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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穿过树林,随之前行,但见一路峰壁林立,石笋横插,这老人口中的石屋,竟是在如此险要之地,不能不让人心生敬畏。
走了一阵,不醉翁停下脚步,一指前方石壁上的洞口道:“到了。”
秦惊羽定晴一看,乖乖,当真是石屋——以石为屋。
外间藤蔓披挂,野草杂乱,洞口方正宽大,里面有着丝丝亮光,那是石桌上点着的一盏油灯,在这一片石桌石凳石柱石架当中,倒是最为先进之物。
屋中除开一个窄小的门厅之外,还有三间石室,其中最靠里的一间却有一扇木门,关得严严实实,一进洞口,秦惊羽就听得一丝异声,似有人粗重喘气,只一霎而过。
那不醉翁见她眼光投向那紧闭的木门,面色一变,沉声告诫:“这里面是我一位老友,他身体不太好,在我这里静养,你们在此歇息,千万不要去惊扰他。”
秦惊羽点头应道:“那是当然。”
不醉翁笑了笑,忽然向她伸出手来:“你们送我的酒呢,是什么名字,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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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凤舞九天 第十四章 醉生梦死
听得这声问话,众人想到谎话即将被拆穿,都是噤声不语,只秦惊羽不慌不忙,自嘲笑道:“实在不巧的很,这酒坛子本是挂在马鞍上的,先前在那溪边没稳住,给摔碎了,唉,酒都流进水里去了。”
不醉翁哼了一声道:“好你个小子,没酒送给老夫也就是了,还编出这一番谎话来骗我,敢情是来我这里骗吃喝的?”
秦惊羽嘻嘻笑道:“在下怎敢,我说得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问他们,那酒是真的摔了!”
说话间她随手一指银翼,后者板着脸道:“没错,真是摔了。”
不醉翁狐疑看了银翼一眼,冷笑道:“你们是一伙的,他自然帮着你说话。”说罢走去门边,却有逐客之意,“老夫这里还有友人要招呼,若是没酒孝敬,诸位就请自便吧。”
“我说老丈,俗话说,来的都是客,凭着我嫂子当年与老丈的缘分,这人困马饥的,怎么着也让我们歇歇脚再走吧?”秦惊羽大言不惭,在石凳上一屁股坐下,忽而吸了吸鼻子,奇道,“咦,什么东西这么香?”
不醉翁眨巴着眼睛,略有惊奇:“你嗅到什么了?”
“唔,好香,纯正的女儿红,至少是十八年的陈酿!”秦惊羽闭眼,深深一嗅,不由朝他笑道,“老丈朕是过分,明明白己藏着这样的好酒,却还向我要酒喝!”
不醉翁闻言大惊,指着她道:“你……你竟然能闻到……这是什么鼻子,这样灵光?!”
秦惊羽呵呵笑道:“在下天生就是个酒鬼,一闻到好酒的香味,就失魂落魄,走不动路了。”
不醉翁显然不信,心道这藏在地窖深处,封得严丝合缝的美酒,自己浸淫酒水数十年,都嗅之不出,这年纪轻轻的小子,怎么可能轻而易举道出天机?只是胡乱蒙的,巧合罢了!
谁知秦惊羽深吸一口气,又蹙眉道:“呃,还不止女儿红一种,老丈这层子里好酒不少呢,足有一,二,三,四,五……”她掰着手指,连一数出,一直数到五十五,方才停下,“五十五,不,加上那女儿红,一共是五十六种珍品美酒!”
不醉翁惊跳起来:“你说什么?”
秦惊羽见他神态模样,知道自己没有说错,自得笑道:“在下生平爱酒,嗜酒如命,这闻香识酒而已,并不算什么。”她知道这不醉翁爱酒如痴,白诩酒中仙人,索性抬高白己,言话相激,走曲线救国的道路。
那不醉翁顿时生出谈兴,不服气道:“不过是鼻子生得好些罢了,须知爱酒还需会饮,品尝才是关键!”
“饮酒嘛,自然不在话下,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秦惊羽信口吟出。
不醉翁瞅着她,上下打量:“小子莫要夸大,自吹自抬,难不成你打在娘胎里就学会了饮酒?”
