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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您可是醒了,祈夫人已经来好久了……」
东离暮云不由疑惑,「不是说了祈夫人一来就马上叫我吗?」
下人一脸的苦菜色,「王爷知道您在午睡就让奴才们别打扰您,但不过杯盏茶的工夫,又要奴才们来看看您醒过来了没?这一来一去的,都好几十回了……」
东离暮云轻笑着拍了拍下人的肩膀,径直朝着赵幽的睡房走去。
京城的安阳王府就是当年赵幽还是皇子时住的府邸,府内装饰典雅,楼阁错落有致,他的皇兄登基之后,被封王的其他皇子必须离开京城去自己的封地,赵幽却仗着和皇帝一母所出,倍受太后宠爱,得以长留京中。
如今这个当年众人都以为只是个玩世不恭、不成大器的小王爷,依然还留在京中,不仅没被驱赶去封地,还多了一个摄政王的身分,让人无不唏嘘。
真正有手段的人都是那些深藏不露、从表面上看不出来的那一种,只是知道的时候都为时已晚。
还未走到赵幽的睡房,就听到那里传来一声声音嘶哑、略有些凄厉的惨叫,侍女和下人都被赶到门外候着,侍女们全是一脸不忍的表情,下人则好奇心更大,扒着门缝朝里看。
见到东离暮云走过来,有侍女轻咳了一声,那几个下人回身,看到是他,便恢复规矩,恭恭敬敬地站在两边。
东离暮云正要伸手推门进去,一旁的侍女想阻止他又欲言又止,东离暮云回过头来,「怎么了?」
侍女微微低头,「王爷不让人进去……」
东离暮云的唇角翘了起来,「你们王爷好面子,当然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惨状。」说着也不敲门,就直接开门走进去。
里面的赵幽刚又要一声痛呼出口,视线扫到开门进来的人,那一声还未出口便被他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叫出来会比较好。」阮素雪又取了一根银针在火上烤过之后,对准穴位直直扎下去。
「唔——!」赵幽猛地捏紧拳头,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整个人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待到这阵椎心刺骨的疼痛过去,稍稍缓了一些,才嘴硬地还口,「这点痛本王还能忍……啊!」
东离暮云也不揭穿他,走到他身旁,视线落在阮素雪正给他施针的腿上。
在琰帝陵的地道里,赵幽为了救凌青,被塌下来的石块砸到埋在下面,后来虽然把他从砖块底下挖了出来,但是紧跟着水灌进地道,等到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在外面了。
之后凌青和燕云烈去了挽月山庄,自己则带着赵幽回京城,经过御医的诊治,发现赵幽的腿伤很严重,腿骨完全被压碎了,若不妥善医治,恐怕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但是御医都不敢贸然医治,生怕有个闪失性命不保。
东离暮云虽然心里想着这是他活该,但还是到处去找能治好他的方子,最后想到天绝山上能人甚多,便试探地写信问了凌青。
没想到从凌青那里得知阮家有独门的接骨续筋的方法,并将他曾经折断过的手腕和被刺断经脉的肩膀给医治好,现在除了阴雨天会有丝丝刺痛从骨缝里透出来,但使剑是无碍了。
赵幽一听说要叫阮素雪来治腿,怎么都不同意,扬言宁愿这条腿废了也不要欠阮素雪人情。
东离暮云可不听他的,不过初时东离暮云也曾担心过,因为之前祈家的事情,就算赵幽愿意让阮素雪来给他治腿,人家阮素雪肯不肯还是个问题。
但出人意料的,东离暮云说明来意之后,阮素雪倒是很爽气地同意了,跟着东离暮云到安阳王府,结果赵幽却还别扭着待在房里不肯出来。
性情爽直的阮素雪推开侍女和下人,径直进到他房里,二话不说撩开被子拉过他那条伤腿,手在伤处按了两下后,道:
「你让我治呢,说不定以后还能站起来走走,不要我治的话,就让人去找个木匠给你打个好一点的轮椅,能用上一辈子的。」
