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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羲扬碰碰陈肖的手臂,提醒她回神儿。
“嗯……”陈肖抬头看看已经开始移动的车队长龙,继续开车。
“我刚才问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愣神儿那么半天。是不是我坐你旁边让你心不在焉?”
“那你要下去么?”
“我说你存心的是吧?你不刺激我你饿啊?”
“那你干嘛非要找不痛快啊。你自己开车回去不就得了么?……下次找借口的时候用膝盖想想。”
“你还认得我车?”
“你那车放全中国有几辆?”
羲扬转过头去看窗外,“我不下去……我就不下去。”
陈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她猛然地大幅度打着方向盘,把车漂移到路边停下。“你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
“下去!”
“……送我回家吧,离这儿不远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好,我送你回去,你回你的地方,我回我的地方,你再来烦我试试!”
“那你让我怎么办?你休学跑到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山沟儿里去,毕了业也不回北京,电话号码也换了,看见我跟看见空气似的,我倒是想要脸了,你给我脸了么?”
“那大爷您干嘛非得受我这份儿罪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多好。”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没有你我好不了。”
“你不觉的现在说这些个要多可笑有多可笑么?我要是真有那么重要的话……我没那么重要!”
“陈肖,我们和好吧。我知道这很难,你心里有个梗。”
“你这段时间跟间谍似的就为了这个目的?”
“对,我的克格勃活动都为了这个。”
“羲扬,要复合你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好,我知道了。”羲扬看着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打开车门下去了。陈肖在他后面按了两下喇叭,他也没回头。陈肖一股火气上来,一脚油门儿踩下去从他身边扬尘而过。
自从在腾云设计上班之后,陈肖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她总算领教了腾云的军人式作风。全公司没有一个清闲的人,从走廊走过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副马上要去打仗的表情。大办公室里上班时间只能听见一片敲击鼠标键盘和打印机打印的声音,间或有电话铃声响起。上班时间同事之间的对话仅限于:“XX,设计图好了么?”“谁跟我去看现场?”“5mm瓷砖上次用的是哪个供应商的,给我他电话。”这一类的。
陈肖负责的就是羲扬的个人摄影展,那就避免不了这段时间两人要经常接触。陈肖那天忍不住试探腾跃,问他:你哥跟羲扬以前认识么?腾跃说:不认识,只是最近因为工作才接触的。陈肖一度怀疑是羲扬跟腾云私底下有什么猫腻儿,才派给她这么个差事,从腾跃那儿得来的消息证明这根本不关腾云的事儿。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她和羲扬,是孽缘。
腾云的工作方式是全权负责制。比如这次陈肖负责羲扬的摄影展,不光是设计展厅,还要找场地、协助摄影师选样片、当天场馆内的安全问题、来宾的邀请等等一系列的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要去做。陈肖在核对那些来宾名单的时候心想怪不得羲扬要把影展包给腾云做,这太省心了,羲扬只需要决定展出哪些照片就行了。陈肖奋斗了两天一夜,终于搞定了展厅的设计图。另外还有其他设计师的设计图一起在会议上讨论,优胜的那个采用,但是整个工程还是要陈肖负责。在腾云,只有一个“总”,那就是董事长兼总经理腾云,其他人都是平级的设计师。有了case就由腾云指定一个人负责,要是需要协助这个负责人就在会议上提出来,需要谁协助尽管点名就是。被点名的人要是没有异议那么就马上开始工作,效率出奇的高。腾跃说腾云设计就是一个随时等待调度的机动部队,总指挥是腾云,他们都是他的兵,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向着有money的战场冲锋。
“我要去羲扬工作室,谁要出去赶紧报名啊!”陈肖开会回来胳膊底下夹着刚刚会议通过的她的图纸,进门儿对着那群忙碌的人喊了一嗓子。
“我去!我去我去!”一个黄色的身影一下跑到陈肖面前,举着手看着她。
陈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女的,转头对腾跃说:“这是谁呀?”
腾跃跟过来,拉了黄丽影一下,“黄丽影,我们公司上次拍杂志广告的模特。”
“哦。我不带模特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黄丽影急忙挡在陈肖身前,急切地问。
陈肖绕过她,“不为什么。”然后拿着车钥匙就出去了。
“什么吗!”黄丽影对着陈肖的背影撅撅嘴。
“你不觉的她跟羲扬性格很像么?”腾跃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你们北京人都这样么?”
“没有!就他们俩这样。”
陈肖在羲扬工作室门外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本来想找个同事一块儿来的,那样还能好一点。自从那天以后,陈肖无数次后悔过说的那句话,这不是等于敞开了说其实我还是有可能再接受你的。陈肖把这次失误归咎于吵架时的冲动。然后她再次对自己说:冲动是魔鬼,魔鬼。
陈肖推门进去的时候羲扬的助理迎了过来,问:“请问您找谁?”
“我是腾云设计的,来给羲扬看设计图。”
“您是陈小姐么?”
“啊,我姓陈。”
“里面请。扬哥在暗房,一会儿就出来了。”陈肖跟着他进去会客厅坐下,然后助理送了一杯水过来,陈肖喝了一口,是加了蜂蜜的温水。陈肖当然不会傻的以为他们工作室都是给客人喝这个的,想是羲扬提前吩咐过了。这时候风铃叮当作响,陈肖抬头看去,推门进来的人竟然是李桥。
“我们真是有缘分,不是么?”李桥进来就径自坐在陈肖对面。
“是啊。这么巧。”
“你来公干?”
