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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马齐道:“皇上,人言可畏,您也不想先帝走得不明不白吧。属下认为,明察秋毫才能以慰先帝。”
胤禩失神地退了一步,一滴冷汗从额角落下。这老家伙,明明是他的属下,却为何胳膊肘往外拐。这几日究竟出了什么事?
“开棺!”胤禛再次命令。
“不准,我不许你打扰皇阿玛。”胤禟拔刀上前欲拦截,却被胤祺一个眼色,四名护卫上前按住了他,不仅卸了他的兵刃,还令他动弹不得。
两名侍卫走至一人多高的朱红色棺椁前,磕头焚香,随后开棺起钉。
每当一个棺钉被拔起就牵动一下所有人的心,当厚厚的棺盖被推开时,在场所有人伏地叩首。
胤禛面露悲切,毕竟如若不是事态紧急,他是万万不敢打扰先帝安眠的。只是他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另有一种信念在支撑着他完成一切。
起身,不禁望向始终默默无语的若涵。她朝他嫣然一笑,眼中的信任使他又坚定了几分。
“杜太医,请验尸。”
“是,王爷。”
杜太医起身走至棺前,但见棺中康熙帝尸身处理得当并未见腐烂,只是略显枯瘦苍凉,纵使躺在满是金银珠宝的棺椁中,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凛凛。
朝着尸身一拜,杜太医眼含热泪道:“臣惶恐,请先帝爷恕罪。”说完这句,他仔细地检查起来,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整个大殿鸦雀无声,静得仿佛空气都停滞了。随着杜太医眉头不时深锁,和德帝的面色也越来越晦暗。
杜太医褪下皇冠,仔细摸索了下:“鬓角边缘有红肿,眼睛有一层增长着的浅蓝色薄云。”
接着轻轻卷起尸身的皇袍袖子,口中陈述道:“先帝遗体皮肤粘膜有出血点,呈酱紫色,并伴有鳞状皮肤。”
再检查到如枯骨般的指端。“指甲粗糙,底部有深蓝色淤积。”
“依你看,先帝究竟死于什么原因?”胤禛咄咄逼人地问。
杜太医拱手直禀:“王爷,若是臣判断无错,先帝……先帝殁于砒霜中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若蝉鸣。
胤禛瞪着钮祜禄太医和罗尔机太医,问道:“依两位太医所见,杜太医验得可准?”
两位太医跪在地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嘴巴半启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哼!事关重大,怎能听小小太医一面之词。”胤禟由先前的惶恐中清醒过来,冷静地一笑。“再者,皇阿玛每日所用膳食都是御膳房所管,医药也是众位太医一起所开。加上李德全每次必用银针试毒,怎么可能会中毒而亡。”
胤禛并不理会他的狡辩,倒是颇为恭敬地问杜太医:“太医,依你所见,皇考殁于何日何时?”
“臣斗胆推测,按照尸斑以及毒性挥发时间来推断,先帝应该崩于十一月十二日晚,最多不超过子时。”
胤祺皱禁了眉头,颇为温和的面容也因怒火和惊愕而扭曲。按杜太医所言,先帝殁于十一月十二日晚,那么……他们十三日见到的又是谁!!
他的目光扫至和德帝身上,却只看到淡淡的嘲讽和冷漠无情的眼眸。
“皇上,你不觉得这事过于蹊跷了么!”
和德帝面上掠过一道阴云,详怒道:“竟敢有人谋害皇上,此事不如交由恒亲王去查如何?”
“不用了,这凶手已经查到了。”胤禛和胤祥看向老迈佝偻的李德全。
护卫提了一桶水来,整个泼在了他的脸上。然后,胤礼走到了他的面前,朝着他面门出手一揭。
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掉落了下来,露出苍白而娟秀的容颜。
作者有话要说:浑浑噩噩~有虫子见谅~
逝去
素素!
