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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一定要早日养好身子,往后的日子多如树叶,娘娘又年轻,不愁养不出孩子。”
“罢了,有孩子没孩子,也不是自己能作主的事情,随天吧。况且,如今我有璇真,也该知足了。”
王妃说话之间还不时喘口气,可见之前的那次生育消耗了她多大的元气。所幸,她现在已经渐渐恢复起来了。
这些天里,璇真每天都到荣德殿那边,看望自己的母亲。从原本只能躺在床上休养、到渐渐能坐起来、到如今的偶尔能下地走两步,王妃的情况越来越好,总算可以说是从鬼门关上回来了。一天,璇真再次到大殿去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母亲房里来了不是王府里的客人。那是于兰屏娘家的人,她大哥的妻子。等璇真给自己行过礼后,于氏笑着对她说:
“这是你大舅妈。”
“哟,才几个月不见璇姐儿,又长高了些,模样也出落得更好看了。璇姐儿,还记得我不?嗯?还认不认得我?”
于家大妗子一边说,一边哄着小女孩。璇真于是再向这个长辈行礼,一边又叫“大舅妈”,弄得于大妗子格格地笑起来,甜甜地应了一声“哎”,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又像是对身旁的王妃开玩笑:
“只怕下次再见着咱们姐儿,不是她不认得我,反倒是我认不出来了!”
璇真心想:不管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大人们总是爱拿小孩子开玩笑,可往往不知道小孩子对他们的无心之言最容易当真的。还好,起码自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个小孩了,所以自然也不当一回事。于氏她们在说说笑笑,李妈已经让底下的宫女摆下几色果子茶点,又沏上茶来,方便她们妯娌边吃边聊。璇真被奶娘放在母亲身边,正好能把这一屋子的女人都观察得清清楚楚。
娘也好、大舅妈也好、还有李妈或是佩玉她们,头上都戴着用金丝银丝编成的一顶内里中空的类似三角形的冠,就戴在头顶最中央的位置,十分显眼。如今璇真已经弄明白了,这是明代的成年妇人——在这里,所谓“成年”的意思就是指已经结婚了——才能戴的头饰,叫做[髟狄](“髟”上“狄”下)髻,又或者叫做金丝梁冠儿。起初璇真想弄明白'髟狄]字该怎么写,倒使得她院里的养娘宫女们好不焦头烂额——她们虽说知道那个字该怎么念,却完全没有想过它该怎么写——不得不托小太监到外庭请教府里的教授,才总算把这个字给搞懂了。
于氏和于大妗子戴的是用细金丝编成的冠子,而李妈佩玉她们虽说也戴着[髟狄]髻,不过却是用银丝做的,一看便可知身份低了一等。而跟自己娘家嫂子的[髟狄]髻比起来,于氏所戴的金丝冠无疑更加华丽夺目。
除了这顶冠子之外,那上面的首饰也让人瞠目结舌。戴在[髟狄]髻正前方的唤作挑心,戴在后面的则是分心;而冠子最上方,又有顶簪,周围还有用来固定[髟狄'金啄针顶针之类的小簪子。另外,戴在左右两鬓上的首饰则称为掩鬓。这女人头上前后左右的位置叫四鬓,而璇真听房里那些宫女们平常说起过,这四鬓所有的头饰加起来,才能称为一副完整的头面。有一回璇真无意中听到她们在议论,说五夫人在过节前,拿出王爷赏赐的二十两金子,又打造了一副新头面。用这么些金子打造出来才一副头面,可想而知它对于女人——尤其是已婚妇人——有多么重要。
宫女们虽然不能像主子那样打扮出众,不过就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她们头上的装饰品也够复杂的了。一般年轻女孩们头上也戴着用银丝编造的义髻,不过形状是圆形的,这个叫云髻。头上的首饰不算多,但也是非金即银,哪怕只是一根小小的簪子,都是曾经生活在现代的璇真所从来没见过的,自然更不用提她母亲的那些头面了。
