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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解语认命的找出一枚五十元硬币丢入扑满中,才进入浴室盥洗。
她的女儿叫花冠群。依照花家惯例,小辈总会向长辈抱怨自己的名字。花冠群花解语唯一的回答是:“没取你叫花柳病、花心、花生脆瓜什么的,你就该偷笑了。早知道你只想要名字好写,当年应该取你名为花生油的。”
当然,每一次都得到女儿射来的大白眼。她这个为人母亲的,实在没有半点威严,没有人教她怎么去做一个母亲,而小家伙打从解事以来便掌控趄她生活上的一切作息;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这种相处模式,比起一些辛苦的母亲,花解语要付出的反而少了许多。
换下睡衣,挑好了上班要穿的套装,不免在立于穿衣镜前,多看了几眼自己…
曾经因生育而大肆走样的身材,也在这几年的操劳中瘦了回来,平坦的小腹看不出生育过的痕迹,但开刀纹可是骗不了人。不过直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亲眼看到她肚子上的纹迹。
耸耸肩,她不以为日后会有哪个男人看到。
“老妈!别告诉我你又睡死了!”门外传来火爆的催促。
“来了啦!”不知道像谁!真是不可爱的小孩。她还以为自己会生下一个贴心的小孩,至少会有丈夫(前夫)的一半,可惜事与愿违。她生的女儿比较像她;长相与头脑像前夫,可是那性子还真只有三个字别提了。唯一可堪告慰的是女儿有着聪明的大脑、俐落的身手,很懂得打理自己。打她跳级上小学之后,花解语轻松不少。
还没在椅子上坐定哩,女儿已在喳呼:“妈,快吃,你只剩十五分钟的时间。”
花冠群将来蛋吐司端到她面前,热可可也放置一边。
“谢谢。”她当然只有照做的份。要上学的女儿最大,她怕了女儿使泼时的蛮一边努力的吃,一边听着女儿叨念着要她记得的事:“明天中午的母姊会无论如何你都要来学校。这是我跳级升上二年级以来第一次母姊会,你不能让我丢脸,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知道了,老佛爷。”她翻白眼。“打从发通知单以来的每一天,你总是不忘轰炸我,我哪敢忘,我敢不去吗?”
花冠群耸肩。
“你记性不好嘛。”表示一切纯属不得已。
母女俩互瞪一眼,便开始了每日复每日必然的忙碌时光。
由此可知,花解语这个母亲完全没有威严到什么地步了,突来的梦境干扰,让尘封的往事全兜上心头。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淡然的看待那段过去,以及那一次失败的婚姻,但心底深处并不愿就此遗忘……
没有办公的心绪,在将一大束讨人嫌的紫玫瑰丢到厕所当芳香剂后,她唯一有的动作是支手托腮呆望窗外,活像在思春……唉,多么愁惨的字眼呀。
她梦到了他她的前夫贺儒风。那个唯一让她无法生气、唯一得到过她的心、让她想依偎终生的男子。
想想还真恐怖;七年多未通音讯,这么长久的时间下来,她竟然对他的影像记得一清二楚。
会做那样的梦,证明她根本忘不了他,即使她一直认为她可以。那么多年了,他早该找到他生命中真正的解语花了吧?一个匹配得了他、可以携手共度一生的女人。
十九岁那年休学嫁他,二十一岁正式离婚;那两年多的婚姻生活中,她带给他的灾难比快乐多,在爱与不爱之外,婚姻生活里还有更多的差异点需要协调,而,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温柔的以着宽广的胸包容她的种种,从不勉强她什么。她的离经叛道与烈火性情在她的书香世家中显得格格不入,教他家人无所适从。
婚后她无聊的兴起了事业心,去找了一份令所有人大皱其眉的工作,丈夫心下一点也不同意,但他总是说:你能快乐就好。
她知道,在背后丈夫代她承受了公婆不赞同的指责,但他从不会让她知道,反而心疼她的年轻与热情!知道她好冒险的心胜过一切,不忍局限她于家庭主妇的世界中。
这样的一个男人,谁遇上了不会深深沦陷下去?她这座火山在面对他时,也得变成一池柔柔的温泉水,以着她浓烈的爱情回报他无止境的包容,记得他是极喜爱她留长发的,总说她天生自然卷的发质适合留长,但她不肯留,只觉得长发碍手碍脚,看来又软趴趴得要命,一点个性也没有,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干练一点。
他一直地想要个孩子;他是个有强烈父性爱的男人,不过她没有时间生,不想太早生,事实上根本不想生一个小娃娃来累死自己。
他不愿她在龙蛇混杂的夜总会当行政人员,但他没有明说。担心她会在夜归时遇到坏人,所以天天不辞辛苦的接送她上下班。常常延误自己的上班时间,然后,看来平静(其实是他不断的退让包容)的婚姻,维持到他申请到美国的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以及做研究的机会时,他徵询她的意见,而她因为职位已然高升了两级而不肯放下一切跟他走,犹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平日绝少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琐事的公婆上门来找她了。
