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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她这两日为了照顾儿子,都清减了许多呢。”
张太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饮下季涟斟上的这杯酒,向玦儿笑道:“涟儿一向就是这么顽皮,也就你能受得住他,要受了什么委屈,尽来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玦儿饮下酒,脸上泛起一丝微红,低眉回道:“服侍陛下乃是儿臣的本分,儿臣并不曾受委屈。”
张太后侧头望向季涟,季涟却皱着眉嘟着嘴,一副少年时的委屈模样,张太后叹道:“涟儿预备如何呢?”
季涟这才展颜,寻思了半晌,又瞧江淑瑶一眼,向张太后道:“听说皇后一向身子不好,如今宫里人多,诸事繁杂,儿子实在怕累着皇后了,所以来讨母后的示下……”,张太后拍拍季涟的手,对玦儿笑道:“如此以后就要玥儿多担待了,回去了就让玥儿协理六宫吧。”一面又满含歉意的关照江淑瑶。
玦儿在心里也是无奈的叹气——原来季涟当初要宁太皇太妃随赣王析进京,不过是要给此事找个由头,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这已快一年了也不见动静,不由得有些忧心:“儿臣何德何能,岂敢担此重任。”
季涟犹未心足,夹了野兔肉给张太后,一面轻描淡写道:“儿子已遣人回宫送信,特制了赐给贵妃的金宝,等母后和儿子回宫后,就择个吉日如何?”
众人听闻此言俱是一惊,向来只有皇后才有金册和金宝,贵妃只有金册的,季涟此举无非是要向众人宣告他要以皇后之礼来待玦儿,只是到底僭越了些。
张太后怜悯的看了江淑瑶一眼,无奈笑道:“一切都依涟儿吧。”
众人看到季涟神情愉悦的开始用膳,这才安心下来进食,襄王枟和赣王析向几个小辈讲些封地的趣事,逗得季涟的几个弟弟妹妹直笑。
季涟一面给张太后布菜一面问齐王涵道:“怎么涵儿在齐地就没些好玩的事讲给大哥听么?”
齐王涵想了想道:“听国相说,齐地有一个叫潍坊的地方,那里每年都有放纸鸢的节日,今年开春有下面的人呈了一些纸鸢上来,比我们往常在宫里放的还好看,而且上面还绑了竹哨,放起来就跟筝一样轻鸣,很是好听呢,臣弟想明春到潍坊去亲自看看,国相说这就叫体察民情了。”
三皇子漳和四皇子湐听了,露出羡慕的神情,季涟见状笑道:“涵儿出去这一年倒是懂事不少,也是时候让漳儿和湐儿出去见识见识的时候了,不知两位太妃以为如何?”
漳的生母云太妃和湐的生母祁太妃见此景只好称是,于是季涟命人记下,封三弟漳为周王,四弟湐为卫王,又划了封地,等家宴过后和齐王涵一同启程。二人的封号,季涟在巡幸鹿鸣苑之前早已商定了并备下了诏书,不过等着这个时机一起给办了。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淑突然敛妆立起,说要贺两位弟弟封王之喜,季涟看了淑一眼,恍然大悟道:“淑今年多少岁了?”
淑低眉道:“今年六月已满了十四。”
季涟点头道:“哦……这么说明年也该行笈礼了”,又向张太后道:“母后看是不是该拟个封号了,明年再寻一门亲事,不知道太嫔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婿呢?”
