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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春色,两分愁,更一分风雨(三)
这里不再是人间,是炼狱,是焚琴煮鹤的修罗场。人性回归兽性,最原始的欲望支配着一切行为。男人在兴奋地低吼,女人在叫喊呻吟。性似乎是唯一的主题。纠缠在一起的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我不敢去看,我的家人也曾经经历过,或许现在还在它们当中。我的出现惊动了角落中的人群,那一双双闪着妖光的眼睛,皮肤通透的惨白,嘴角还挂着殷红的鲜血,脚下是撕裂的人体和皑皑白骨。他们缓缓移动,向我伸出手,眼里是燃烧的欲望。我不由的颤抖,缩到昊殇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不用怕。”他温柔的说,反握住我的手。
温柔的语气泄漏了他的关怀。很多年后,我依然觉得那句简单的“不用怕”是那么的温暖。一如小时候每当除夕放爆竹时,在一群男孩子的欢天叫喊声中,我总是藏在他身后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也不管上面是不是有鼻涕,害怕又不甘心不看,只从他身后眯出一只眼睛偷看。虽然他总嫌我胆小碍事,有损他小男子的英雄气概,但每次还是不扔下我,慷慨地把大鼻涕袖子给我用。
在地下城的尽头我找到了李清。她蜷缩在一个铁笼子里,外面围满了兽性的男人,他们自顾的用肢体表达渴望宣泄欲望。笼子从里面锁住,也就是说只要里面的女子不主动走出来,外面的人是进不去的。可是日日目睹不伦的集体性活动,饱受众多男人的咆哮羞辱,在煎熬中绝望,在绝望中走出笼子是最终的结果。从此人性泯灭。
李清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可眼底的顽强依然清澈。她坚持了七天,这是我对她的考验。
“我要带她出去,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昊殇清凉的目光打量着我,探究的味道。
“此女为重犯,众人皆知,夫人如何避人耳目,日后又如何安置?”
我微笑,“请大人派人把我等候在外的丫鬟小淅叫进来。”
从昊殇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惊讶,或许还有些厌恶。是的,我本就是蛇蝎女子,为达目的区区一条无辜的人命算得了什么。我早已不是当年爱哭躲在你身后的瑭姻了,你也不会露出两个酒窝真心微笑了,而今你白衣盛雪绝世俊美,而我只是怀念那个衣袖上满是青黑色污渍的男孩。命运的轮盘把我们推到此处,或许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相识亲近的人,可是我们不能相认,虽然我们都为复仇而来,但一身顾及我们早已不能坦然相对,因为你我都不再相信任何人。
“夫人。”他犹豫。
“大人是不是想问泫汶对紫阳花一事知道多少?”
昊殇点头,眼光悠远,似乎在回忆,整个人笼罩在冷色调的悲凉中。
“泫汶虽是女子,但分寸还是有的。大人放心,紫阳一事泫汶从来都不知道。”
他紧紧地盯着我,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我没有坦然相告,对于昊殇心中的几分同病相怜还不足以令人信服,我只是选择了最聪明的回答。在没有确定我知道多少关于他的往事之前,即使他背后真有黑手,即使他为保万全要灭我口,都是不敢轻易有所动作的。
李清在2天后的深夜醒来。
恰巧浞飏先前已派人来说,朝事繁重今晚就不过来了。我暗笑,怕顾此失彼惹人非议是真吧,想想也是,他若是落了个贪恋美人的恶名,我这红颜祸水必将是众矢之的。
李清被安置在东厢暖阁。对外说是那日随身侍女跟随我逛花园时不慎失足摔伤,昏迷未醒。暖阁本是客房,位于水汶阁最东角,环境清幽气候偏暖易于养伤,主要则是位置偏僻容易避人耳目。并遣走一干下人,只留下一个叫小榕的丫鬟照看。此女子平日沉默少言,做事却细心周到。众人不明所以皆说我体恤下人 。
我随手披了件外衣匆忙往暖阁去。
“夜间天凉,夫人还是让奴婢替您更衣吧。”卿书追上道。
“不用,你不用跟来。”我一挥手。这样不是更显关心吗?
我推门而入时,李清已就着小榕的手吃下半碗米粥,神情清爽衬得面容越发清秀。
“夫人。”小榕见是我连忙行礼。
李清闻声抬起头,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凤目流转,内心定是百般思量。
我找了张就近的木椅坐下,眼光淡淡的与她对视。
月光白的清淡缥缈,夜静的悄然无声。风透过门缝带来阵阵凉意,捎带着满园紫阳的花香。时至夏末,风虽不大却是穿透的凉,拂过我单薄的衣,不禁一抖。身后的小榕马上给我披上一件绒布斗篷。玲珑的丫头。可惜了!
下一刻,李清突然跳下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再抬起额头已红了一片,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眼神却是坚定:“李清愿跟随夫人做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对小榕道:“去门外守着,不许离开。”起身扶起李清,让她在床上靠稳,自己随便的坐在床边,
“想报仇讨回公道吗?”我宛然一笑。
她吃惊的盯着我:“夫人知道我没有杀人。”
“是。你知道是谁吗?”
她摇头。
“我目前所知道的只能让我自己相信你是无辜的,却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可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你的夫君决不可信。你明白吗?”