赵幽先是被她那两下子弄到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怒着要阮素雪别多管闲事,但是听了阮素雪那番话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复杂多了。
阮素雪将他的腿往榻上一扔,「你自己考虑,考虑清楚了再让人来找我。」
正要走的时候阮素雪又回过头来补了一句,「我是看在凌青的面子上才来给你治腿的,不是说他心胸有多宽阔已经原谅你害他所受到的遭遇,凌青为人处世善恶分明,他只是没把恩怨混淆一谈而已。」
阮素雪走了,留下赵幽一个人在房里发了一整天的脾气,反正他现在瘫在床上,东离暮云看着他那样,反倒有点看戏的感觉。
受制于他这么多年,一朝撒手,顿觉海阔天空,但是东离暮云并不急着回荆州封地,毕竟向来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安阳王变得这么凄惨,还是不多见的。
于是东离暮云就坐在一旁看着赵幽发脾气,他要砸什么扔什么还顺手递一递给他,见东离暮云这态度,赵幽气无可气,便背过身扯过被褥盖住头,嚷着让东离暮云也滚,滚得远远的,别让他看见。
虽然东离暮云很听话地遵照他的吩咐,「滚」了出去,但是在帮他关上门的时候,东离暮云却感觉赵幽也有那么一点可怜。
阮素雪走后第三天还是被请了回来。
她给出的医治方法很特别,没有前人用过,因为赵幽的腿骨碎成了好几截,阮素雪说她要先切开皮肉将碎骨都接起来,固定住,再用阮家特制的药膏外敷,每隔几日用银针刺激经脉和穴位,如此,也许能恢复起来。
御医不敢断言这种方法是否有效和安全,毕竟书中都没有记载过,赵幽不出声不表态,于是东离暮云自作主张同意一试,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阮素雪扎下最后一根银针之后,长吁了一口气,伸手到一旁的水盆里清洗。
东离暮云奉了丝绢给她擦手,「祈夫人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用麻沸散?王爷这样乱叫,说不定把宫里的禁军都给招来了。」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赵幽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杯子给砸中。
阮素雪丝毫不在意赵幽对东离暮云的举动,「上次接骨是为了不让王爷动来动去碍事才用麻沸散的,而且麻沸散还有一个功效是能让人血脉的流动变缓,这样我动刀子的时候王爷才不致流血过多而死。而现在是要看王爷这条腿恢复得如何,用麻沸散的话无法得知最清楚的状况。」
说着,似是有意又像无意地在赵幽那条伤腿上拍了一下,赵幽痛得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牙齿咬得「喀喀」有声,脖子线条抽紧,上面青筋一根根乍现。
东离暮云又问,「那王爷这条腿要多久才能好?」
阮素雪答道,「这个就要看王爷自己了,如果王爷还整天想着算计这算计那的话,估计二、三十年也好不了,如果少想一点呢,三、五年的差不多吧。」
阮素雪起身到桌边写了两个方子递给东离暮云,「这个方子煎服,这个方子热敷,每隔十日我会来针灸一次。」
东离暮云将方子拿出去给管家,并将阮素雪说的交代了一遍,回来的时候,阮素雪已经撤了银针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东离暮云便让管家送送她,自己则再次进到赵幽的卧房里。
赵幽依然坐在软榻那里,闭着眼睛,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阮素雪说过赵幽的腿和凌青的手两者伤得不同,赵幽这条腿要想保住,势必要吃不少苦头,老了也有诸多后患。
东离暮云看着赵幽,却发觉不知何时他眼角也刻下了沧桑。总以为这个人矜贵傲慢、满腹心机,不会有什么事能困扰到这个人,没想到最终也抵不过岁月的流淌。
他不禁在心里问道:堂堂安阳王,摄政王,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你放不下,搁在心里辗转难眠?