秦惊羽挺了挺胸,趾高气昂道:“年,甘称后辈;酒,不让先生!”
不醉翁被她自大的言论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声道:“好,好,老夫也许鼻子不如你,但论品酒饮酒,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敌手!不信,我们就来比试比试!”
“比就比!”秦惊羽指着其他人,笑道,“都愣着做什么,坐啊,我今日与老丈拼酒,你们就做个见证!”
雷牧歌被她反客为主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不过想到她当日在军营将一干五大三粗的男人统统放倒之事,倒不担心,依言坐下,而银翼与魅影都是见过她甩手狂饮的情景,也面色无虞,只有于承祖,冲她撇撇嘴,低声嘀咕:“吹牛皮!”
此话被不醉翁听在耳中,更觉这少年是在自大吹嘘,笑了笑道:“也好,我就去请我那老友也做个见证。”边说边是走去最靠里那间房,敲了敲门,门从里开了,他闪身进去,房门复又关上。
银翼哼了一声道:“这老头遮遮掩掩,故弄玄虚,多半不是好人。”
秦惊羽笑道:“都说了人家不善交际,上了年岁的人,又是常年独居,自然会有些怪癖。”
那房间里静悄悄的,并无说话声传出,秦惊羽听得讶然,难道房中之人是个聋哑人士,两人靠打手势沟通交流?
过了一会,就见那不醉翁从房中走出,关上房门,举步过来,面上显出几分尴尬之色。瞅了瞅秦惊羽,他拈须笑道,“我那老友性子孤僻,不喜人多,还是不要出来了。”
秦惊羽听得好笑,原来是没劝动呢,也罢,她对见个糟老头也不成兴趣,当下也不说穿,只道:“都是我的朋友来做见证,老丈要是输了,到时候莫要说闲话才是。”
不醉翁哼道:“老夫当年曾得江湖朋友贴金雅号,酒圣是也,赢得光彩,输得情愿!”
秦惊羽嘿嘿笑道:“在下昔日打遍天下无敌手,才得了个酒鬼的称号。酒圣么,呵呵,老丈可真是不谦虚!”
不醉翁闻言怒道:“我就不信,以老夫藏酒品酒的本事,难道连个酒圣之名都担当不起?”
秦惊羽兴起卖弄之心,摇了摇头,正色道:“释家崇者佛也,世人推者圣也,若论酒品,上品、中品、下品是也,也就是酒圣、酒仙、酒贤,在下自认担当不起以上三者,只好当个酒鬼了!”
不醉翁被她一番言论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那你说,何人可堪担当?”
秦惊羽笑道:“夫上品者,乃酒圣也,甚位尊矣,非亘古无双之士不可当。在下好读史书,相传早年有个皇帝名叫大禹,一心为民为天下,为治洪水曾数过家门而不入,世人推崇备至。”
不醉翁悻悻然哼道:“多半是他夫妻感情不睦。”
这老头,想象力真是丰富!
秦惊羽忍俊不禁,轻咳两声道:“禹一生劳顿,他的儿子仪狄感其辛苦,造了酒来抚慰他。禹饮过之后,呈觉甘美,却下令停止造酒,说是恐日后有因此而亡国之君,所以须得禁止。而后世贪念酒色而亡国的皇帝,难道还少了吗,大禹其言精准,睿智无加,他不当酒圣,谁能当得?”
不醉翁被说得哑口无言,默了一会,才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那,酒仙与酒贤呢?”
秦惊羽摇头晃脑道:“至于酒仙,古代有个叫做李太白的文人,生性嗜酒,常是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后人有诗云,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白称臣是酒中仙。当朝有唤,且不从命,如此心志,难道还称不上是仙者吗?”说罢斜睨他一眼,笑道,“如若那南越皇帝有旨来宣,老丈也敢如此不成?”
不醉翁面上微赧,眼神不自觉瞟向旁处,不知想到什么,许久才叹道:“老夫……确实不如。”
秦惊羽接又说道:“再有便是酒贤——”见他专注倾听,有心将他一军,不觉笑道,“此人乃是一代名士,其自取之名号倒与老丈有些缘分。”
不醉翁奇道:“是何名号?”
