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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发麻地回绝了,他大概会落下英雄泪吧!
成萸忍住笑,摸摸小戴伦的头发,准备助他父亲一臂之力。
「怕麻烦的意思,就是希望把事情弄得很简单,这样你懂吗?」
「噢。」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要记得跟爸爸说,一定要记得哦!」她拉起小朋友的手,温柔要求他跟
着自己说一遍:「妈妈怕麻烦,越简单越好。」
「妈咪怕马烦,简单好好。」小戴伦快乐重复。
「对,你今天晚上回去,就这样跟爸爸说。」
「好。」
「不要忘记哦。」
「好。」
结果这浑小子到了十六岁那年才想起来……
叮铃!门上的风铃再度响起,老板娘回来了。
「成萸,不好意思,让你当了一个下午的保母。戴伦没给你惹麻烦吧?」赵
紫绶脱下外衣,挂在门旁的衣架上,清丽的容颜满是歉然。
「没有,我们一起念了好多故事,又堆乐高积木,对不对?」成萸又亲了小
戴伦一下。
「真是抱歉,他的保母临时有事不能过来带他,我只好麻烦你了。」赵紫绶
还是直道歉。
「没关系,你的检查结果如何,一切平安吧?」
「嗯,孕期满四个月了,今天的超音波已经可以看出胚胎的形状。」赵紫绶
微笑点点头。
「宝宝是男生还是女生?」她好奇地问。
赵紫绶看儿子亮晶晶的大眼一下。「抱歉了,两位。我答应孩子的爹第一个
一定先告诉他。」
两位听众登时发出不平之鸣。
「对了,我绣的手帕剩下两条而已,家里还有几条新绣好的,我明天再带过
来。」
「好啊,最近几个月销路最好的似乎是你的绣品,我还在想,等过一阵子生
意稳定一点,你可以在店里开小班教学呢!」赵紫绶大方地点点头。
「到时候再看看吧。」成萸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并不是很有自信。
一开始,她只是心血来潮,经过赵紫绶的鼓励才把自己的绣品拿出来寄卖;
本来是不存期望的,孰料最近几年,西方世界吹起了中国风,她绣的丝巾啦、
手帕啦、衬衫啦竟然卖得相当不错。当初学湘绣只是当作一种兴趣,绝未料想
到,有一天真能拿它来营生。
「对了,我刚才遇到我小叔和他男朋友大卫——」赵紫绶突然说。
「就是开室内设计工作室的那一对?」
「对,室内设计是大卫的专长,查尔斯只是帮他管行政而已。总之,他们工
作室最近承接一个新艺廊的开幕酒会,对方好像要求把现场布置成东方调,最
好能有一些刺绣之类的,大卫正在发愁找不到人。我一听,刺绣,那不是你的
专长吗?就请他们有空到店里来找你谈谈。」
艺廊?成萸下意识想找借口回绝。
「那是什么样的case?规模会不会很大?我学刺绣只是兴趣而已,不晓得自
己的能力够不够。」
艺术曾经是她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虽然她一直以来扮演的身分只是陪客。
五年前和符扬分手之后,她几乎是刻意地隔绝自己碰触到任何艺文资讯的机会。
报纸一送到手,直接把艺文版抽掉;电视一播到艺文节目,立刻转台;走在街
上,看到艺廊便低着头快步通过;连哥哥打电话来时,她都不愿他提。
她完全不知道符扬现在人在哪里,过得如何了。她猜想,他应该还待在英国
吧!
说是恨是怨吗?倒也不是。符扬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他们的分离,只是
环境塑造性格,性格造成命运。
不恨不怨,却痛。无论愿意与否,符家在她成长过程都占有极大的比重,她
不是无心无情的人,即使对于去枷断锁的渴求胜于一切,硬生生的割舍,仍会
疼痛。
于是她刻意放空,不去碰触心头的这块禁地,起码现在还不能够。
当年决裂之后,台湾她是不想待了,英国也不能去,想来想去,只有和大学
同学一起来到纽约。
这五年来,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她一直有工作做,日子安安定定,最重要的
是,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可以全然的做自己。不必压抑性情,不必应承任何人,
不必再接受别人硬施加的好,心态上全然的解放。
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成萸,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
「只是谈谈而已嘛,他们在中国城也看过几位妇人的绣工,不过嫌那些作品
太老气了,不够有现代感。你既懂刺绣,年纪又轻,或许跟他们聊得起来。」
赵紫绶委婉地说。「就当帮我一个忙吧,查尔斯他们正焦头烂额呢!」
紫绶是好意介绍一份外快给她,她这个受惠者倒显得不领情了。
「嗯……那就谢谢你了。」成萸轻声说。
后来大卫他们与她直接约在那间艺廊碰面。令她意外的是,连艺廊的老板都
来了。
老板是一位三十出头的英国女人,棕发棕眼,五尺二吋,长得有点圆润,虽
然不算美人,却给人家很舒服的感觉。她的脚步仿佛永远停不下来,灿烂的笑
容看起来精力充沛。
「你称呼她为拿破仑女士便成了。」查尔斯笑着为成萸介绍,似乎和这位老
板很熟。
「别理他,我叫费欧娜!」费欧娜用力抓住她的手摇了两三下,便四处确定
进度去了。
「距离开幕式还有四个月,你们工作室得等工人装潢完才能进场,真的来得
及吗?」看着这一地狼籍,成萸真是怀疑。
艺廊还在装潢,里里外外都是工人,角料、石材、电线等等堆了一地都是,
空气呼吸起来都充满木屑和水泥灰,不过华丽的内装是隐隐看出雏形了。
「我们只负责开幕展示会的现场设置,所以事前两个月进场差不多就够了,
倒是你的部分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大卫温和地说。
「我刚才看过你带来的样品了,坦白说我很喜欢。我们的开幕展非常具有东
方色彩,我是希望在每一个作品底下或后方的垫布,能够用一些简单高雅的中
国刺绣来衬托。」费欧娜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回来,捱回她身边。
「你们大概需要几件绣件呢?有没有指定的材质和花样?」成萸仍然不习惯
和陌生人太接近,不觉悄悄地退了半步。
唉,怎么会有人这么「女人」呢?费欧娜不禁想。看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
讲没两三句就脸红一下,唇笑一下,看起来既娇柔又婉转。如果自己是男人,
也要心醉了。
两个女人大略交换一下资枓,结果手帕大小的绣花垫布大概需要二十三条,
一公尺的长幅大约五条。这是很重的工作量,又只有四个月的准备期而已。幸
好这些绣件是拿来当背景的,并不需要全绣满,只需在角料绣上一些花朵纹路。
「——大致的数量是如此,至于要绣的内容和细节,我另外再找时间和你谈,
我得先确定那位主角大爷有没有什么意见才行。」费欧娜说完,叹了口气。
符扬向来讨厌珍恩的粘人劲儿,自己实在是分不开身,只好让妹妹去叫人,
待会儿他大爷一到,脸色不知又要黑成什么程度了——这还得他大爷真的肯到!