从她的表情中可以发现她也正在怀疑自己曾经深爱的男子,那滴滴落下的眼泪是一个无助女子内心的煎熬和挣扎,很多时候我们更愿意相信伤害自己的人是我们心里恨着的人而不是我们爱的人。
我说:“你放心终于一日,我会看到这背后的真相。”
李清也是一笑,却满是苦涩:“夫人再生之恩尚且未报,李清怎能再生事端,讨扰夫人。”
我抚上她拧着的眉心,“你让我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我知道压抑在心底的仇恨是怎样的煎熬,我也知道一个人经营仇恨的惨淡。”对上她惊讶的眼光,我展颜一笑,颠倒众生,缓缓向她伸出手,“愿意和我一起讨回公道吗?光明正大!”
于是在夏末时节的某个深夜,月华通透,在弥漫房间的紫阳花香中,两个女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犹如盟誓。
“可是我是获罪之人,恐给夫人招致麻烦。”李清迟疑。
“李清已死于地下城中。你只是我的贴身侍婢名唤小淅。”
门外传来一声极低的惊呼,紧跟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我暗叫一声不好。想来这暖阁本就人烟稀少,此刻又是深夜,便不再犹豫,调整内息施展轻功,只一会便把早已惊恐的似一摊软泥的小榕拎了回来。
李清看我也是略显惊讶,大抵没几个人会把我这花容月貌的柔弱女子往心狠手辣的武林高手身上联想。
我冷笑,“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门外偷听的胆量。”
小榕哇的一声大哭,扑到在地不停的磕头,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喃喃:“夫人饶命。”
我走到她面前,伸手理顺她凌乱的黑发,十分仔细地捋顺每一处不平。随即一使力,顺势一转,小榕未来得及惊叫便没了气息,只留眼间呆滞的惊恐。当日命她照顾李清本就没打算事成之后留下她,即使她不知晓李清的身份也断不如死人保守秘密来得容易。至于李清一开始我便料定她会答应我,一来心有不甘,二来她也无处容身,一出这水汶阁自是祸福难料。聪敏如她,不会不知如何抉择。而她对我几分衷心,几分情义,又带着几分算计,我也不好揣测,只有日后留心方可知晓。只是仍大意了隔墙有耳,若是小榕大声尖叫引来旁人,不知应如何收拾。
李清显然是被我云淡风轻间就了结了一条人命吓的不轻,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回不过神。
我从腰间掏出一张面皮,扔到李清面前,缓缓道:“想想你的仇人是什么地位,你不会天真的认为一挥剑就能手刃亲仇了吧?若是想走这条路,就得明白,人命是最不值当的东西。”
想到了前路的艰难,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道:“若是死几个人能解决问题,横刀天下又如何!”
李清似有所感,眼光不再游离,变得清明坚定,“听从夫人差遣。”
“很好,我没有看错你。”我指向那张面皮道:“这是小淅的人皮面具,带上它,从今往后这天地之间就再没有李清此人。”
“夫人的仇人地位必然更加显赫,不是武功可以解决的?”问这话时,她换上了小淅的面容,而我已运功化掉了小榕的尸体。
“必要的我自会相告,其他的不知情对你我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若是事成之后你我能全身而退,今日我便可许你日后自由,定不强加为难。”我惨淡一笑,“我叫泫汶。”
“啊。”小淅惊叹:“夫人便是太子从凡间带回的倾城女子!”
“我尚不知自己已经如此有名。”我戏虐道。
“夫人也许不知现在市井之间甚至朝堂之上人人都在猜测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桀骜不驯的太子动心,还不惜为她大闹金殿。”
看来祸水之名我是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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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几许?(一)
庭院深深深几许?(一)
水汶阁的丫鬟小榕失踪后,其主子泫汶发现首饰盒内的金银挂串一并没了踪影,连带一起失踪的还有小榕的包袱细软。太子府总管川富,一位年近五十的干练男子,表情总是僵硬的浓重的,办事严肃认真的一丝不苟。川富得知小榕夹带私逃后,亲自带着一队侍卫追了两天两夜也不见小榕踪影,回府后在太子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说没有管好下人是他的失职。
水汶阁的另一位丫鬟小淅在和泫汶出去一趟之后病倒,由赤色判官昊殇送回。有人看见他三人于某日正午一同出去,但没人看见他们去了哪里。两天后小淅病愈,似乎惹恼了主子泫汶,被安排到厨房打杂。
夏末初秋,除了正午骄阳烈日灼灼烤人外,其余时候的天气还是比较清爽的。体内的真气也不再如先前那样剧烈的翻腾了,看来当真与天气有关。关于那日的地下城之行,我和昊殇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谈,浞飏似乎想问个究竟可最后什么也没说。
小淅(李清)是我故意安排到厨房的,一来在人多口杂的下人中可以听到很多我不知道的消息,二来在没有设法排除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前,我还是希望不要过早的让她引人注意。
“夫人您的午饭,奴婢给送来了。”小淅怯生生的站在门边。
我歪在软榻上,淡淡的挥了挥手:“放下吧。让你做的雪蛤莲子羹做了吗?”
小淅赶忙端出一个汤盅。
放下竹简,我抬起身:“昨个姐姐说喜欢吃,去给太子妃送去。”
小淅答声好,转身不稳险些摔倒。
“慢着。”我不耐的挥着手:“笨手笨脚的,换个机灵的人去,卿书你走一趟吧。”
卿书称是端着汤盅离开。
我退去不耐烦的表情,小淅也不再唯唯诺诺的站着,二人相顾而笑。
我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很好。明天京城西乐戏班要来,厨房请了许多小工忙里忙外的。”小淅看着我,略显谨慎的问:“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