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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春风一度
早上的场子过了,太阳升起来正是上午。樊渺和平日一般卖完包子,收了摊,用小手推车推着卖包子的家当,准备回那基本只有四面墙、一张床的“家”。她好多年终于攒好了钱,可以把房子重新盖一下,扩大些,再圈个院子。
“小渺啊,包子卖完啦?”
经过巷口,碰上正出门去的邻居刘婶。刘婶住樊渺隔壁,是个瘦瘦的中年妇女,和这条巷子里的其它人一样,这些年帮过樊渺不少忙。
“哎,刘婶,今儿包子蒸得火候好,我给小妞剩了几个。”樊渺边说边从车子的尾部一个筐子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刘婶。
其实包子哪里分什么火候,樊渺只是能力有限,想用这点包子报答些许恩情。
她初到这个巷子的时候,才九岁。
那个时候,她一身成色不错,却明显脏破了的衣服,站在大街上,盯着王大娘的包子摊看。王大娘不忍心,给了她几个包子。她拿着包子,只吃了一个,继续盯着王大娘的摊子看了整整一天。
收摊的时候,王大娘问她知不知道怎么回家。
她说,没有家。
于是就来到这里,跟了卖包子的王大娘相依为命,一直到王大娘去世。
王大娘心肠好,待樊渺和自家孩子一样,自己有吃的,樊渺就有。
可是王大娘年岁大了,天有不测风云。樊渺十岁的时候,常年操劳的王大娘病了,卧床不起。于是小小的人儿,推着手推车摆包子摊,起早贪黑,养活自己、照顾王大娘。
樊渺那两年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那白白香香软软的包子,想着能不能吃一个,就一个。包子蒸的时候特别香,可是一出锅,就得卖给别人。樊渺悄悄哭过,却整整两年真的没有动过一个包子。
卖包子挣的钱,留足买材料的能继续做下去,再买了药,没剩多少能吃饭。
王大娘说自己没用了、没救了,不要买药,可樊渺就是买能买起的最好的药。然后对王大娘说,没事,买到了便宜的药,一点儿都不贵。王大娘问樊渺吃过没有,樊渺就说吃了包子,今天的包子很香很香,然后递给王大娘一个包子。
其实王大娘病重的时候,家里常常揭不开锅,樊渺就饿了肚子。饿得不重了,樊渺就忍着。饿得紧了,就在这巷子里串门。不管去这巷子里谁家,都能端一碗饭吃饱。她不敢动自己蒸的包子。吃一个包子,就少一份卖包子的钱。没了买材料钱开不了张,生活就会没了着落。
那时候刘婶悄悄送过好多回米面。
王大娘挨了两年,还是去世了。樊渺哭过一场,把王大娘埋了,就再没抹过泪。和往常一样,起早贪黑卖包子。
生活好起来,樊渺不再饿肚子,也没有多好,家里还是很穷。她唯一力所能及,就是每天给巷子里的孩子们留些包子,各家轮着送。
小妞是刘婶的小女儿,五六岁的孩子,很是活泼,平日里缠着樊渺上串下跳。
“小渺啊,今天你家里来客人啦。”刘婶也不推辞,把包子收好,边走边说,“富人家的主夫,说是你亲戚,带着小侍和侍卫,白天在这儿打听你住所。小妞说,刚才在你家门口等着,说不准现在还在呐。”
刘婶走远了,樊渺摸摸头,想不出自己有这样的亲戚。
走到门口,见到陌生的面孔,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樊渺还是一愣。
这样的人出现在这个连院子都没有的破落小屋外,很是突兀。樊渺想,他要是再晚来两个月,这里成了宽敞有院子的房子,怕还是不搭调。
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绫罗,手上戴着珠玉,头上三根金钗,正是讲究的人家里当家主夫的打扮样式,坐在个不知哪里搬来的凳子上。他身边站着的小厮干净利落,身上衣服的料子,也是樊渺平日里舍不得去买的。身后有壮实的侍卫,架势很是威风。
“你是樊渺?”
樊渺点点头。放下推车,走上前去开了门。
那主夫竟不嫌弃,走了进去,连上身边跟着的人,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真的很挤。
樊渺最后一个进去,关上了房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倒杯水,虽然这些人不见得会喝。
那主夫却不待她反应,房门一关上,走上前去,对着樊渺抬手就是一巴掌,脸色铁青:
“你可记得三日前在城外大槐树下干过什么事?”
顾不得脸上的刺痛感,樊渺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如此。
“确实是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自己也有些不知所以,樊渺承认地爽快。
“你毁我儿清白,要是送官,定教你在牢里住上些年!”
樊渺皱眉——明明,她才是被强迫的那个
那主夫却不管她什么想法,顿了顿,压下火气。摆摆手,身后的侍卫立时拿出银票。
“这些银票你收着。只要记得,那日里没有见过我儿,此事我可以不报官。”
直到那群人风一样来了又走,樊渺仍在原地愣神。毁人清白,这要怎么算她才是被强迫的那个!