钟太嫔笑道:“太后和陛下挑的必是极好的,一切但听太后和陛下的吩咐。”
张太后瞅了一眼寒波殿内的羽林,笑道:“这都入秋了,殿里怎么还这般闷热。封号么,涟儿你看着办就好,让玥儿拟定一个就是了。”
季涟点点头,向玦儿道:“母后都这么说了,你看着办吧。”
季涟长舒一口气,单人戏就此落幕,一旁的太监宫女们这才上前,殷勤的给各位太妃亲王公主布菜。
第四十七章 四海英才入彀中
家宴散了后,季涟躺在绮云殿小院里的水晶片凉椅上闭目小憩,玦儿见夜色甚凉,进屋取了一床薄毯来给他盖上。见他闭着眼,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又怕寒气从他背后的伤口侵入,搂起他的脖颈,好把他身子搁起一些,再把薄毯垫在他身下。
玦儿置好了薄毯,正准备将季涟放下,季涟却伸出双手将她圈住,玦儿一惊,忙伸手撑住凉椅,低声惊叫道:“小心,你的伤还没好呢。”一面轻轻挣脱他的双臂,转身在凉椅一侧躺下,替他拉好薄毯。
季涟稍稍侧身搂了她,把薄毯分她一半,轻声道:“今天……你不欢喜么?”
玦儿愣了一下,问道:“欢喜什么?”
季涟绸缪甚久,让她在后宫可以和江淑瑶分庭抗礼,却见她似乎不当一回事,有些丧气又有些愧疚,面色稍有些尴尬,温言道:“我知事情一时半刻急不来,现下只能做到这一步,你不怪我吧?”
玦儿会意过来,轻抚着他背上的伤口,埋怨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些做什么,好好养伤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伤在你身上,你都不知疼的么?”
季涟轻轻拔下她的白玉簪子,捋过一缕秀发绕在指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心疼就够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欢喜么?”玦儿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眸笑道:“欢喜自然是欢喜的,可是你今日这样,我……到底是有些僭越的。你待我怎样,我心里知道就好,何必做给这些人看呢。”
季涟轻吻着她的脖颈低声叹道:“就要做给这些人看,看谁敢不把你放在眼里”,说着又抚着她的小腹道:“可就差这一步了呢,过了这一步可就不算僭越了——你说是咱们还不够努力么?”
玦儿抑住自己的低喘将季涟推开,嗔道:“身子还没好就这样瞎折腾,再这样可不理你了。”季涟长吐几口气,无奈的拉着她的手磨蹭起来。
玦儿两手握着他一只手,感觉甚是凉寒,想到今日才算是把遇刺的事情给处理完了,不禁又叹了口气,“又什么事发愁呢?”季涟在耳边低低的问道。
“我想起你那日中了箭还要强撑着……就有些后怕,太医说,你要是再多用点劲,只怕就有生命之虞呢。”
季涟看她眼中晶莹,连忙哄道:“你放心,我舍不得你呢,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玦儿咬着下唇,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来,季涟一看,正是那日射中他的那支箭,太医拔出时为了方便将之折成了两半,自从取下之后,一直被玦儿收在袖中。
季涟摸着一支断箭上暗红的血迹,脸上有些发沉,玦儿歪在他肩上,低声道:“你两日没醒,可把我吓坏了,太医把这箭取出来……我当时就想着,要是你……醒不转了,我,我也只好用这断箭,随你去了。”
季涟嗤的一笑,抚着她的眉线,舒展她的眉头,“百年之后,我是很想和你同葬——可是眼下,我还没活够呢,我知你的意思,以后万事小心就是,好不好?”