“嗯?是啊。你来私事?”
“是啊。我拜托羲扬帮我洗几张照片。……听说,你到腾云的公司去上班了?”李桥问的很自然。
陈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然后说:“是啊。”
“怎么样,还能适应么?”
“还行。”
“他那里整天都跟打仗似的。我还担心你不能应付。看来你也有当将军的潜质么。”
“过奖。我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才勉强应付。”
“呦!聊上了。”羲扬擦着手走出来,看见两个等他的女人随便打了个招呼。李桥看见他出来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我的照片洗出来了么?”
“刚才就洗你的照片呢。晾着呢。”
“我寻思着我要是不来要你是不是猴年马月才想起来给我洗啊。”
“我这段时间忙。影展的事儿么。”
陈肖就坐在那儿等着他们聊完,也不插话。相比之下,李桥看起来好像跟羲扬比陈肖更熟稔。羲扬跟李桥说了会话,主要是说李桥的那些照片。他忍了好几忍没去看陈肖。
“一起吃晚饭吧,我今儿就一个人。”李桥说。
羲扬终于忍不住看了陈肖一眼,说:“这不,下午有事儿呢。”
“你办事儿,我等你。”
“影展的事儿,有很多细节要讨论……”羲扬说着又看了陈肖一眼。李桥也听出这里边的意思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陈肖一眼,说:“得,你忙吧,我找别人凑趣儿去。”
“慢走啊,不送!”
羲扬转过身来坐到陈肖面前,“哎!又愣神儿呢。”
“啊。你现在有时间吧,我来给你看下设计图……”陈肖就要展开图纸。羲扬按住她的手说:“进办公室说吧。”然后率先站起来进了办公室。
“这个位置空的,设想是放一个屏幕,把照片做成幻灯片的形式播放。这后面的几组都是老城区的照片么,就有种怀旧的感觉……”陈肖仔细地给羲扬解释着她的构想,羲扬听着频频点头。她了解他的品味,她知道他好哪一口。腾云这次让陈肖做设计完全是对症下药了。
陈肖大概讲完了设计构想,就把图卷起来,边卷边问:“你还有时间吧?”
“有,有!”
“有时间咱们看看照片吧。本来你选什么照片展出是你说了算,腾总的意思是让我协助你挑挑。我主要是想看看你具体选了哪些参展,心里有个底,到时候好摆放在恰当的位置。”
“行。你等着……小高!拿照片过来。参展照片。”
“哎!好类!”
“等等……”羲扬又叫住他,“挺多的,我跟你一块儿去。”
“没事儿,扬哥。我能拿……”
“你能拿什么……走走……”羲扬不容分说地把他给拉走了。
看照片的时候陈肖接到袁浙的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庆祝陈肖开始新工作。陈肖想回他一句给别人卖命有什么好庆祝的。又觉得跟他还没那么熟,俩人关系又尴尬,说这话不好,所以就忍了。只说今天要加班,吃饭改天吧。
陈肖挂了电话,羲扬往椅子上一靠,随意地说:“一块儿吃饭吧,晚上。”
“你没听见我说要加班么。”
“有什么忙的啊,整天加班。”
“问你自个儿。”
“影展?那就更不用了。你饭都吃不上我还办什么影展啊。”
“你别捣乱行不?我回去了。”
“我怎么是捣乱。我说真的。”
“再见。”
人在思维混乱的时期最应该做的不是休息,而是有序地忙碌。秩序能使人头脑渐渐清晰,忙碌能让人暂时跳脱出自己设置的烦恼圈。陈肖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虽然上眼皮和下眼皮时不时地打架,但是心里是平静的。活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比心里平静更重要的?不是矫情,不是借题发挥,是真的觉得老了。看着公司来往的那些年轻的小模特,十七八岁、二十啷当岁,每天精力充沛地招蜂引蝶或者争风吃醋,就觉得自己真老了,老的已经不会再为了爱情你死我活。
正打印图纸的时候纸没有了。这种大型打印机换纸是很麻烦的,那一卷纸很重,一个壮劳力扛起来都费劲。中间一次技术失误没抱住给它砸了一下脚面,一瞬间钻心的疼。陈肖直想骂国骂。好在这时候大厦里的保安巡逻,到这儿看见灯亮着就进来看看,然后帮陈肖把打印纸换上去了。
“大哥,谢谢您。您快回去吃夜宵吧,不然都凉了,我等会走的时候会锁门的。”
“这不是我的,是下面有个人托我带上来给你们公司的人的。你们公司今天还有谁加班?”
“就我一个。”
“那就是你了。快趁热吃吧。”
“是个什么样的人送来的?”
“一个小伙子,挺高个儿。”
“好,谢谢您。”心想您这形容我可查询范围也忒广了点。她认识的男人一大半儿都是小伙子,比起这个保安都是挺高个儿。能排除的就只有金元。陈肖的疑惑在打里面的保温杯之后就消除了。全天下会给她炖这种汤的就只有一个人。
摄影展的早上,羲扬工作室突然打电话来说要临时加60张照片。陈肖一听瘸着一条腿就蹦起来了。“丫,这叫什么事儿啊!展厅都布置好了,来不及了!”
“他们说他们自己会再重新布置。”
“大爷的!那我们之前都做白工的?”
协助小黄又把陈肖这句话转给了对方。“他们说工钱照算。”
“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跟他说,羲扬爷爷我求求他老人家,到了了您又哪弄那么多照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