若涵内心一颤,不明白她为何会假扮李德全。随即朝胤禩看去,他站在那里,泰然自若,瞧着素素也是镇定异常。
“这又是何人?”胤禩问。
“这是何人……皇上不是应该更为清楚。”
胤禛边说边走至素素面前,捏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脸,眼眸诡谲冷酷。“我说过什么你没有忘记吧!现在,单看你是要生还是死。”
素素感觉到他骨子里对自己的冷漠,眼中虽有恨意,但神情却行若无事。往日的种种充塞在心头,她对这个男人,究竟是喜、是怒、是恨、是爱,都已经来不及回味。或许……什么都不是!
她冷冷讥笑了一下,茫然道:“素素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的一生其实都很简单,就是要活下去。只是,有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事让她活得很累。
“好,那就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告诉众位大臣和王爷。”胤禛松开了手,不带半点留恋地退开。
素素抬头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和领口,喃喃道:“康熙年间,我原是暇影门徒,受命接近雍亲王,却不料被发现,不得已投靠了当时的八阿哥胤禩。”
不明所以的官员顿时有些唏嘘,胤禩则森冷地瞧着她,像是一头伺机猎捕的华丽豹子。
“康熙年十一月十二日午后,我潜入皇宫,杀了李德全易容成他的模样。当晚,八阿哥命我端入掺了砒霜的参汤给先皇服下。等先皇毒发时,我打发了所有守夜之人,八阿哥命人将先皇遗体藏匿起来。”她还是刻意隐去了她和康熙那日的畅谈,原本如果康熙听从她的劝告另选贤皇的话,她其实并不打算做绝。只是没想到,这康熙人老了,脑子却不糊涂。虽然相信她来自未来,却深知人道轮回,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命理,强求不得。大清能有三百年基业,也在情理之中。想到此,她还是顶佩服这位千古一帝的。
“大胆妖女,竟敢谋害皇上!”马齐率先怒斥。他为官半载,眼前的形式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自然是要依附于强者。原本他力挺八阿哥,但是胤禩继位后却并没有委以重任,只是授予武英殿大学士之位,等于是架空了他的权利,这口气他一直咽不下去。而雍亲王却奉劝他,说一旦他继位马齐将是继去世的佟国维后的第一满臣,这样就可以与威望的汉臣相制约,奠定大清日后的基业。并且许诺为十七岁的儿子弘历指定了马齐的侄女富察氏为嫡福晋,也会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由此,富察氏一族将会在两朝都富贵一时,这也算他为家族挣下的家业。
胤祥和胤礼则怒火陡涨,瞪着眼、咬着牙,恨不得将素素碎尸万段。
素素冷笑并瞅着胤禩。“皇上,幸不辱使命。”
此刻的胤禩没有了惯有的风度和沉稳,只见他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经络暴起。
“那十三日的先帝是谁?”胤祺双颊微微颤抖,冷声质问。
“那就要问八贝勒了,哦,不,是皇上。”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和德帝身上。
“爱新觉罗胤禩,你还有什么话说?”胤禛眼睛里全是红光,咄咄逼人地注视着他。
胤禩嘲讽一笑:“你想谋朝篡位,何患无辞。”
胤禛面对那张笑盈盈的脸直觉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膛里燃起。他克制着面朝胤祺:“五弟,有劳了。”
胤祺会意,大声朝殿外道:“来人,带年羹尧。”
只见年羹尧已经被除去了顶戴花翎,一身白色中衣、落魄的被押解上殿。
年羹尧朝素素望去,却发现她冷若冰霜,瞧都没有正眼瞧自己一下,顿感挫败。他的一生恐怕都毁在名利和这个女人身上了。
“年羹尧,只要你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饶你不死。十三日晚假冒先帝的人是谁?”胤禛冷瞅着他,目光令人胆寒。
“四爷……那假冒之人是我为当时的八贝勒物色的替身。早在半年前就开始挑选,每天模仿先帝仪容和习惯。那日与八贝勒还有素素里应外合,将这假冒之人偷送进了宫。并且……改了遗诏。”
胤禟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大叫道:“老四,你那是栽赃嫁祸。”
可是已经没有人再听信他任何话,所有的人目光都鄙夷地望向和德帝。
胤禩却突然笑了起来,或许是笑自己的机关算尽。他一手指着素素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她的?”