八月十八,季涟携张太后、江淑瑶等一众人等,结束了此次鹿鸣苑秋狩,启程回兴郗宫。
襄王枟和赣王析、宁太皇太妃翌日启程回封地。
季涟下旨特赐三位尚未成年的弟弟待九月给周王漳和卫王湐行了册封礼之后再就封地。
符葵心自秋围之后,专心在家操练,准备九月武科的省试和殿试。
九月初三,季涟在太极宫为周王漳和卫王湐正式行封王礼并划定封地,两位皇弟受了亲王册封礼之后启程就藩。
九月初十,张太后、季涟、江淑瑶和玦儿在兴郗宫参加为永宣帝长女淑提前行的笈礼,淑受封庆寿,称庆寿长公主。
九月十五,张太后、季涟、江淑瑶等一众人在兴郗宫为玦儿授金宝,命宫内才人以上妃嫔及京内三品以上命妇入宫观礼。原本只有皇后有金宝的,乃用金制龟纽,另有宝箧二副,木质饰以浑金蟠龙。此番内宫受命为贵妃制金宝,还颇为难了一番,做得和皇后尺寸一般吧,怕有违礼制;做小了吧,又怕惹恼陛下……最后也不知是谁想出折中之策,将宝箧上的三重蟠龙纹改为蟠凤纹,如此既显得和皇后的不一样,又不至违背陛下心意。
九月十八,三年一选的武科省试开始,为期一旬。
季涟在长生殿,吃着烟儿削好的梨,向玦儿道:“我看过这次秋试的册子了,不少将门之后呢。”
玦儿奇道:“怎么往年很少将门之后么?参加秋试的,一般还是家传的吧。”
季涟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前几次秋试都还是皇爷爷在的时候,当年随着皇爷爷渡江的那些将军们,在永昌初年就解甲归了金陵,皇爷爷一直顾忌这些人,所以他们的子孙在永昌年间也都不敢来参加秋试,盼今年的机会估计也盼了好久了。先前咱们在金陵的时候,就有不少永昌年间的将门出身的子弟来投效呢,只是当时不好给他们封赏,现下正是时机——所以今年这样的人显得格外多。”
玦儿哦了一声,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季涟笑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呢?”
玦儿嬉笑道:“先前你说符二公子要参加秋试的,可比的怎样了?”
季涟脸上抽动一下,酸道:“才见了几面呢,你倒惦记上了。”玦儿撇嘴道:“我不过是看你惦记,这才问的,谁稀罕呢。”
季涟听了这话,方才笑道:“照葵心的功夫,前面这些兵部的省试算什么呢,待到了殿试的时候,我再带你去瞧瞧。”
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神情有些古怪:“想起一件事情,倒挺奇怪的——符靖明明就可以保举葵心来参加省试的,不知道为何上次葵心还要我特许给他一个名额,这符家父子,真是忒奇怪了一些。”
九月二十八,览竹殿。
季涟看着呈上来的参加武殿试的人员名单,七分欢喜,三分忧愁。
永昌十六年,因永昌帝自己就是马上得天下,登基后虽对武将封赏甚多,却渐渐的都将这些人送往金陵养老,朝中武将渐稀,乃至北方边境有事时永昌帝被迫亲征,当年季涟也亲历其事,由是感触甚深。又因着阿史那摄图的夺位,季涟不得不正视朝中武将匮乏的局面,是以此次科举他极为重视,几次三番的下诏要各州府拿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经办此事。
喜的是今年依策论定的人有六七十余名,是本朝自高祖以来最多的一次了;忧的是这六七十人倒有一大半出自金陵——因为武举三场都是用策论定去留,普通人家的孩子,平时哪里会去研习什么兵书大义,在这一点上自是落了下风,金陵那些旧将的子弟,在这一点上是占足上风的。
当年永昌帝执意要将功臣送回金陵,便是怕这军队中盘根错节的裙带关系。永昌帝常常教导季涟,说本朝的文官虽然结党,但这些人来自各地书院,因科举而结起的门生关系,相对松散,且文人好名,为着自己千秋后的名声,做事也有分寸些;而这些将门常代代传袭,利大而弊也大。
他想要重用符葵心,未尝没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符葵心虽也算出自将门,却没有这么复杂的背景。
季涟盯着览竹殿的殿顶,再一次感叹每天这么个操心法,皇爷爷还活了五十多岁,可真算高寿了。
卜元深在一个一个的向他汇报这六十多个通过省试的武举子的履历,符葵心的表现让他在策论和弓马中双双夺魁,已是今年秋试的大热,卜元深随口说了一句:“京中的赌坊历来都喜欢拿这些开赌局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