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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陛下误会了,泫汶是被贩卖军妓的贼人掳来的,若不是易容改装,怕是活不到今日。”
“既是如此,今晚朕便设宴为夫人压惊,夫人走过来便是。”
我低声对修涯小声道:“挟持我,快。”
修涯一把揽过我,右手捏上我的脖子,把我挡在身前道:“赫朗赤,她若是有半分差池,浞飏定不会放过尔等。屠族之祸可想再尝?”
赫朗赤脸色变得很难看,狠狠的盯着我半响,强压着怒气挥了挥手,弓箭手霎时退到后面,士兵让出一条路来。
修涯道:“修涯如今已是草莽之人,所作所为全在个人得失之间,望王上见谅。”
说罢带着我纵身而出,向树林奔去。
青山环绕,密林葱郁,广袤的天穹暮色幽黑,无边无垠的蔓延至天际,璀璨星光点缀其间,和着皎白的月光映明了夜色。
春末夏初,原本清凉的夜风夹杂了几分稠稠的暖意,拂过脸庞留下些许残温。
这世间有的人,你以为情缘了绝,此生不见,却不想世事本就恼人,命中有劫数却无定数,没有人可以运筹帷幄料得万事,也许在转身的一霎,那个人,就再次莽撞的闯进你的生活。人,与人生而言不过微如蝼蚁,与天地而言不过沧海一粟,很多时候就算你抱紧身躯也握不住自己,何况别人的人生呢。
修涯静立远望,望向蛮夷的大帐方向。
我站在修涯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黑色的衣袂翩然,整个人透着萧索,惹人心酸。
情丝斩断,三生缘尽,此时此刻,修涯,我该怎样面对你,在我亲手杀了修升之后。
他,稍显暗陈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泫汶,我爹他……怕是已经……”
看着他颤抖的双肩,看着他寂寥的身影,我唯有柔声道:“不会,修元帅乃是非凡之人,不会出事的。”
修涯缓缓转过身来,闪着水光的双眼中痛色毕现,他说:“赫朗赤掳走我爹,不管他想要什么,不管爹屈服与否,赫朗赤都不会留下活口,不会给浞飏动兵的理由。甚至……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
我没有问修涯为何能够肯定此事乃赫朗赤所为,修升已死,其他的便不重要了。比之修涯,我更担心即将前来的浞飏。
我立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修涯,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月色冷然的白,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
风止叶静,天地之间似乎突然归于宁静。唯有我与修涯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下下的,在彼此的注视中继续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却听一声低鸣,我心头一紧,抬头便见一只白色的苍鹰在树林上空飞翔。
我看向修涯,他显然也识得那只白鹰,神情颇为复杂的看着我道:“浞飏来了。”
我点了点头。
他说:“泫汶……”
我道:“修涯,别说了,说什么都晚了。”
修涯朗目密着深深的痛色,黑色的衣衫衬得脸上一片阴霾。他默然的看了半响,所有的情感俱
化作嘴角的一份无奈的微笑,却是那样的苦涩,他说:“是晚了,晚了……”他手摸上心口,
道:“泫汶,这里有你,我便不会寂寞……”
泪终于涌出眼眶,如同串珠断裂,一颗颗哗啦啦的滴落,我抱住修涯的胳膊,哭道:“不要说了,修涯,求你不要说了……”
修涯抬起另一只手意欲抱住我,却停在半空中,僵了半响无声的垂落身侧。
他手指凑到嘴边,吹响了哨声。
苍鹰盘旋而降,我放开了修涯的胳膊,他取下鹰腿上的纸条,看了一眼后道:“我送你去找浞飏吧。”
番外修涯——苍茫一梦
大漠黄沙漫天,随风而扬,茫茫戈壁,远眺无边。生命在辽阔的背景下异常渺小。
浮生几尽,皆归尘埃。
当繁华褪去,露出生活本来的面目,一切真实而茫然。
疼痛,生生不息止。
起风,风吹散了手边的信纸,在黄色的沙粒上翻滚,渐渐远去。
无法想象浞飏以怎样的心情写的这封信,来讲述那个有关情仇血肉的真实残酷的故事。那一笔一顿的字迹似乎映出了浞飏执笔的艰难,生生割开心中的伤口去面对荒唐的现实。
而我,思绪纷乱,情感无法明述。
于是,我又想起了她,于大漠的静夜里。
那个美若仙子坠入凡尘的女子,那个眸光清凉锐利的女子,那个心思狡黠睿智的女子……却也是我修家的仇敌的女子,泫汶,或是倾城瑭姻。
初见时,她临危不乱,寥寥数语逼迫我与长水出手相助,眼神中未见一丝慌乱。而面对生死一线的产妇,她声嘶力竭的呼喊、混着雨水的泪水,却是那样的善良真诚。那一刻,我几乎心动,为了这前所未遇的女子。然而,浞飏的到来如冷水当头而下,生生熄灭了我心中的悸动。
浞飏,我最好的兄弟,最知心的朋友。那样桀骜不羁,睥睨天下的人物,居然会为了这个女子,于深夜买醉,愁眉不展。居然会在她昏迷的时候衣不解带守候床边。
比之浞飏深情,我,唯有一醉,用冷酒浇熄情感的火苗。
然而,人生许是由些许不可预料拼凑而成的,上天戏虐的本性不改。当你决心放弃的时候,诱人的钓饵便伸到了嘴边。
姑母说,她是前世瑭姻,注定与我修家为敌,修溦的死便是她所为。她那样阴暗的女子会对你少些戒心,修涯,为了修溦的清白,为了我修家,你去接近她。
我不知心中到底有几分相信,也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靠近她,去了解她。
然,泥足深陷的人只是我而已。
泫汶做得很好很真,除了姑母,几乎没有人认为她还保留着前世记忆。她的一颦一笑,真切动人,媚惑人心,内里却满藏仇恨,对姑母刻骨铭心的恨,对修家根深蒂固的怨。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无法想象,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背负几世仇恨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心心念念的只有复仇,情感成了仇恨的祭品和怨念的牺牲品。