「我能不能请问一下,您开幕首展打算推出哪位艺术家的作品?」成萸捺不
住好奇心。
「噢,他是一位重量级的雕刻家,目前在全世界都有相当高的知名度。我妹
妹珍恩,也就是纽约分店的店长,现在应该正和他一起过来。」费欧娜开朗地
一笑。「他的名字叫「符扬」。」
五、雷、轰、顶!
符扬?怎么会?她还没准备好和他重逢……成萸满脸雪白,慌乱填满她的心。
对了,符扬要来!她直觉反应就是立刻扭头离开。
「对不起,我刚想起我还有事……」
来不及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大踏步踩入玄关。人未到,在场众人便先感受到那雄霸的气
焰。
「不是我爱吵你,是姊姊叫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过来。你自己也说你想先看
一下环境的嘛。」金发貌美的珍恩在男人身边跟前跟后,低下身段讨好。
「你们两个就一定要选在我连续三十个小时不睡的时候,办这种鸟事吗?」
符扬眼黑眉也黑地低吼。「至于你,费欧……」
一瞄见经纪人面前那怯生生的俏佳人,他蓦地住口,利眸先不敢置地张大,
再慢慢眯紧。
老天,这是怎么样的缘分?她和他,非但又兜在一起,这一次,她仍然在他
的手下讨生活。
以前符扬和她的日子过得很低调,连他师父和旧经纪人都未见过她,所以在
场应该无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成萸先把目光移开,装做不认识他。
「哼。」符扬突然挑了下嘴角,低沉的声音拉得长长的。「看来今天客人不
少。」
他变好多,却也变得不多。
变的部分是外表。他竟然把头发留长了!成萸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符扬会留
长发,他以前总是嫌留长发的男人娘娘腔。可是这个发型,在他身上,一点也
不娘娘腔。
他用一条简单的发带将直硬黑发缠在脑后,露出严峻深邃的五官,看起来比
她记忆中更黝黑、危险,也更英俊。
不变的是张狂的神情。那种强烈的孤高与自信,似乎永远粘附在他身上,一
站到人群中间,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眼光。
不过他的神态吊儿郎当的,又和她知道的那个严峻符扬不太搭轧,成萸发觉
自己很难适应这个新的他。
「符扬,我帮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卫和查尔斯,我们开幕展的设计小组,
这位是成……」
「不用说了。」符扬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看起来不太正经。「要认识女人,
我自己来就好,还用得着别人介绍吗?」
成萸定了定神,仍然看着费欧娜,轻声说:「我的这个部分大致谈完了,我
们改天再约时间吧,我得回去工作了。」
不等对方回答,她举步走向门口。可是符扬就挡在门前,她的步伐越放越慢,
柳眉越蹙越深。
他不让路吗?她终于迟疑地停住,量量了符扬与门口的距离。他似笑非笑把
手盘起来,分明不与她善了。
成萸心下有气,狠狠瞪了她一下,索性绕一个大大的弧形,从他身旁避开去。
若不知道的人,看到她的行为,说不定要以为他身上有什么致命病菌。
成萸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可笑,可是事出突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圈绕得太大,她又心神不定,不期然间,脚下突然绊住一个沉重的工具。
「当心!」查尔斯惊叫。
成萸连忙抬起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踢到的东西是一个木架子,另一端
抵在竖直的长梯底端。连带效应产生作用,那部铝质长梯晃了一晃,突然轰隆
朝她瘫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成萸只看到一阵黑影压境,她直觉闭上眼睛!
一股巨力突然打横勾过来,成萸狠狠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胸腔里的空气全
被挤了出来。
扑面而来的热气夹着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大吼。
「你这个白痴!你是瞎了还是傻了,你连走路都不会?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一出门就找警车开道吗?」
成萸努力想吸回一点空气。「还不是你……」
「我?又是我了?」符扬越吼脸越近。「对,反正一切都是我!有问题推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