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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进到马车内,刚刚在卢智身边坐下,对面便递来一只两掌大小的八角紫铜手炉,手炉那头,是银线滚边的细绒袖口。
“拿着。”杜若瑾见她不接,便出声道。
没等遗玉动作,卢智先伸手将手炉接了过来,塞进遗玉并拢在膝盖上的冰凉小手中,遗玉道了一声谢,便用十指将手炉包住,另人舒适的热度从指上开始蔓延,刚才在宿管门口冻得鼻子都有些发凉的她,忍不住在心中叹上一声:
这杜若瑾还真是个体贴的人。
马车驶动后,卢智问道:“杜兄到程府去,是找程大人有事?”
杜若瑾毕竟是国子监的先生,不大可能是专门到程府去看受伤的程小凤。尽管两人有交情。
杜若谨答道:“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去看看小凤,二弟本来要去,可刚才比试完被叔父有事带走,只能托了我去看望。”
原是代杜荷去探望,那也说得过去。
遗玉知道他话里提到的叔父,是此次五院艺比的九名论判中的一位杜大人,杜如晦的胞弟——工部尚书杜楚克。
这位杜大人同其在长安党争之中保将中立态度的哥哥不同,他另兼一职,乃是魏王府长史,很明显是属于李泰的拥护者。
卢智和杜若谨从今日卢书晴拿到第二块木刻,谈论到明日最后一项比试礼艺,身子渐暖的遗玉,在一旁认真听着。
若说五院艺比九项比试之中,题目花样最多的,不是囊括种类最多的乐艺,亦不是那日折腾的四十多名学生在围楼里跑来跑去半个时辰的书艺,而是每年比试题目都让人叫苦连天的礼艺。
礼艺所指,不单是一部《礼记》,更主要的是为人处事和同人的交际能力,比试题目也以此为准,不是在君子楼写写画画,而是根据比试所出题目,到长安城中去完成任务,看谁能够最先返回到君子楼中,过程中的曲折,单单耳闻是无法体会的。
遗玉听卢智讲过,有时一场礼艺比试,要从早上到入夜才能分出胜负。
“杜兄可还记得,去年三月你还在学里念书时的那次礼艺比试?”卢智似是想到什么趣事一般,忍着笑突然问道。
遗玉看见杜若谨脸上露出的无奈之色,心下好奇,又听他俩说的不清不楚,便扭头用眼神询问卢智。
不顾杜若谨的尴尬,卢智开口对她道:
“那时我还在四门学院,最后一日礼艺比试的题目,是让到咱们院晋博士宅中唯一的一棵杏树上,取得两颗杏子还有晋夫人的手信,原以为这事情简单至极,有经验的早早就在国子监门外备好了车马,就看谁先到晋博士家中。可从城东跑到城西晋府,竟被告知晋夫人到梁夫人家中拜访。”
遗玉只听了个开头,便觉趣味,调整了下坐姿,安安静静听他讲来。
“有人掉头就朝梁夫人家中去,有聪明的便想着先带上杏子,到时候省的再跑上一趟,但谁知,这杏子竟在前几日被晋夫人早早摘下,分别赠给了长安城中几位交好的夫人。”
遗玉听到这里,就可以想象当时参比的那些学生该有多郁闷。
“得了这杏子的有三户人家,最近的便是东方先生家,一群人便辗转到了祭酒大人家中,那日东方府上只有东方先生的孙女东方末珠小姐在——”
卢智讲到一半,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遗玉已猜到肯定是有关杜若谨的糗事,虽好奇的紧却也不敢追问。
杜若谨将遗玉眼巴巴地望着卢智的表情收进眼中,刚才的尴尬之色消去,轻声道:
“后面的我来讲吧——我们先到的十余人,按着礼节入府后,想末珠小姐提及那一篮子杏子的事,末珠小姐很是大方地让下人提了一只篮子出来,可篮中的杏却只余下十颗,哪够我们十几人分,末珠小姐便提议,让我们各自拿出一件东西,只要她满意谁的,就同谁交换两颗杏子。”
“有人择了身上的玉佩,有人掏出袖中的香囊……但最先换到杏子的,却是你大哥一荷囊绿色的叶子,是叫薄荷吧?”
见到遗玉点头,他才继续道:
“就这么,末珠小姐答应同四人交换后,只剩下最后两颗杏子,却再没有让她满意的东西,她知我擅丹青,便提出让我为她作画一幅,就将最后两颗杏子给我……这作画怎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我拒绝后,本欲到另外两家去碰运气,末珠小姐却突然发了脾气,道是我不为她画,刚才答应换的杏子,便都不给了。”
遗玉只听卢智的轻笑声,也可以想象杜若谨被那位有趣的末珠小姐缠着作画的场面。
伴着卢智的笑声,杜若谨轻叹一声,“当时是有两个太学院的学生换到了杏子,被他们央着,我想着能让他们先走也好,便应下了。”
遗玉心道,这人心眼是好,却也太倒霉了一些,那样被留下,必定是完不成比试了。
卢智终于笑完,轻咳一声,将话接过,“杜兄叹气做什么,若不是你被末珠小姐留下,又怎会头一个完成了礼艺比试。”
“啊?”遗玉面露讶色。
卢智解释道:“杜兄答应帮末珠小姐作画,我们这些得了杏子的人自然就先行离去到梁夫人家中找寻晋夫人,可到了梁府,晋夫人却已经离去,我们只当她回府,便回到晋搏士家,又扑了个空,下人也不知晋夫人去向,我们满长安地找寻晋夫人,直到傍晚未果,才悻悻回到君子楼去。”
“本想着这次艺比是无人完成,可人都到齐后,祭酒大人却宣布得胜的是杜兄。”
遗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回事?”