他们是温文儒雅的书香世家,二老都是学生们景仰的大学教授,诚恳的要她慎重下决定,因为这个留学的机会关系到他日后学术界的生涯与成就,如果她不肯出国,想必贺儒风也会推却这次良机,不会让她一人在国内无依无靠,对公婆,她是有生畏却的。那种温文卓越的气质,常让人自惭形秽,更别说她那种粗鲁火爆的直率人种了;永远的恪格不入之感,促使婚后丈夫为了她搬出家里,她就像一只小毛鸭不小心掉入天鹅的领域,令双万都不自在至极,公婆似乎也不知该怎么与她相处,所以客套有礼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那时她是可以放下一切陪贺儒风去美国的。可以不在乎英语能力只有???二十六个字母,不在乎所有已努力到手的东西;但当她从公婆的语气中察觉到自己一直在拖延丈夫前进的脚步之后,自卑自惭的愧疚感满满的充盈她的胸臆,满脑子只单一的想着丈夫种种的好、种种的牺牲,反观她当了人家两年多的妻子,却只会任性妄为。这种婚姻想必只会带给他痛苦而已吧?也许只有她独自以为她的婚姻幸福且美满,因为她不是付出者,而是既得利益者。
所以她决定了,(当时自以为是旷宇宙最伟大的决定)她决定离婚,不再拖累他,给他自由。
她必须离开他。他是个好男人,她拥有不起这种奢侈。当时丈夫在听了她的决定之后,却以为她终究厌倦了他的乏味书呆,黯然的应允,并且再三道歉他给的不是她所要的幸福……
然后,他独自到美国去了。
她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坚强,偷偷目送他上飞机后,天天躲在家中哭,为自己的“无私”
感到愚蠢、为自己的“奉献”感到想死。她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快要死掉了。
而她那个住在南部的老娘风闻她离婚的消息。匆匆忙忙北上,赶不及阻止,只见到她要死不活的鬼样子。知道大势已去,天天骂她活该、笨蛋,为什么不去跳淡水河算了。
不理她死活不打紧,甚至叫她别回家了,她老人家没这福气生一名蠢透了的女儿。
直到冠群的意外出生,花解语才得到母亲关爱的一瞥,但冷嘲热讽仍是少不了。也的确,她是做了件自己以为高贵的傻事,所以落到今日无人依偎相伴的下场。
她现在留了及腰的秀发,生了一个女儿,早也辞去了夜总会的工作,母亲嗤笑她亡羊补牢有个屁用,来不及了,给谁看哪?
结婚两年多,紧密的做着避孕措施,却在离婚后在他上飞机前的数日内紧巴着他不放时意外中奖。不是命运捉弄是什么?在他走后,她因着思念,不由自主的成了他一心希望她成为的样子,却什么也追忆不回了。
生命中只有过一个男人的坏处就在这里,总只能想这么一个男人,很难回答爱与不爱,毕竟七、八年没见的现今,光靠回忆是不能补足情感上的空虚的。目前在追求她的张三李四王八碗糕不能给她一丝悸动,只能说条件不合她所想要的那一型,而不是贺儒风的关系。
美国……是很远的。
他与她的精神世界,也有南北极的距离。
学术界与娱乐界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船,所以她从不妄想,也不去寻找过往的记忆。
“花姊,十一点与”康雅“有约,时间快到了喔!”助理从门口探头进来吩咐着。
“喔,知道了!”收回纷乱的思绪,她揉了揉面孔,强作精神!今天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该让往事影响自己的心情,过去的,都过去了……
贺儒风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他昨日才从美国回来,今天家中迎接他的居然是一场相亲宴。没想到作风民主、思想开通的父母居然会用这种传统的方式巴望他早日成家传香火,身为长子,他知道自己有许多责任,但无需太过急切的,何况他才刚踏入国门。
七年多来客居美国,只回来台湾数次;要再次适应且融入台湾的生活步调得花上一些时间,更别说他还有许多得做的工作了。早上正式接受?大的聘书,与父母一同在八大、也是他的母校服务,拥有一间私人的研究室。在正式上课之前,他有一大堆的教材与研究资料要整理,哪来的多馀心思去想结婚的人生大事。
然而,不管有无心思,人家小姐依然成了贺家午餐的座上宾。不知道是父母的得意门生还是其位老师的千金,总之是父母中意的人选。
刚才当他搞清楚情况后,在尽量不失礼的状态下匆匆扒完饭告退,后悔太早回家,原本只是想多看一些资料的,所以婉拒了一群朋友欲招侍他去泡茶的美意。显然今天是没有看书的时间了。
藉口有事溜上了楼,没辙的瘫躺在大床上,拿下眼镜,习惯性的轻抚着眉心,斯文儒雅的面孔上不经意流泻出一抹怅然……
年事已高的父母要他放弃国外待遇优渥的教职与习惯了的环境。不忍父母独居在大屋中寂寞过日子,因此即使希望逃掉日后必然会有的相亲安排,他也不能恣意想要搬出家门,两个弟弟长年居住在外面,他是长子,应该要在家的。何况他去国多年,是该好好尽一些孝道,父母近几年已着手申请退休事宜,花白的头发提醒做子女的他父母老了,也寂寞着。
大大的三层楼小洋房有七八个房间,当年是准备给兄弟们结婚生子后使用,不怕人多住不下,贷款了好久方付清,如今大大的空间更显出清冷的气息。三兄弟没有成婚生子的迹象,二老不免心急了起来,如果……他的第一次婚姻没有失败,孩子至少会有一个吧?这么多年了,他仍是会想到那个美丽且热情的前妻。
她的冲动、她的热情、她的易笑易哭,总带给平淡乏味的他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生活炫目而多彩……让他只能痴痴跟着她、看着她、追随她的步伐,感受她源源不绝的生命力,直到无可自拔的沉沦。
让他这个把生命按部就班来规划的平凡男子,在措手不及间卷入狂烈的情焰中焚烧。他的生命中不曾有过烈火,但她为他带来了火焰,让他无怨无悔的被焚成了灰烬,直往天堂的尽处飞升而去。
父母对他那一段婚姻从来就没有表示过乐观。
当时他只想给她一切,为她创造舒适的生活。所以他随着大弟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