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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肖桓工作上有事,好像要和同事吃尾牙,他说可能没办法去接你,刚好我这里也有晚间课要上。你自己坐车来我这里,等上完课我再和你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好,我知道了。」
习齐挂断了电话,到山下拦公交车时心情还有些忐忑,自从高中以后,他就很少和肖瑜长时间独处,肖瑜好像也不想的样子,就连□□的时候,都会叫上肖桓一起。
肖瑜的料理教室在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附近,料理教室所在的大楼也很气派,楼下警卫还盘问了他很久,光说他是肖瑜的弟弟还不肯放行,他只好拨手机给楼上的肖瑜,
让他自己和警卫说明。
习齐坐上电梯,走进位于十六楼的教室时,肖瑜正被一堆浓妆艳抹的太太围在流理台前,挂着亲切温暖的笑容,用手上的平底锅翻着蛋包饭,
「老师,我的蛋皮包不住饭耶。」
「老师,这里面的火腿好像没有熟,你帮人家尝尝看嘛!」
习齐站在门口没有动,总觉得那些莺莺燕燕形成某种结界,让人很难靠近。听说肖瑜是这里最受欢迎的料理老师,不但场场爆满,最近还新开了替男人量身打造的料理课,这些太太还好,习齐还满难想象肖瑜被一大堆男人包围着问东问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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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过来这边。」肖瑜远远就看见了他,向他打了声招呼。习齐紧张地挪了两步,那些太太有几个回过头来,看见了习齐,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这就是老师说的弟弟吗?」其中一个太太说。其它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
「哎呀,长得好可爱喔。」、「来,给阿姨摸看看,皮肤好好……」、「和老师长得不像耶,而且好瘦小,像女孩子一样,国中?高中?现在几岁了?」看到那些太太朝自己涌过来,习齐觉得自己像只被包围的流浪猫,全身毛都竖了起来。
他求救地看向肖瑜,但肖瑜却像觉得很有趣似地,竟然只是端坐在轮椅上微笑着,半晌才挪动轮椅,把他从一堆难闻的香水和脂粉中了出来,揽住他肩膀,
「他叫习齐,是我母亲再婚对象的孩子,我们不是亲兄弟。」肖瑜说明着,又补充道,「不过我对待小齐,就像对待亲兄弟一样,我们感情很好,对吧,小齐?」习齐一句话也没说。太太们夸张地「喔——」了一声,又吱吱喳喳地讨论起来,
「原来是继父的孩子啊!对喔,上次老师好像有说过……」习齐听到她们窃窃私语起来,还有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很可怜耶,从小就没爸爸,后来连妈妈也跑了,现在还变成这样子,你叫小齐厚?你要多照顾你哥哥啊,毕竟兄弟一场……」
习齐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靠在肖瑜的轮椅旁。
六岁那一年,习齐的母亲,抛下他还有三岁的习斋,和另一个年轻的男人远走高飞。
当年习齐的爸爸娶妈妈时,爸爸三十五岁,但妈妈只有十六岁,据说爸爸是妈妈的补习班老师,妈妈成绩不好,常留下来让爸爸替她个别补考。补着补着有天就不小心补上了床,当天两个人都喝醉了,爸爸几乎是用半□□的方式上了习齐的妈妈。
而且很不幸的,就那么一夜云雨,就让妈妈怀了习齐。当时双方家长谈判了很久,甚至还差点闹上法院,但最后还是决定息事宁人,反正习齐的母亲对学校本来没多大兴趣,妈妈休了学结婚生孩子,倒也真的过了几年平安日子。直到生下了习斋。
十九岁的妈妈,无法接受生下来的次子竟然是个瞎子,习齐记得妈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变得怪怪的,总是恍恍惚惚、经常歇斯底里,甚至还会对着他丢东西。
直到临终前,习齐的爸爸还是始终相信,习齐的母亲离开的原因,是因为还太年轻。所以再婚的对象,爸爸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一个稳重的老女人,习齐十岁那一年,爸爸带回了新的妈妈,还有两个随继母而来的哥哥。
新妈妈比父亲还大上两岁,儿子也全比习齐大。习齐记得很清楚,当时爸爸还天真地和他说: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过完整的好日子了。
没想到这次美好家庭的梦境,幻灭得比上次还快。不到两年,新妈妈在某一天夜里,带走了父亲所有的无记名证券和现金,走得无影无踪,丢下了还在念高中的肖桓,以及刚考上专科学校的肖瑜。习齐的爸爸从此一病不起。
一直到现在,习齐还是觉得自己是暴力下的产物。他甚至觉得,会不会就因为自己让母亲受苦,所以现在才会由他来承受这些暴力,来偿还这些理不清的罪与罚。
那些太太下课离去后,肖瑜收拾了一下流理台上的餐具,把他拿到后面的水槽里放。习齐在一旁沉默地协助着,肖瑜先开了口,
「晚上想吃什么?一起去外头吃?这附近很多高级餐厅,有个学员给了我招待券。」肖瑜看了一下习齐,又说:
「还是在这里吃?我和租借教室的人说一声,我用剩下的食材做给你吃?」
「都可以,两边我都喜欢。」习齐谨慎地回答着。
肖瑜忽然停下了收拾的动作,「你心情不好?」
「咦?不,我没……」
习齐被说中心事,不禁僵了一下。他抬头望向肖瑜,发现它不知何时拿起一条大黄瓜,拿在手上把玩着,
