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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骑着竹马来-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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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公公回道:“今早齐王殿下找了几个羽林卫去北苑骑马打猎,结果不知怎地受了惊……摔了腿……”
  季涟一听更是烦心,一来不知道齐王涵伤势是否严重,二来……羽林卫一向是自己的亲随禁卫,此次齐王涵跟着羽林卫出了事,只怕张太后又要对他生出许多疑心——这一年来张太后和他好容易缓和起来,若因此事生出什么嫌隙就不好了。
  “是哪几个羽林卫跟着齐王的?都给朕找来,一个也不许漏了。”
  御辇行至明光殿,通报之后,季涟入了里殿,看见齐王涵正躺在睡榻上,几个太医正忙着给他接骨,张太后坐在一旁垂泪,玦儿和江淑瑶都立在一旁,季涟一面扶着张太后坐下,一面向玦儿问道:“涵儿……太医怎么说?”
  玦儿低声道:“上了麻药了,太医说……要休养两三个月才好。”太医原是说伤势并不重,只要不去动伤骨,好好调养几个月也就好了,只是此时张太后在面前,她自然不敢说“伤势不重”,又不能说伤势重,只好捡了后一句来说。
  季涟进来时看见外殿跪着三个人,想着必是那三人今日带着齐王涵出去的,便向张太后问道:“儿臣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跪着三个人,可就是今天带涵儿出去的羽林卫?这几个人也忒不小心了,可得好好整治整治。”
  张太后撇了他一眼道:“整治什么,等涵儿接好骨,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再说,无端的惩治那几个人,若是到时发现冤屈了人家,可怎么好。”
  季涟一时进退两难,说饶过那几个人吧,显得自己一点都不疼惜弟弟;若坚持要惩治那几个人吧,倒好像这事情真是自己做的要欲盖弥彰一般。
  思量了半天只好向小王公公道:“把外面那几个人带下去关着吧,把名字出身都详细查了来。”
 
  不一会儿太医接好骨,因上了麻药的缘故,齐王涵过了大半个时辰才醒过来,季涟急于要撇清这事跟自己的关系,见齐王涵一醒便急切问道:“涵儿你今日到底是在哪儿摔着的,碰上什么事了?”
  
  齐王涵挣扎着想动一动,牵动自己的左腿的伤,一下子痛得呲牙咧嘴,眼泪都掉了下来,稍平复下来才回道:“臣弟今早去北苑打猎,走的好好的,也不知怎地那马就受了惊——可其实什么也没碰上啊,臣弟就摔下来了,然后陈庆隆他们就送臣弟回来了啊。”
  “哦,就是这些日子陪臣弟骑马打猎的一个羽林卫,皇兄你说让臣弟找辛郎官要人教习骑射的啊,辛郎官就给臣弟找了几个人,陈庆隆就是那个瘦高个的,诶——他们不是送臣弟回来的么,怎么不见了?”
  “朕已经把他们关起来了,他们带着你出去,却护卫不力,让你受了伤,这就是重罪!”
  
  齐王涵一听他说要治那三个人的罪,便急了,忙伸手拽着季涟的袖子道:“这不关他们的事啊,是臣弟自己学艺不精,才从马上摔了下来……”他一面说着,一面看张太后和季涟的脸色,却见两人都面无表情,心中更是惴惴,越说声音越是细小,拉着季涟袖子的手也撤了下去。他年纪虽幼,却也知道张太后的脾气,决定了的事向来无可更改,而季涟对他虽和蔼,他却并不是没有见过季涟严厉的样子的。
  季涟听齐王涵夹七夹八的说了半天,知道这事情已经没法查了,查出来那马没事,并不能为他洗脱嫌疑;查出来那马有事,那他更是水洗不清,只好沉声道:“不管这事怎样,他们保护不力的罪责总是有的,一人打五十军棍,再放给辛泗水,生死有命——看他们熬不熬得住了。”
  
