一颗的像珠子似的直往下掉,法庭上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一片嘈杂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地涌入她的耳朵里,却模模糊糊的没有任何具体的意思。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彻底的崩溃了,连坐都快坐不稳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她的手被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握住了,那手暖暖的,紧紧地握着她,并且轻轻地捏了捏,充满了安慰的意味。是坐在旁边的项毅!稍一转头,她就看到了他那双满含着同情和疼惜眼睛,想到这些日子里他都是那么尽心尽力的帮助着她,那么默默的对她付出着关心和呵护,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暖流来,不再像先前那样的慌乱了,但又多了几分怅然,像他这样一个温暖的男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她却注定了要失去。
或许,这就是她明明知道自己在这次的事件中于法律而言是不怎么合理、在情感上是有些自私的,可她还是不肯把孩子们归还给她们亲生母亲的原因之一了。她原来的为人并不是这样不明白事理、不为别人作想的,但这一次她却执拗了,因为此时已经失去了项毅的她一颗心是那样的空虚、那样的无助,幸而身边还有两个孩子,感情上还有些安慰,有所寄托,如果再没有了她们,她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里还能剩下些什么?故而,她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放手了。
然而,这世界上的事情仿佛都有一个古怪的定律:那就是你愈怕什么就愈会来什么。宁可的这桩官司也无法避得开这样的命运,在这场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审理终于结束的时候,法庭的宣判就给了她当头的一击:被告宁可不具备收养条件,而且在抚养孩子期间并没有登过任何的公告,败诉;金星和水星的抚养和监护权归原告张蓉所有!
宁可全身的血液像在一刹那之间被谁抽空了似的,手脚冰凉,而浑身瘫软了。如果不是项毅在一边紧紧地扶着,她肯定是早就倒下去了。这个残酷的判决,完完全全地将她抛向了一个见不到底的深渊之中。接下来,法庭里的人都是怎样散去的、她是怎样走到外面来的、人们围着她又在说什么……宁可统统都搞不清楚了,她的心里不停的重复着那个法官不含丝毫感情色彩的话语,其他的意识已经麻木到了模糊而涣散的程度。
“宁可!”有个声音在呼唤:“宁可!”
是项毅。宁可震动了一下,终于有了一些真实感。
“很遗憾!”傅云在说。
遗憾?宁可此刻的心情岂能是这个词能够形容得了的,她根本就已经是绝望了。
有人在问:“你对判决的结果怎么看?”
“怎么看?”宁可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项毅在示意大家不要再说了,众人大约也瞧出了宁可心里的痛苦,终于体谅地住了口。而且,这个时候他们都看到了法院的高台阶下很有气势停着一辆奥迪,珠光宝气的张蓉正站在旁边若有所待,显然是在等着宁可。如果这两个女人在法院门口来一场决斗的话无疑是好戏一出,亦是一条可以大炒而特炒的有趣新闻,所以,人们不禁都满怀着兴趣地期待着她们的相遇。
宁可一走下台阶,张蓉就迎了上去。“你终于出来了。”
宁可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张蓉了,更不想她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反衬自己的失意,但被张蓉挡住了去路,她也只好站住,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
张蓉的语气非常诚恳:“我们能谈谈吗?”
“谈什么?”宁可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项毅神情紧张地拉了拉她,在暗示她要平静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稳定了一下紊乱的情绪,她这个时候不能对张蓉过于失礼,她就算是打闹一番也只能是徒增笑话而已,于事情又有什么益处呢?
她咬了咬嘴唇,勉强问:“你有什么事?”
“是关于————”张蓉瞟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欲言又止了。“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
宁可也注意到了那些人饶有兴趣的神气,当然也不愿意成为他们的观赏物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好吧。”
“那,请上车。”张蓉殷勤地拉开了车门。“请上车!”
秦戈也将他的车开了过来,关切地问:“需要我陪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