第六回 母亲与女儿(2)
除去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头饰外,还有耳朵上戴的:这年代的女人都叫它耳坠子,不像现代“耳环”的叫法;手上戴的戒指和镯钏,再加上衣服上佩戴的那些饰物,什么领扣、金银三事儿,林林总总,名目繁多,又让人爱不释手。
“……娘娘如今气色好多了,记得前些天我来府里的时候,娘娘脸上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我唬得不行。幸亏娘娘洪福,总算挺过来了。”
于氏笑了一笑——这一笑中带有些许苦涩,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说:
“嫂子说得何尝不是。别说外人看了不认得我,就连有时起来照镜子,我也未必能认得出里头那个到底是谁呢。女人生孩子这关虽说本来就难过,但我毕竟又不是头一遭了,还闹得这样人仰马翻,叫人听了笑话。”
“娘娘千万不要忧虑,倒对身子不好。娘娘还这样年轻,偌大一个王府,又管得妥妥贴贴,必定是个有福之人,日后一定能连生贵子,为王爷开枝散叶。”
“多谢嫂子了。”于兰屏收敛起眼中的苦涩,带着恬静的微笑望向坐在一旁的自己的女儿。“有儿子没儿子,看天吧!我虽说膝下无子,对不起王爷的厚爱,可只要有璇真在,我也没什么好求的了。”
璇真抬头看着母亲,心里什么滋味也有。她清楚,王妃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对这个古代的女人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看得出来,于氏是真正地在爱着自己这个“女儿”,并且还为了自己,努力地从死亡的边缘中再次挣扎着爬起来,就为了能够继续守护女儿。
于大妗子大概以为王妃是因为伤心不想再说起此事,因此也没有再提。宫女把她带来的食盒一一打开盖子放在桌上,让王妃过目。璇真对里头的食物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对盒子很好奇。每个食盒上都有雕漆,上面有山水人物,无论是构图还是线条都非常复杂,但又栩栩如生。璇真看得过瘾,只是心里不免有些黯然:
“换成是现代,连是怎么雕的都不知道呢,更别说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了。”
“这些都是娘娘爱吃的,我吩咐厨子做菜之前,还特地去请教过府里的良医,说这几道菜娘娘如今的身体吃了也不妨事的,虽说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还是请娘娘多吃些,这样才能补补元气。”
于氏笑着说“多谢费心”,一边又问:
“家里最近可好?”
“多谢娘娘记挂,我家那个也常常念着娘娘,这次本来也想来,可又担心来见娘娘会让您累着了,倒不如先养好身子,所以等以后再见吧。”
“自家兄妹,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期间换了两道茶,而那些沏上来的茶她们只是喝了一口,旁边的宫女就以近乎无声的动作将杯子收下去,再换上一道新茶。这是因为怕茶太冷所以才这么做的,不过在璇真看来,这样显然很浪费。
“听说那会儿可险了,我们虽然在家里,可是知道消息,睡也睡不好,日夜为娘娘祈福。总算是老天有眼,保佑娘娘平安无事。”
听到于大妗子的感慨,李妈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她连连点头,说:
“可不是!娘娘好些天都肚子痛,只是强忍着不想让人担心罢了。不料还是……还是个哥儿呢,真真可惜了。那天夜里,那血怎么也止不住,连良医也是你瞅着我、我瞅着你,一点法子也没有,还好后来血止了,娘娘也醒了,皇天菩萨保佑!”
