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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牙掉了。”
“什么?”于安回过身,就见自家女儿手心里躺着一颗蛀了一半的牙,她笑着拉过小手,“这次是下面的牙,我们丢屋顶上去。”
“好。”一大一小两只手一起一抛,牙齿上了屋檐,梅朔心里突然痒痒的,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
桌椅抹干净了,水缸里里外外也擦干净了,他自己抓着水桶出去打了小半缸的水,开始烧水。柴火没有了,不过后院还有很多梅朔堆着的木料,虽然有些潮了,不过烧火还可以,就是烟大了点。
灶台上犄角旮旯里都爬上了蜘蛛网,他用一只筷子把蜘蛛网卷起来绕走,灶神娘娘的画像上也都结了一张蜘蛛网,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棕色的小蜘蛛抓下来,双手盖着走到后院放到葡萄架上。
忙了半天,正想歇会,屋外突然传来咕咕的声音,林绰跑出去,就见她满头大汗地叉着腰,面前是熟悉的家禽,梅朔见到他就挫败地把脑袋搁在他肩上,“为了把它们轰回来,我半条命都没了。有水喝吗?”
“我去倒。”
回到屋里,梅朔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满满一杯水,抬起眼看着屋子,林绰突然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就朝厨房里跑。
“梁上的蜘蛛网呢?你跑厨房去也没用,出来。”
“不要。”
“怎么上去的,踩桌子上,还要搭椅子是不是?摔下来怎么办?”
“不会,以前我就一直擦的。”
梅朔和他绕着桌子转着圈圈,回了个身就把他困在怀里,“以后这些事都我来,你别想插手。还有,以后也不许杀鱼了。”
“为什么?”
“你那天在活鱼身上取鱼片,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阿朔。”
“嗯?”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她愣了一下,“居然知道笑我了。”她伸手捏着他敏感的腰际,他缩着想要躲开,梅朔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下午和我一起去湖边。”拍得声音很大,其实却一点都不疼。
“你下午就去打渔?”
“嗯。你和我一起去。”
“你之前没让我去过。”他奇怪道。
“现在天暖和了,之前水太冷。”
***
“原来,这艘船是你的。”林绰惊讶地站在湖畔,梅朔解了锚绳丢开,“什么原来是我的?”
“我以前在湖边洗衣服的时候见过这艘船,我还在想,怎么有人会用这样子的船打渔,根本就是艘游湖的小船。”
“我知道,当时就找得到这艘了,本来就是游湖的船,这个装鱼的舱还是我自己重新加的。”
她跨了上去,朝他伸出手,“上来吧。”非 凡 电 子 书 论 坛
小船晃了晃,竹篷下面是一张小桌,边上两个铺着碎蓝花布的固定木凳,林绰坐在上面,用手拍了拍,突然笑道,“阿朔,你知道吗?我当时还在想,要是能上来坐坐就好了。”
梅朔站在船头,渔网扔在脚边,“坐里面干什么,出来。”天暖和了,连风吹着也舒服了。
他趴在船尾,伸手在水里划着水,“什么味道?好香。”
“鱼食,引它们过来。”她从一个小铁罐里抓着大把黑乎乎的饵食,朝水里撒,林绰起身腾腾腾跑到船头,“鱼呢?”
“当然在水里。”她把铁罐塞给他,“你接着撒。”
她张开渔网撒下去,林绰睁大了眼盯着水里,突然一阵水花溅起,他举起袖子,衣摆还是被溅湿了。一道女子的笑声传来,接着是梅朔的笑骂声,“你找死。”
两艘船靠得不远,于宁正站在船头,船边停着好几只鱼鹰,梅朔一手抓着船桨撑在船身上,“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就够了。”她嘴里吐着果核,吹了声口哨,几只鱼鹰齐刷刷跃下水,梅朔伸手,“扔串枇杷过来。”
于宁笑着摇头,“不给。”她的脚边,堆着满满一堆颜色或深或浅的枇杷,这会故意把一颗果核用力吐到梅朔面前的水里,刚刚溅起的水花也是扔了几个枇杷过来。
“不给,好,你等着。”梅朔回过身,“小绰儿,把那两只家伙叫下来。”
林绰奇怪道,“它们又不会抓鱼?”
“你叫下来就知道了。”
林绰蜷起小指吹哨,连着吹了好几声,于宁正不解,突然她的几只鱼鹰全都从水里飞了出来,完全不顾她的叫唤,扑腾着翅膀四处逃散。这才发现,湖面上,两只雕正在低空飞翔。
“你,你有种。快叫它们走开,鱼鹰都不敢回来了。”
“你也让人家试试抓鱼嘛。”梅朔闲闲地两手搭起,撑在船桨上,那几只鱼鹰回到于宁船上怎么都不肯再下水。
“梅朔。”她划着船过来撞她,林绰笑着跑到梅朔身后抓着她的衣服,两艘船微微撞了一下,梅朔弯腰顺手在她船头拎了两串枇杷过来,“这是哪里来的?”
“对面摘的。”
她从枝干上拧下两个在水里洗了一下,递给林绰一颗,自己剥了一颗,接着龇牙咧嘴,“怎么这么酸?”
“嘿嘿,谁让你找了颜色这么淡的,还没熟呗。”
一回头,林绰正吃得津津有味,“你不嫌酸?”