「又是因为那出戏的事?我听桓说了,他说你为了那出戏老是心神不宁。」
「不,只是一点……小挫折。」不敢在肖瑜面前有所隐瞒,习齐只好照实说,他低下了头。肖瑜用指腹磨娑着黄瓜粗糙的表皮,又继续问:
「你上次说,你演的角色叫Ivy?男主角之一?」
听到肖瑜的口里说出那个名字,习齐全身又是一颤,半晌才点了点头。肖瑜忽然开始打量起他来,从被雨淋得微湿的发尖,到冷得微微发抖的后颈,最后视线顺着背脊下滑,停留在习齐的臀部上,慢慢勾起了唇角,
「喔,所以你真的要演那出戏?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上?也罢,因为是小齐嘛,这对你来说没什么。」
肖瑜的说法让习齐又咬紧了唇,他又从流理台上拿了另外一条黄瓜,习齐发现台子上堆了二三十条这样的黄瓜,剎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有些苍白。
肖瑜注意到他的反应,不禁笑了笑,
「本来今天要教凉拌黄瓜,可是那些贵妇人说冬天吃这些太冷了,就临时改成了蛋包饭,浪费这一堆食材。」他有些讽刺地撇了撇唇:
「不过学什么菜,对她们来讲也不是重点就是了。」
「瑜哥……」
「你放心,我毕竟还是个厨师,还不至于做出亵渎食材的事。」肖瑜望着习齐红上耳根的脸,像逗弄自家养的小白鼠般勾起唇角:
「除非你这么饥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他边说着,边拿起旁边的菜刀切起黄瓜来,另一手转开了电磁炉。习齐紧张得浑身僵直,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比起肖桓,肖瑜总是喜怒无常,上一秒对他温柔亲切,下一秒却可以让他置身于地狱,断腿以后更是如此,
「另一个人是谁?」肖瑜背对着他洗黄瓜,忽然问道。习齐反应不过来,
「另一……个人?」
「就是另一个男主角,我看过剧本,和你演对手戏的是谁?」肖瑜问。
「是……学长,一个四年级的学长。」习齐撇过了头,这问题竟让他一瞬间有些惊慌,肖瑜盯着他的表情:「叫什么名字?」习齐嗫嚅地开口,
「罐……辛维学长,不过我们都叫他罐子。」连习齐自己也没有料到,光是念出罐子学长的名字,心脏就像被电流通过那样,全身热了起来。
肖瑜没有放过这一点异样,「喔,所以他就是借伞给你的人?」
习齐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纪宜借给他的伞,上头还淌着雨水,「不、不是,那是另一位学长……」肖瑜没等他说完,淡淡地接口:
「嗯,所以还有另一位学长。」习齐听着他的语气,唇色发白地抬起头来:「不是的,瑜哥,他们只是剧组的人而已,我跟他们都不熟,也很少见面……」肖瑜忽然笑了一下,他在平底锅里重新倒了油,把切好的黄瓜一把把扔上去,
「别担心,我答应的事情不会改变,我说过让你演这出戏,就会让你演到底。小齐,你还是一点也没变,」肖瑜翻炒着平底锅,语气依旧淡淡的:
「一但动摇到你的利益,一但害怕失去什么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开始说谎,不管对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
习齐没有回话,肖瑜把做好的黄瓜炒蛋放进有小花镶边的盘子里,又在旁边的饭锅里盛了两碗剩饭,在瓦斯炉的锅子上舀了蛋花汤。教室门口有人探头进来,好像是管理员,询问需不需要关门之类的,肖瑜笑容可鞠地打了声招呼,那人就离开了。
「演给我看吧,小齐。」肖瑜把盘子推到习齐面前,托着下巴看着他。
「咦?」
「演给我看,那出戏。我想看你演戏,小齐。」肖瑜的手跨过流理台,捏住了习齐的下颚,又慢慢地滑上他的颊,感受他的颤抖:
「仔细想想,我和桓还没有正式看过你演戏呢!我是指在舞台上、有剧本的那种戏。来,一小段也好,让瑜哥看看,那个让我的习齐心神不宁的世界,到底生得什么样?」
「可是,我还没有……」
「就演那段好了,你第一次被人上的那段。那个叫Ivy的男孩子,不是向神求救了吗?我记得没错吧?」
肖瑜的记忆力很好,观察力也很敏锐,这点习齐从小就知道了。肖瑜说的是全剧最□□的一段,Tim无法抑止撕毁、剪开Ivy的冲动,日夜陷在亲手毁灭情人的挣扎中,他狂吼、翻滚,在舞台上嘶叫着,像只受伤野兽般痛苦。
无计可施的Ivy于是向上帝祷告。上帝是被人丢弃在垃圾场的一台唱盘式留声机,声音老朽、延宕,有时讲话还会跳针。Ivy却像是找到了黑暗中的一线曙光,拚了命地抱着它,向它祈求。而留声机最后找出了答案:唯有剪刀与蘑菇不断地接触、不断地□□,去探索彼此,直到触碰彼此体内最深的禁地,双方才有可能得救。
但是这对Ivy而言太过危险,他喜欢Tim,却对Tim的剪刀充满着恐惧。Ivy从害怕、抗拒、挣扎、尖叫,到对Tim的包容、接受、忍耐和体谅,这是全剧中Ivy台词最多的一段,也是完全展现Ivy这个角色内心世界的一段。至今女王还没有让他演过。
看着肖瑜不容违抗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习齐又想起了罐子。
『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医生。我总不明白为什么要看医生。那是白得像圣诞节的雪一般的病房,而穿着像天使一般雪白的医生,就站在我的面前,对我笑着。他笑得是这么的温柔,彷佛我只要伸出手,妈妈就不会再哭,我就可以得救。』
习齐朝肖瑜的方向伸出了手。但在他眼前的,彷佛已不是肖瑜,而是凝立不动、好像刚死过一次般的罐子。那个生日的夜里,乍失情人的罐子学长,出现在女王面前,出现在剧组所有人面前,而现在,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