原来母亲这次怀的是男孩,难怪之前无论看到父亲还是荣德殿里的人,个个都一脸惋惜无奈,看来男孩就是吃香。不过有时候有儿子也未必能拥有一切,像三房就是一个例子。璇真想起锦华堂的女主人,虽然她生下了除了德王世子外仅有的另外一个儿子,可是在精明的二夫人和正得宠的五夫人面前,也照样要看她们的脸色行事说话,更不用提在王妃面前那股小心翼翼的样子了。如果就只因为有儿子就能爬到所有人的头上,现实显然并非如此。大概这也跟她本人的性格有关,但是很明显的,得到一个儿子的她并不一定是最风光的那个,甚至连有时候好不容易盼望来的见王爷一面的机会、都是通过王妃对王爷的示意才做到的,璇真想起当初在母亲这里亲眼目睹的那一幕幕,在心里对自己点点头。
“……王爷已经年过四十,到了这年岁,自然心里盼的就是多子多孙。可惜我这身子不中用,有了孩子也存不住。世子倒也罢了,只是爱玩,连书也不好好念;还有像三房的文哥儿吧,虽说如今也渐渐大了,只是身子骨弱,一年到头用药不断。难怪王爷忧心。”
她们之间聊着聊着,从王妃此次的生育又说到了王爷的两个儿子。于大妗子大概因为房里没有外人,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没怎么控制,让一旁隔得远些的璇真也听得清清楚楚:
“说来也是,我看那三房的有儿子倒像没儿子似的,一味陪小心,要是才进来这府里不知道的,怕还当她是个下人哩。说是那文哥儿老是喘咳?吃了药也没点动静?”
“他是老毛病,想治好也难。”在自家嫂子面前,于氏显然也没什么忌讳。“她呀,一天没被敕封为次妃,一天都会陪小心。只是这还得瞧王爷的意思,所以呐,她不小心也不成!”
怎么?她们不是已经成为王爷的正式姬妾了吗?难道还有更高级的封号?璇真留心细听,只见于大妗子回答说:
“她们若是真能知足这倒也罢了,三房的还好些,那第二的和五的,如今还只是夫人而已,要是王爷真封她们做次妃,怕不还飞到天上去了!幸好她们还没儿子,不然的话,只怕府里越发被她们闹得不成样子。也只有娘娘您在,才能镇压得她们住。”
第六回 母亲与女儿(3)
“有些人是来的日子浅,不知轻重,以为凭着王爷宠爱就能一呼百应;可有的人,是来了这么些年,还是不懂事,事无大小也爱出头闹一场,也不知惹人厌。”
听起来,比起正得宠又出风头的五夫人,娘似乎更讨厌二房的多一些。璇真在心里这样猜测着,的确与事实相去不远。而且看样子,这些女人们不仅希望成为王爷最得宠的姬妾,还希望在身份上能够更进一步:当上次妃。她们如今的封号应该就是于大妗子嘴里所提到的“夫人”——当时璇真还单纯地以为这只是府里对她们的一种称呼罢了——可是不管是从母亲这里听到的话、还是从璇真自己的观察来看,那些女人确实是很想在身份上做到高人一等。大概这个次妃的地位,只比王妃低一级吧,但无论如何,肯定又在夫人之上。
“……我上次来那会儿,倒撞见四房的了。只是正好碰上,她在园子里下棋,看到我去,倒问长问短的。”
听着这位大舅妈像报告似地跟娘提起这件事,璇真觉得有点好笑。她明白对方这么说,是不希望以后万一王妃知道了此事,会疑心她们在背后说过关于自己的什么坏话,自然有撇清的意思。于氏也明白她嫂子的意思,只是无所谓地一笑,又说:
“茶要冷了,快喝吧。”
不管是明代的人也好,现代的人也好,人不管到哪里、身处于哪个时代,人性都是不变的。看着这一幕,再回想起自己曾经在现代所经历过的事情,璇真发现,这些古代女人之间彼此面和心不和,就跟公司里那些部门的主管组长一样。有些项目组的组长在人后痛骂自己的竞争对手,可是一旦在部门主管或更高层的面前,却又彼此谈笑风生,非常友好,谁也不会想到,这些人彼此对对方心怀不满,甚至是恨之入骨。
“要是看人只看表面的话,那么不管在现代的公司里还是在这个明代的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