胤祥朝胤禛看看,接到后者眼神应允才道:“ 李德全告老还乡本无可厚非,只是皇考的仙逝我和四哥本就觉得疑点重重,加上李德全又是伺候皇考的近臣,所以……我就一路跟踪他。没有想到,他并没有返回老家,却是来到了近郊外的一处坟场。在那里我瞧见他对着一座坟碑焚香烧纸,顿时觉得可疑。待他离开后,才发觉那是素素在四哥府里时殁了的小格格之墓。之后十七弟将她拿下,拷问之下她才道出了事实真相。”
若涵怜悯地望向素素,这个女人心里原来一直记挂着那个逝去的小生命。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无论她有多罪恶。
胤礼猛地揪起了钮祜禄太医,怒道:“老不死的东西,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么!”
钮祜禄太医见事件败露早已吓瘫了,抖着双手哀求:“求郡王饶命啊,老臣……老臣也是没有办法。是九王爷,是他逼我的。当时九王爷虏了我的家人,若是微臣不遵从,他就会……请郡王明鉴啊!”
“你个老匹夫。”胤禟恨不得冲上去甩他两个大嘴巴,无奈被身后的侍卫制着动弹不得。
“五弟,你看……这些乱臣贼子该如何处置?”真相揭开了,胤禛询问还陷在惊愕中的胤祺。
胤祺回过神,一个眼神,带刀侍卫已团团围住了胤禩。
“将爱新觉罗胤禩押至京城,关入宗人府大牢待审。”
虽然令下,但是那些侍卫却还是颇为忌惮的不敢上前,毕竟那个人此时还身着龙袍,周身自有一股帝王魄力。
胤礼见此情形,率先上前想摘去胤禩的皇冠。胤禩却一把推开了他的手,冷冷盯着他。
“不用你们动手,朕自己会走。”说完朝胤禛笑了笑:“成王败寇……这回你却赢了。”
他每夜每夜都会发噩梦,梦见皇阿玛前来索命。往生咒念了足有千遍,却无法洗剂去心灵的罪恶。时辰该到了,善恶到头终有报的。
胤禩被侍卫围着朝门外走去,走过素素面前时,讥讽且叹息道:“可怜的女人,你以为那孩子真是未出生就死在胎里了么。”
素素猛地死瞪着双眼,牢牢地对焦着地面,身子不可抑止的簌簌发抖,她怨恨地抬头瞧着胤禛。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一如既往的残忍,只对她残忍。
若涵觉得素素面露异常,她在发抖,十指死命地抓着地面,直到指甲断裂沁出血丝来。
就在瞬间,只见她猛地站起身,抽出一旁侍卫腰中的刀,转身朝胤禛掷去。
明箭易躲、暗箭难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胤禩身上,偏偏胤禛所站的那个方位竟然无人防守!他根本来不及躲了,若涵一咬牙,纵身飞跃过去。
一声闷响!
坚硬物体随着加速度刺入肌肉内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坠,跌入了一具怀抱之中。
衣襟前的月涟漪落在手中,她无意识地紧紧握住。
好烫!好像要熨烫进她的心里。
想要睁眼看清身边的情形,却发现眼帘变得分外沉重,视线开始模糊,慢慢地,连周遭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起来。
最后的记忆是看见胤祥拔剑割破了素素的咽喉,漫天血腥掩盖去了她苍白的脸。
隐约间,似乎听见有一个低沉的声音焦急地在喊着:“若涵!没事的,坚持住。快……太医,太医!”
她想抬手拭去他的眼泪,却无法动弹,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胤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六神无主,搂着她身子的手中血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