“是挺酸的。”话是这么说,嘴里却没停,梅朔摇头,“那你慢慢吃吧。”
第 44 章
虽然酸得牙龈都感觉有些无力,林绰还是忍不住多剥了几个,突然觉得喜欢上了这种酸酸的感觉漫在嘴里。
“喂,可以叫它们走了吧?”于宁用船桨敲着甲板。他很快地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去,吹出一声短促的哨声,那两只白肩雕渐渐飞高,在湖面上空转了几圈,很快又不见了踪影。
梅朔正在收网,鱼只有几条,倒是有很多活蹦乱跳的白虾,“我忘了,又到了白虾繁殖的时节了。”
她打开甲板上的隔板,下面是一个用来装鱼的小舱,“晚上做白灼虾好了。”
于宁正仰头看着那两只雕飞远,收回视线,“不过说真的,你怎么会想到养这两只的?”
“我以为是鱼鹰。”
“梅朔,你可真厉害,连鸬鹚蛋和雕蛋都分不清。”
林绰忍不住想笑,一口枇杷呛在喉咙口,弯着腰咳嗽起来,梅朔丢了网兜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行行,我就是厉害了,一个两个的都就知道拿这个来笑我。”
酸涩的汁液在喉口带来一丝丝刺痛,咽了口口水,才慢慢退去,他抬起眼看着梅朔笑道,“玉面鸬鹚。”
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看他没事,撒开了手继续收网,林绰跟在她身后,“阿朔。”
“干什么?”
“我还想吃。”
“枇杷?”
“嗯。”
“还吃,你就不嫌倒牙?”
“可是想吃。”他抱着枇杷走到船尾盘腿坐下,于宁的船渐渐驶远,还看得到鱼鹰飞跃入水,芦花开得正好,吐出了新穗,淡绿色泛着紫悠悠银光的长杆从湖中直挺挺地站立着,风一吹便不住摇摆。小船划过的地方,毛茸茸的羽穗拂过脸颊,痒痒得他忍不住轻笑。芦花下的浮萍有绿有紫,还看得到长脚水蚊子在水面划过,他看着那虫子的方向,小嘴一撅,果核吐了过去。
果核吐在水里,水面上浅浅的水涡荡漾开来,没有碰到那水蚊子。他晃着脑袋,满足地叹息。
***
“怎么不吃?”梅朔替他剥了一小碟虾肉,推到面前,林绰用筷子夹了一只放在米饭上,“我觉得嘴里没有味道。”
他埋头开始吃饭,梅朔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我看,你是那酸枇杷吃多了,都吃饱了。”
她之前在梅家饿了好几天刚开始吃东西也是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还是后来一道香辣蒜骨突然间舌头上麻了一下,就尝得出味道了。“要不明天用干辣椒做几道菜。”
“明天你要去镇上吗?”
“还不,这几天我把地翻好,把丝瓜种下去。”
“我陪你一起。”
“嗯。”她把虾肉全拨到他碗里,“现在,好好吃饭。”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林绰洗完出来,看到床头的绸缎小狗,突然想起了什么,“阿朔,你那天拿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幅画?”
“什么画?”
“就是一个竹筒,里面是一幅画。”
“细竹筒,我好像倒是看到一个,不过没有拿,怎么了,是你的?”
“就是那次我去找你的时候,答应了邱公子让把画给你的,可是后来我给忘了。”
“给我干什么?”
“他让我答应把画给你雕一副屏风,就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他伸手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可是我给弄丢了,怎么办?”
“屏风?画上面是什么?”
“不知道,他说我不可以看。”
“他说不可以你就不看了?”梅朔伸手把他拦腰拉近,“丢了就丢了,改天见到他说声谢谢不就好了。不过他怎么会知道…”话语未尽,想想大概又是齐鸣的关系。
“我答应了的,要不让他重新再给副画。”
“嗯,你答应的,所以你自己雕。”
“为什么?”林绰惊愕地扭头。
“因为我只给你雕。”
“可是,这是我答应的,你给他雕是不是就是给我雕了?”他很认真地问道,梅朔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一声轻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不打算来钻牛角尖,反正只要是他开口,其实她也不会拒绝。
***
泥土全都翻了一遍,松松软软得正散发着一股混杂着露水的清新气息,林绰光着脚丫踩在田埂上,跟在她身后,她挖一个坑,他就放几颗昨天已经浸泡过催芽的种子,然后把土盖上。
梅朔回过头,他正蹲着捧起土盖上,一抬眼看到她停了下来,“都好了吗?”
“嗯。”
他拉开自己身前扎着的放种子的小布袋,“种子也都没了。”他站起身朝回走,留下一路浅浅的脚印,脚弓处缺了一块,五个指印格外清楚,梅朔低头看着他白皙的脚踝踩过泥地,心里漫过暖暖的溪流。
他回过了头,“阿朔,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慢慢走近,低头看到他的指甲里卡进了很多泥土,突然笑着一把将他拦腰提抱了起来,“啊,阿朔,你干什么?”
“我们去洗脚。”她走到田埂边上提起他的鞋,“今天有胃口了吗?”
“我突然好想喝那个黑乎乎的水。”
“什么?”
“就是在你家那边的时候,喝得那个酸酸甜甜黑乎乎的水。”
“酸梅汤?你最近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就想吃些奇奇怪怪的零食。”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会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