不觉间伸手触向他的眼角,那人却睁开了眼睛,眼神依然熠熠如灼,却掩饰不了底下暗藏的疲惫。
赵幽抬手将他伸过去的手挡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只是废了一条腿太过便宜了?」
东离暮云微微勾起嘴角,「王爷有自知就好。」不意外地看到赵幽猛地看向自己,眼底有什么灼灼燃烧着。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救我?」
「就和祈夫人给你医腿一样,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那份良知。」
赵幽愣了愣,撇开头去,「屁的良知!」
「确实,良知这种东西,像王爷这么尊贵的人,确实不屑一顾,也不需要。」
若是放到从前,东离暮云是不会讲这样的话,就算赵幽用刻薄的言语百般谑弄,他也只是偶尔会反驳一、两句,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能给凌青拿延缓「及第」发作的药而忍气吞声下来,久而久之,便也不屑与他多话。
他心里对赵幽不是没有恨,被他逼迫着承受那种耻辱的事情,想杀了他的念头也不是朝夕间才有的,但是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却无法放任自己看着赵幽死在自己面前。
也许那样才叫便宜他,凌青受的苦,自己受的罪,岂能容他那样轻易就抹平?
就该让他像现在这样活下去,无时无刻不遭受着身体的伤痛所带来的痛苦,日夜折磨着,十年、二十年……
赵幽也没管东离暮云是不是陷入沉思里,自顾自的说道,「估计在你眼里,我当时会推开凌青,也是出于有目的的。」
东离暮云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没……」赵幽冷冷道,「送本王去书房。」
东离暮云沉了口气,让下人推来轮椅,把赵幽抱上去后,推着他往书房去。
书房的桌案上堆着各地来的折子,东离暮云将他推到书桌后头之后,赵幽就拿起折子一本本看了起来。
这倒是让东离暮云有点意外,想赵幽刚才才经历那番折腾,也不休息,就来这里看折子,虽然辽人退兵了,但其他各州陆续有虫灾饥荒水涝的折子送上来,堆在那里也不见少。
「身体不适的话,折子明天看也可以。」
赵幽提着朱砂笔在折子上批覆,听到东离暮云的话,头也没抬,「本王还不想在你心里落一个贪图享乐、疏于政事的罪名,况且我皇兄当年就是安逸于太平盛世,穷奢极欲、不善其身以致朝政日非、人心思乱,差一点失了天下,若最后还是那样一个结果,就枉费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东离暮云觉得赵幽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明明对于皇权有着强烈的执着,亦不惜在暗地培养自己的势力和心腹,铲除朝中有异议的大臣,将权力纳入囊中,但他偏偏没有走到最后一步,登临王座成为执掌天下之人,反而选择退居幕后当一个有实权却没有实名的皇帝。
多少人觊觎那个位子所带来的权力与尊荣,为什么他却拱手送人?
若说他对王位不在意,如今批改奏折只是为年幼不经事的皇帝分担朝政,又完全说不过去。朝中大臣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经历上次的宫变,现在早已差不多都换上他的人。
他这么做,究竟为何?
「赵幽,你既有心朝政与皇权,为何不亲自坐上那个位子?反而要让你的侄子当个傀儡皇帝?」东离暮云问道。
这一次,赵幽总算停了手里的朱砂笔,将那本写好批覆的折子合上,放到一旁之后抬头,「因为做了皇帝总会有很多迫不得已必须要接受的规矩。」
「比如?」
「比如三宫六院,比如子嗣的问题。」
「为什么在你看来这些是迫不得已的?」
东离暮云问完,就见赵幽看着自己,外面照进来的光线因为日头几乎完全沉了下去而变得极为微弱,在这样柔软的光线下,以往骄纵傲慢、凡事都不顾后果的人,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怅惘与落寞。
「你难道没想过……本王会这么做全都是因为你?」
东离暮云愣了一愣,继而「呵」的冷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