不张扬是么?看着手里的银票,樊渺轻笑——那些所谓的大户人家,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让黑白颠倒。其实,今天他若不来,她甚至不知道那晚是谁。天昏地暗,她又先被蛇咬了,哪里能看清身上的是人是鬼呢。
她毁人清白?昏天黑地里被摁倒在地,强迫着毁人清白么?她是女子,没清白之说。可反过来成了□之人,却是被强加了罪名。
看着手里不厚却面值惊人的银票,又打开藏着的包袱取出这么些年攒来盖房子用的碎银,樊渺撇撇嘴,一起收好了,接着收拾卖包子的工具去了。
收拾好了,吃饭,休息,傍晚时分还能出一次摊。
现在有这些来路莫名其妙的钱,樊渺可以重新谋划一下以后。不过今天做的事,还是要先做完。
那些钱虽莫名其妙,可也没什么好嫌弃的。她没偷没抢,又不用装清高,人非要给她钱才安心,她没理由不要。
只是脸上这一巴掌,委实挨得冤枉。现在摸一下,还有些火辣辣的疼。樊渺用毛巾蘸水敷了,才好些。她就后悔当时怎么没反应过来,真该躲开。
竺城夏日的黄昏很热闹。
樊渺摆好摊子,手脚和这些年每次做包子一样麻利,没因为那帮人的来去犹豫什么。
“小渺,那些人真是你亲戚?要是,能帮衬些,你一个人不好过。”
巷子里的事,一家知道,家家知道。家住巷口的李大叔买完菜路过,趁着樊渺前摊子前人走了的空当,凑过来,问樊渺。
樊渺手里的活计没停,抬头笑笑:
“找错了,同名儿的。”
“哦,那可惜。”
李大叔看来,有亲戚就是好的。也不曾想,就算真是亲戚,一个卖包子的,一个大户人家,哪里还能多了牵扯。
斜阳日照,竺城闹市里,包子的香味飘着,不曾改变。
竺城桃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公子,公子,喝些水吧。”小厮宛儿看着自家公子苍白脸色、缺乏血色的嘴唇,心里满是叹息——多好的公子啊,生生教人毁了清白。
这桃家,哪个不是鼻孔朝天的主子,也只有自家公子待下人能亲近些又不随意责罚了。可是老天不公,偏偏要自家主子遭这样的罪。
自公子十二三岁时起,每日里上门提亲的人,就没有断过。这事一出,一时间府里竟分外冷落。从前殷勤来往府中的青年才俊,这两日说好了似的通通消失不见。
桃青宜自床上坐起,由宛儿扶着,喝了些水润喉,想起什么,忙着问道:
“主夫今日可有出门?”
“早上出去了”
桃青宜皱眉,急着要下床,宛儿急忙拦住:
“公子你慢些,主夫公公吩咐了不能让您下床的。”
桃青宜摇摇头:
“爹爹怕是去找了人家麻烦。这怪不得人的,是我不慎。”
宛儿忙说:
“公子,主夫公公说了要过来呢,您等着就好了。那贼人死了才好呢,公子也太心善。”
桃青宜又摇摇头,晓得和宛儿也说不清,就不再开口,又躺下等着爹爹过来了。回想当时,桃青宜料想爹爹去找的不是奸人,怕是那无辜的女子。那真正的奸人又岂是这几日能抓到的。
那日他随着三爹爹去庙里上香,晚上本是借宿庙中。
傍晚时分,他带着两个小厮在寺庙门口见有老翁下山很是困难,就让一个小厮去给三爹爹通报了,另一个小厮搀扶着老翁,自己给老翁提篮子跟着老翁下山去。
谁能料到,那老翁本是附近山贼的诱饵。
老翁先是路上假意难受支开了搀扶的小厮去买药,桃青宜就落了单。
小厮一离开,那老翁又不那么难受了。
他带着桃青宜到他家里,一间茅屋、再无旁人。老翁进门便给桃青宜倒了一杯加了迷药、□的茶水,桃青宜推辞,老翁执意要他喝下。
这里附近一直传着有伙山贼莽妇做采花大盗,而且手段高明、藏身又紧,被掠去的人要么不曾见其真面目就被坏了清白,要么找到时已是尸体。城主下令抓过也不曾抓着。
看着一路上的荒凉景象,又越走越远,老人竟越走越没虚弱的样子。桃青宜早就隐隐察觉不对,只苦于老翁一直在旁边,不敢脱身。
这时候一口茶含在嘴里桃青宜也不敢下咽。心中明白老翁定是有鬼,桃青宜就假意晕倒。
果然,那老翁问也不问他一声,直接腿脚麻利地跑出去通报山贼头子了。
桃青宜看他一走,急忙忙吐了口中的茶水,也不敢往原路走,挑了和老翁相反的方向就往城里走。
一路上越走越热,桃青宜开始以为是走路走多了。可这热不曾消散、越来越热的不正常,桃青宜就明白那茶水中怕是除了迷药还有别的东西。要知道与迷药不同,□这种东西多是入口即化,即使不喝下也难逃其效果。
再后来到了到了城郊时已是深夜,桃青宜神智已不太清醒。他迷迷糊糊觉着,槐树下有个人,好像受了伤。他本意是去帮忙的,却最后,做了那等事。
作者有话要说:喵,新坑开啦,^_^
☆、青宜,宜室宜家
“爹爹,莫要与人为难是孩儿不慎。”桃家主夫进门时,桃青宜刚刚从床上坐起,从半遮掩的床幔中探出身来,向他解释。
这房里的床幔纱帐因在青春年少的男儿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