  五十军棍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责罚,身子不行的二十棍就能死人,也有人熬过一百军棍趟上个把月还能活蹦乱跳出来的。
  季涟和江淑瑶、玦儿在明光殿一直这样陪着张太后和齐王涵到晚上掌灯时分,方才告退出来,一回到长生殿,季涟便向小王公公道:“你让辛泗水去查查,齐王那匹马到底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到底今天为什么惊了,那同去的三个人,也好好的问一遍来回朕。”
  到第二天中午,小王公公才将整件事情详细的报了季涟,那马是好的,也没人做手脚,只是平时性子有些烈,昨日齐王涵非要拉着那匹马出去,羽林卫自然也拦不得。在北苑那马也只是腾起来了一下,若是惯常骑马的老手是驭得住的,偏偏齐王涵是个生手,这才跌了下来。
 
  季涟这才稍微放了点心,连着几日都去明光殿探齐王涵,他神色已好了许多,只是一直躺着不能动,觉着闷,吵吵闹闹的,张太后听太医再三保证说齐王涵只要休养几个月便无大碍,这才放了心。张太后听说那三个人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嘱咐季涟要那几个人好好治伤,别为了涵年少闹出的乱子,损失于朝廷有用之人,季涟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十二月中旬,安东都护府便有捷报传来——符葵心冬月初屯兵七万于高丽边境,渡过鸭绿水,先取白崖城,再夺安市。高丽国君仓促迎战,连连败退,符葵心旋即引兵至高丽国都平壤城下,高丽国君仓皇出降,率大队庐、郁折、太大使者三级官员,自除白罗冠称臣。
  高丽国君于冬月末遣使者到安东都护府谢罪,十余名使者已经在安东都护府的专人护送下启程,年前必可抵达长安城,递送国书并向朝廷请罪。
  十二月初符葵心借道高丽,与新罗五万兵马会合,直达百济东城。
  玦儿听着季涟连珠弹般的描绘,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半年前季涟还是内忧外困,北有突厥强兵,东有百济高丽的挑衅;瞬息之间,突厥败退,高丽称臣,先前因抵御突厥而空虚的国库,在入冬后各地上税后,也暂时缓了缓,至少能拨的出银子来重修阳宁和北庭及沿线城关了。
 