秦惊羽拍手笑道:“老丈自称不醉翁,他却匀称醉翁,还特地写下一篇醉翁游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于山水之间也。酒贤者,醉而不越度,意在物外而不忘形,熏熏然而不失君子之风,此项名号,醉翁可当之无愧也。以上,便是酒圣,酒仙,酒贤,老丈以为如何?”
不醉翁哼了几哼道:“你说得都是传说中人,老夫不曾亲见,从未听说,自不能作数。”
秦惊羽笑道:“人生不过百年,也谈千裁世事,那历史上的名人传记,虽不能亲见亲闻,却也代代流传,老丈这是强词夺理了。”
不辞翁长眉一挑道:“那他们可有我这么多珍稀藏酒,绝世佳酿?”
秦惊羽学他之前语气:“在下须得亲眼得见,才敢评判。”
“那好,你们就跟上来,今日老夫便教小子们开开眼界!”不醉翁说完,气呼呼朝前走。
秦惊羽比个手势,一行人赶紧跟上,雷牧歌乘机凑到她身旁,压低声音道:“你那些酒圣酒仙的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敢说老师从没讲过史上有这样的人物!”
“我胡编的,行不?”秦惊羽偷偷朝他扮个鬼脸,这算什么,她还有更稀奇的段子没亮出来呢!
众人跟着不醉翁穿过长长的甬道,一直走到门厅的角落,但见他在石板地上摸索一阵,继而一推,下方顿时露出个黑漆漆的门洞来。
“这就是老夫的酒窖。”不醉翁得意详详指着那地窖,不由得又朝秦惊羽看了一眼,仍做不解,想不通白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地窖,怎么就能被人嗅出气味来!
当下垂梯而下,众人在上面又递又接的,片刻之后,厅内宽大的石桌上则是摆满了酒坛,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十六坛。
“这就是老夫的全部家当,如今都亮出来了,今日我们就来拼上一拼,看我是否当得上个酒中之名!“不醉翁找出些酒杯酒碗,在桌上摆好。
“如何个拼法?”秦惊羽满不在乎问道。
不醉翁想了想道:“这里有五十六种名酒,不论是闻是尝,你若能说出所有的酒名来,老夫便当众认输,从此再不饮酒,但凡你有一种答错,也是同样处罚。”
秦惊羽摇头笑道:“这样的赌注未免太不近人情,从此不能饮酒,那人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这样,要是老丈输了,就给我们指点下去往南越内陆的穿山捷径,让我兄弟几个也椎过去找点活计,发点小财;要是我输了,除了这五十六种名酒,我再给老丈送上二十坛与之不同的极品好酒来!”
此言一出,不醉翁登时眉开眼笑:“好,一言为定!”
秦惊羽随他笑道:“一言为定!”
“小子,你输定了!”不醉翁冲她眨眨眼。
秦惊羽自得一笑,招呼众人围着石桌坐下,朝那堆酒坛的方向嗅得一嗅,从中抓出只坛子来,拍去泥封,倒在碗里,仰头饮下一大口,继而又再抿一小口,回味之佘,微微笑道:“甜、酸、苦、辛、鲜、涩,醇厚甘美,六味俱全,这十八年的女儿红,乃是我喝过的最好的女儿红!”
不醉翁眼露赞许,笑道:“老夫所藏,自然都非凡品,小子倒也识货!”
“不过,”秦惊羽话锋一转,看着桌上的碗盏,面露不屑道,“酒是好掴,—酒具却是太马虎了!要知道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什么酒,便用什么酒杯,二者互为依托,才能相得益彰!”
不醉翁生平爱酒,却未听过这样言论,不由问道:“那你说,这女儿红应当配什么样的酒杯?”
秦惊羽想了一想道:“老丈请看,这女儿红透明澄澈,纯净可爱,故又称琥珀酒,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这女儿红么,自然该由玉碗玉杯来配,方能增光添彩。”
说罢又开了另一坛,大口饮下,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