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正常的,遗传问题……”
“噢,城里人就不养呆子?城里人养的伢子就比咱的伢子聪明?咱不换!”虾娣说。
“现在不是要你换,只要你给伢子化验一下嘛!”
“咱不化验,咱不错,咱化验做什么?咱在医院生的,咱抱回家的,是咱的,咱不换!……”
“你听我说嘛!”严股长有劲使不上,急得浑身直痒痒,“现在非非通过足纹鉴定,已经证明是你亲生的了……”
“咱不信!别想骗咱!咱就是不相信!……”
“听我说,听我说完好不好?……你身边的龙根是不是纪雪梅的还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你的,你只生了一个……”
“你怎么肯定不是咱的?不是咱的咱就抱回家了?咱不错,咱不换……”
“赵虾娣啊,你静下来想一想,好不好!不要光听旁人挑拨。假如龙根是街上的,等他长大了,他愿意呆在乡下吗?他不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那时侯非非也在街上长大了,他肯认你乡下的父母?到时候弄得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啊!”
“咱不相信,咱不换,咱不错,咱不化验,咱是偷人家汉子养的,化验不出来,咱不化验……”
赵虾娣有点歇斯底里了。
“跟他罗嗦什么!娘的老B!”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断喝,是罗财子到了,“不换就不换,有本事你来抢!没本事滚你妈的蛋!”
“你——你怎么开口骂人?”严股长说,“这里还有你们的大队支书,还有公安局的同志!”
“我就是骂给他们听的!怎么说?”罗财子指着朱法医说,“带着个大盖帽吓唬哪个?咱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乡下有乡下的规矩,犯了咱这个规矩,管你什么人—照打!”
“你——你还讲不讲理?!”严股长气得发抖。
“讲理?哼!理树都长在你们街上了,还有咱乡下人讲理的地方?你们这不是跟土匪一样的!来抢人家的伢子吗?真无法无天啦!”
朱法医猛然站起来,说:“走吧!”见严股长茫然着没有动,又说:“跟这种人讲什么理!你不走我先走了!”
严股长叹了口气,拎起他那个小黑包,跟在朱法医后面,垂头丧气出了门。
看着他们的自行车上了河堤,罗财子和那个支书相视大笑起来。
“舅舅,咱……”虾娣吞吞吐吐地,“咱一天到晚,总有点怕……”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咱给你顶着呢!你是照咱教你的三句话说的吗?”
赵虾娣点点头。
“对付他们就是要一拖二赖三装呆,他们就是神仙也难下手,他们那一套,咱还不懂?——支书,你说对吧?”
支书干笑着,点点头。
“来,咱哥俩今儿在这块喝两盅!虾娣啊,家里还有好酒吧?啊——?!”
#
应“被告”的要求,纪雪梅夫妇连夜请律师写了诉状,T州市人民法院民事庭,六天之后,法院通知受理此案……
#
民庭的戈庭长对此案首先采取调解说服的方针。他认为此案的要点有二:一,护士长朱丽利是否确认错牌、换牌之事实(这是立案的依据);二、赵虾娣肯不肯让身边的孩子做鉴定(这是打开此案关键的钥匙)。
#
朱丽利才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过失呢!她的利嘴利舌在全医院是出名的,每次加工资、评先进都少不了她——谁也说不过她,也不敢跟她说。手底下的小护士见了她象老鼠见了猫。
这天下午,朱丽利被传到了法院。进大门后,她乐呵呵地到处与熟人打招呼,一搭呱就是半天,好象她是被请来做劳模报告的。走到民庭办公室时,已经快下班了。她一探头瞅见了戈庭长,便尖兮兮地叫道:“哎呀,戈庭长,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不见老哇!你还记得吗,你两个儿子都是我接的生啊!现在都上高中了吧?真快啊真快啊!再一见又要结婚生伢子了!到时候再找我啊!……”
她一开口,就弄得戈庭长插不上嘴。经她这么婆婆妈妈的一说,这儿的气氛顷刻变得不象法庭而象居委会了。
戈庭长作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示意她坐下。
“不客气不客气啦!我不坐啦!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下班了,改天再来玩!”她说。
戈庭长瞟一眼墙上的钟,皱了皱眉头,说:“你下午再来吧!早点来!”
朱丽利满口答应。可下午她根本没来。只好又发了传票,传了几次才到。戈庭长这次不管她跟谁接过生,摆了一副严肃的面孔,一字一句地念了纪雪梅起诉书的有关部分,问她是不是事实。
她想了半天:“哪,哪个纪雪梅?我不认得这个人嘛?”
“你再好好地回忆回忆,这件事很重要,对你们来说也不是小事,不会没有印象的。”
她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想不起来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看我接生的小孩,和我打交道的产妇一年有多少?三十几年又有多少?成千上万成千上万啊!那里记得那么多——你看,她还是我接的生呢!”她指着坐在一旁作纪录的女书记员说。
书记员被闹了个大红脸,但立即镇静地回答了一句:“这证明你的记忆力非常好!”
“哎呀!年纪大了!记性不中了!早晓得有一天要到法院来作证,我就把每天的事情用笔记下来了!我哪有这个功夫啊?在医院里揩屎揩尿,服侍伢子落地,到家老的老小的小,几张嘴连起来尺把长,洗衣烧饭,淘米洗菜……”
戈庭长不耐烦地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说:“我们问的这件事确实很重要,你回去好好想想,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找你。”
#
另一条线索也是长期没有进展。从案卷纪录上看,三个多月的时间,法庭调查员先后下乡三十六次,有二十五次连当事人的面都没有见到。戈庭长只好先拿着“非非”的足印和医院病历到省公安厅去做鉴定。这次鉴定具有法律效力:“非非”确实是赵虾娣的亲生儿子!