仇恨结成心茧,层层密密蒙了心脉。
她的真心,我们看不到。
她待我有几分情意,今夜,我突然不再想知道。
对瑭姻而言,遇到王上那样仁义天下以民为先的君主,是她的不幸。
而对泫汶而言,遇上了此情不渝的浞飏,也是她的不幸。
月,明。
大漠的天空格外的澄净,明月皎洁,遍洒银光,月色下一颗颗沙粒细小而晶莹,微小如尘沙,亦可以在大漠中生活的这样安静满足,我相信,我也可以。
浞飏,原谅我,我不想回去,去面对那满目疮痍,和每个人心底的伤痕。
也许,忘却,才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最好的解脱。
她,终究还是爱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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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滋味浓如酒,著人瘦(一)
………………
白杨树枝干粗壮,枝叶茂盛,越往树林里面走便越是繁茂,织密成网几乎遮了全部的天空,月光星光撒不下来,光线愈暗,四周灰蒙蒙一片,脚下也是杂草丛生。
拨开前面横出的枝条,我便看到了浞飏。的c5ab0bc60ac7929182aadd08703f1ec6
密林之中的一小块空地中,站着七八个人,俱是黑衣,没有点火把,我却在这一片黑漆漆中一眼便看到了浞飏。
浞飏回过身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我身旁的修涯,他快步走来,一手拍上修涯的肩,道:“怎么样了?”
修涯重重的摇了摇头,道:“怕是真如你信中所料。”的9461cce28ebe3e76fb4b931c
浞飏回身一拳打在身旁的树干上,震得树叶纷纷掉落,自他嘴间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赫朗赤。”
修涯道:“此地不宜久留。”的6cfe0e6127fa25df2a0ef2ae1067d915
浞飏抬起头,眼中已是清明一片,道:“出了林子不远便是我军驻扎之地,走吧。”
我低着头,绞着手中的绢帕,安静的仿佛没有我这个人一般。的bbf94b34eb32268ada、
浞飏走到我身边,手环上我的腰,抱着我纵身而起,向外掠去。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也没有与我说过一句话。
军中没有女子,偌大的帐中只我一人,自行穿上侍卫送来的一套粗布碎花衣裙,粗糙的布料使皮肤微有不适,估计是命人自附近的农家找来的。
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束于头后,未施粉黛的脸冰肌玉颜浑然天成,不经雕琢反而更加自然。
桌上摆着饭菜、糕点、茶水,燃着凝神的熏香,帐外立着两名佩刀的侍卫,冷面道:“殿下要夫人留在帐内。”
鸡鸣声响起,天色开始渐渐明亮。的3621f1454cacf995530ea53652ddf8fb
我倚着床侧,坐在地上,看着一桌的食物,看着天明天暗,看着黄昏的夕阳慢慢退下……
室内终于漆黑一片,我枯坐了一天脑中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想,整个人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心神俱疲。很累,很累……
于是我陷入了自我催眠的短暂迷蒙中。的1595af6435015c77a7149e92a551338e
但是当浞飏走进帐内时,我的意志瞬时清醒。的5dd9db5e033da9c6fb5ba83c7a7ebea9
他点亮了油灯,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的e4da3b7fbbce2345d7772b0674a318d5
他扫了一眼桌上未动的饭菜,不悦的看着我道:“怎地,不如赫朗赤帐中的饭菜可口?”
我一言不发的拿起筷子,夹起盘中的菜便往嘴里送,已经冷透的羊肉透着腥腻,凝固的油在腻在嘴里,一阵阵的恶心。我侧身呕吐,连同胃里的苦水一道吐了很久。
我浑身无力的倚住床侧,大口的喘气。的fb89705ae6d743bf1e848c206e16a1d7
浞飏在我对面坐下,倒了一杯冷茶自己喝下,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清冷如常,眉眼之间一如初见时的桀骜不羁。
他说:“给我一个解释。”的6e0721b2c6977135b916ef286bcb49ec
我说:“那日出了宫,在街上被人流冲散,为了避开人流,便捡了条偏僻的胡同走,却看到前
面有一帮壮汉在强抢民女,仓促之间我只得带上人皮面具遮了容颜以求自保,为首之人武功不弱,我没有逃走的把握,便一路跟着他们出了城,谁知他们往蛮夷方向走,越走越荒凉,即便我逃走了,一个女人在茫茫戈壁间也生存不了,便索性跟着他们北上,本想到了蛮夷大帐再伺机逃走,那日……刚到蛮夷,便被送到军营……他们……他们……,幸得王后叶赫氏所救,留我在身边伺候,谁知今夜修涯……”的8
浞飏茶杯举到嘴边,轻嘬了一口,慢慢的放到桌上,语气平淡的说:“泫汶,我想听实话。”
我怔怔的看着他,脑中却在急速的回想哪里露了破绽。的2723d092b63885e0d7c260cc
浞飏道:“你若不是成心想出走,会买那一套不起眼的粗布女装?”的
我看着浞飏,唇角扬起一丝微笑道:“是,浞飏,我那日的确想离开……”
“为何?”的839a
“浞飏,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有目的的,我只是想逃离。”的1ff8a7b5dc
浞飏怒色俱现,翻涌而出,脸色一片阴寒,道:“为了在宫中受的那点委屈,你竟然要一走了之?”
笑容渐渐扩大,我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冷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