  季涟甚是得意的向玦儿道:“皇爷爷在的时候,也有一次东南各岛遣使者来朝入贡,我还跟着见了呢;西域的也有人来过,长得跟咱们不一样,有金色头发蓝眼睛的,还有绿眼睛的;这次可也让我过过四方来朝的瘾了。”
  玦儿笑道:“瞧你高兴的,四方来朝——现在可只有东边的来了呢。”
  季涟不以为意,道:“别的地方隔的远些,十几年才来一次,总能碰上的。”说着又从书案上取过那本《左传》,翻到夹着彩签的地方,准备继续给玦儿讲解。
  《左传》上的记载甚是简略,往往一件事就记载几句“某某年秋,某侯伐某国,某国败”就完了,季涟幼时便有先生教习《公羊》、《谷梁》、《左传》等书,后来柳心瓴又重新逐字逐句的给他讲解,但凡觉着有借鉴意义的,都详细的给他说清楚。这几个月重读,季涟便是竹筒倒豆一般的给玦儿讲,而且他又不喜依年份讲,常常依着一个人的事情讲下来就要说到很久远以后,是以玦儿看了三个多月了,季涟才刚刚讲到庄公二十八年来。
  “晋献公是武公的儿子,因为武公攻打戎狄的时候,活捉了戎狄的首领诡诸,所以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诡诸。诡诸从齐国娶了姜姓女为妻,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申生,女儿伯姬后来被他嫁给了秦穆公,所以这里写着是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
  “晋献公最初还是很有作为的,灭了好几个小国。在消灭虢国的时候,就用了那个叫假道伐虢的计策,史书记载他一共消灭了十七个国家。他消灭虞、虢时,俘虏了虞国的大夫百里奚,这个人很厉害的哟,后来被他作为女儿的陪嫁被送到了秦国——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了,先说他年轻时候吧……他从戎娶了两个女子,一个生了重耳,一个生了夷吾。后来他灭了骊戎,又从骊戎娶了两个女子,姐姐生了一个儿子,叫奚齐,妹妹生了一个儿子,叫卓子。”
  “嗯……你说他最初很有作为——那他老了就糊涂了?哦……对,这里说了,这个骊姬很狡诈呢。”
  季涟看着玦儿正在看下面骊姬的所作所为,想了想,忽然笑道:“所谓福祸相依,在这里诠释的最明白不过了——晋献公灭了骊戎,这原本是好事,可是他娶了骊戎的女子,却埋下了祸端;可如果不是有骊姬之乱,申生就不会死,申生不死,那么重耳就不会当晋侯。晋国落在重耳手里,实在比落在申生手里好太多。申生的脑子完全就是坏掉了,他就是不被骊姬害死,等当了国君,迟早带着晋国一起玩完。春秋的时候,哪是讲什么仁义的!”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后人常夸赞申生孝义,实在是可笑,他这种孝义,轻则害死自身,重则带着整个晋国一起丧国;如果不是他恰好还有个能干的弟弟,晋国不就因为他的这种愚孝,直接四分五裂然后被周围诸国吞并了么!”
  季涟提起申生,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一个劲的往下说:“他简直就是个呆子,骊姬陷害他,让晋献公以为他先调戏骊姬,后来还在自己的食物里面下毒,他的幕僚要他找父亲辩解,他却说父亲喜欢骊姬,如果解释清楚了骊姬被治罪,父亲就会孤苦无依;他的幕僚又劝他逃走,他又说什么自己逃走了,就是让天下人知道他父亲的不智,会让父亲被他国取笑……”
  他详细的把骊姬陷害申生的手段,申生如何自杀,重耳和夷吾逃亡,晋献公立奚齐为太子及晋献公死后晋国如何内乱这些讲给玦儿听,说了大半个时辰,他原本还准备继续讲重耳的流亡之路以及后来称霸的伟业,还有他最仰慕的秦穆公的诸多事迹等等,一看天色,发现今日讲的比往日又要久许多,便道:“那些后面再讲吧,后面还写了很多呢。”
  直到晚膳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唾弃了申生几句,玦儿便问道:“这些原来都是柳先生讲给你听的么?”
  季涟点点头道:“是啊,柳先生要我以史为鉴,就算是春秋五霸的齐桓公,最后不也因为用人不善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么”,说着还举着银箸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所以我要吸取前人的教训,前人犯过的错误,我都不能再犯。”
  玦儿哦了一声,“以史为鉴,对吧?”,她边吃饭边想着季涟方才的讲解,从小跟着师太读书识字,师太常常有惊人之语,比如家里别的先生给她教导礼义仁孝,师太却暗地里统统斥之为废物,只说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又说强权及公理。现在想来,柳心瓴教导季涟的这些,和师太的道理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几个月听季涟讲《左传》,倒是让她对先前师太如填鸭式的灌输给她的各种道理和强制她贯彻的礼仪言行有了更深入的体会。
  可师太教导的许多事情,又自相违背——她口里满不在乎的视人命如草芥,却从不责罚家里的下人,丫鬟们做错了什么事,师太也全不在乎,她较了真问师太,师太却白了她几眼,懒得理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想必师太也是因为没有太多时间教导自己,所以每次跟她讲那些让她觉着匪夷所思的道理时,她总是懵懵懂懂,若是如柳心瓴教导季涟那样一样一样举例讲解,倒是理解的深入许多——她亦明白师太真是对自己好,生怕自己哪里吃了亏,可惜不知道现在跑到哪里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季涟听她叹气,问道:“怎么苦着脸又叹气的?我讲得不好——还是,这些故事你不爱听?”
  
  玦儿啊了一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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