但赵虾娣拒不合作,这案子怎么办下去呢?
法院遇到问题的时候,照例要向市委、市人大、市政法委员会一一请示汇报。市委吕副书记在听完汇报后很是恼火,他拍了一下桌子说:“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医院那个护士长朱什么的,她对错牌的事情还没有承认,立案的依据还不充分,还办什么案子!你们回去先把她的工作做做通再说!……”
经书记这一训,法院对这个案子立刻重视起来。院长亲自出马,请来了人民医院的主要负责人,制定了攻坚方案。医院院长责令朱丽利停职检查,法院用传票把她传到庭,几方面一齐向她施加压力。经过连续六个小时的拉锯战,朱丽利见不掏出点过不了关,便承认了有错牌这个细节,但坚决否认是她解换的,至于最后怎么处理的她就无论如何不知道了。
“你请示谁没有?”医院院长问。
“我记不清了。好象请示过严股长,还请示过你……”
“请示过我?”院长大惊。
“我记不清了,我反复说明我记不清了嘛!你们硬要我说,我只好凑着说。院长你想想,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敢独自处理吗?我工作了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护士长,我还不晓得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吗?你看我这么多年的工作表现怎么样?出过什么事故没有?我哪年不是先进分子?唔唔……”
朱丽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大哭起来。
戈庭长虽说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对于她那大批量的浓黄液体到处飞溅还是感到恶心。
“算了算了!后面的事情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挥一挥手,女书记员把证言记录摆到了这个妇人面前。她一边哭一边从指缝里把记录扫了一遍,见没有落下什么把柄,便抓过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画上了自己的名字……
9。婴儿争夺战二打罗家庄
#
在那座瘦长的石桥旁,法院调查组悄悄包围了赵虾娣家。然而,几百村民又包围了法院调查组,一阵乱打……
#
鉴于案情调查组有重大突破,1988年1月4日,T州市委、市人大和公检法又一次召开联席会议,专议此案。会上决定,用“强行取证”的办法下乡搞到“龙根”的血样和足印,事实即可大白。事不宜迟,立即行动,以防走漏风声。
法院出动了十四名法警,其中两名乘摩托车先行,任务是侦察情况、保护孩子、接应“大部队”的到来。
纪雪梅夫妇得知这个消息,当即找到法院的戈庭长,要求参加这次行动。
戈庭长笑笑,正了正头上那顶嵌有鲜红国徽的大盖帽,又正了正腰带,说:“你们放心!在家等消息吧!你们去了反而不好弄。”
“你们又不认得那个孩子,怎么找得到他呢?”章云怀疑地说。
“孩子总离不开爹娘嘛,再说,我们依靠群众,依靠当地党组织,这点小问题还怕不好解决?”
“戈庭长!乡下人都是帮乡下人的!你们以前下去……”
“好了,时间不早了,先头部队已经出去十五分钟了,我们该行动了!——你先回去吧!”
戈庭长一挥手,法警们上了一辆面包车,门还没有关好,车就情急地开动了……
#
担任“尖兵”的法警直接把摩托车开过了那座狭桥,直插东庄赵虾娣家。车一停,两法警迅速跳下,一个奔前门,一个堵后门,好!赵虾娣在家!有门儿!
赵虾娣见两个大盖帽从天而降并不惊骇,好象早又准备似的——其实就在几分钟前,罗财子刚来过:“快!叫你男人把孩子抱走,法院有人马上来抢了!”“你怎么晓得的?”“这你就别管了,消息绝对可靠!快!”“咱也走!”“不!你在家,要装作不晓得……”
“你叫赵虾娣吗?”大个子法警问。
“嗯”
“你男人呢?”
“他上街卖大蒜去了!”她按事先编好的话说。
“你孩子呢?”
“不在家。”
“不在家?”法警大吃一惊。“上哪块去了?”
“到他奶奶家去了!”
“他奶奶家在哪里?”
“在禹家村。”
法警有些呆了,这是事先没料到的情况,是回去汇报呢?还是直接去禹家村护住孩子?万一耽搁了时间,走漏了风声,他奶奶把孩子藏起来怎么办?
两法警迅即作了分工,一个留在原地监视,等候“大部队”,另一个骑摩托车直奔禹家村!
当摩托车扬起一缕蓝烟冲出村子时,虾娣的男人正抱着孩子“龙根”混在路边的人群里望热闹呢。
——“1。4”行动当然以失败告终。
#
为了感谢群众的掩护,罗财子令赵虾娣宰了一头猪,办了十二桌酒,请了大半个村子,其中六桌摆在邻居“大奶子”家里。罗财子、罗富子各掌六桌,按统一的口径劝酒:
“各位父老乡亲大兄弟们,街上人当咱乡下人是好欺的,想用一个有小儿麻痹症、软骨病的呆子来骗咱的聪明伢子,骗不到就抢,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一点王法?咱乡下人就不能生个聪明伢子?就派他们街上人生?这是小看咱乡下人,把咱乡下人看扁了!咱乡下人现在吃的住的穿的玩的哪点比不上他街上人?有个居民户口吓死人啦?咱才不希罕呢!有钱才是真的!……今个,多亏各位父老乡亲大兄弟们讲义气,够交情,把咱的伢子保下来了。为了感谢大家齐心合力拔刀相助,为了庆祝今天的胜利,我们干了这一碗!怎么说?”
——“干!”“干!”“干!”
“今后有劳大家帮忙的地方,不要缩啊!”
“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