“晋夫人离开梁府后,便去了东方府……于是杜兄在那里用了午饭,下午闲闲地替末珠小姐作了一幅画像后,带着晋夫人的手信,和末珠小姐最后剩下的两颗杏子,最先回到君子楼中,哈哈,后来——”
“咳、卢兄。”
卢智的一个“后来”被杜若谨轻咳着打断,意犹未尽的遗玉看着她大哥。
卢智冲她眨了下眼睛后,笑容一收,道:“好、好,不说了,后来的事,也没什么意思。”
此时,马车也停靠在了程府的门外。
傍晚,换上一身锦装裘衣的李泰,在阿生的陪同下,坐上停靠在秘宅门外的马车,到皇宫去赴宴。
马车上,阿生一边轻手轻脚地为李泰斟茶,一边小意猜测道:“听说程府的小姐早上受伤没能去参加射艺比试,卢小姐同她交好,想是晚上留在程府用饭了。”
晚上在皇宫有家宴,李泰本应回魏王府准备,可下午却带着人回了秘宅,所为是何,别人不知,阿生却清楚的很,只是等到天色暗下,也没见人回来,眼见临近开宴时间,他也不敢催促,好在自家主子尚记得今晚必须出席,没让他过多为难。
李泰瞥了他一眼没有接他双手奉上的茶盏,伸手拿起茶案旁边红木小几上的一本杂书,这是遗玉上次落在车上的。
马车七拐八拐到了归义坊口附近,车速慢下,又行了几丈竟然停了下来。
阿生隔着车帘问道:“怎么了。”
李泰依旧翻着书,并没因马车突然停下而有所动。
外头传来车夫恭谨的答话声:“回李管事,坊外停着两辆马车,有一辆是似是宅子里头的,咱们是等等,还是叫他们让路?”
这车夫是魏王府里做事的,但也认得秘宅专用的车子。
他话音刚落,阿生一愣,就听见车外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清亮声音:
“真是麻烦你了,我换这辆车回去。”
他下意识地去瞄李泰,就听另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
“你大哥说的是这辆车子,没有认错吗?”
李泰的目光从手中的书页上够开,在阿生的偷瞄下,伸出右手将一旁车壁上的窗帘拨开,借着坊门道旁高桂的黄色灯笼,将车外的情形尽收眼帘。
不远处的坊门口,相邻停靠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棕红色的马车外,立着一纤一长两道人影——
杜若谨跟在遗玉身后也下了马车,指着一旁外观普通的车子询问她是否辨错,晚上在程府用饭之后,在程府门外接了一封短笺的卢智托他将她送到归义坊,便匆匆离去。
两人相隔不过一臂之距,遗玉仰着脸对他摇摇头,“没有,多谢您。”
“那你快上车吧,莫要着凉。”
遗玉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却低叫了一声,又回身去,在杜若谨疑惑的目光中,小手从披风里探出来,将一直捂着的手炉递过去,道:
“差点忘了这个。”恰有一阵风吹来,让她缩了缩脖子。
杜若谨浅笑一声,一手持手炉轻推向她,另一只手体贴地去拉正她歪在肩上的披风,“拿着吧,明日再给我。”
另一头的马车上,李泰轻眯着眼睛,看着那颀长的人影将娇小的少女披风整理好,握着书卷的大手一紧,看着她上了马车后,才收回撩着窗帘的手,一语不发地阖上双目。
第267章 薰香难染衣
皇城太极宫偏殿
入夜,比起皇城之中它处的清冷和肃穆,位于太极宫右侧的偏殿之中,却是一派歌舞生平之景。
今夜宫中的这场宴会,与其说是皇室内部的家宴,不如说是专门为了帮适龄的皇子们物色妃子而举办,宴会中除了一些皇室成员外,所邀无一不是长安城中排的上号的千金小姐、才女佳人。
当场没有特定的选妃机制,像这样规模不大的宴会,几乎每年都要举行一两次,目的皆是为了帮皇室成员挑选婚配对象,此外,如有得陛下青眼的小姐,宴后不日便会得圣旨诏入宫内。
殿中正北的赤金漆祥纹龙头椅上坐着的,一身赭黄的是当今圣上,紧靠着他右侧所坐的,是一名三十余岁,姿容秀丽七分,端庄贵气足足十分的妇人,单看她鬓中坠下独一无二的繁复风形钗环,便知其身份。
这位十三岁便嫁得当今圣上,现如今母仪天下,稳压后宫的长孙皇后,不仅是百官眼中的贤良之表,更是百姓心目中的仁德国母。
龙头椅左下方丈距,竖行两列席案所座,按年龄位分,依次是太子、楚王李宽、吴王李恪、魏王李泰、齐王李佑等诸位皇子和公主。
对面所坐,则是以宫中各个高位的妃子为中,三五案凑成一席,也有例外,像是长孙家的三姐妹,就独居一席。
殿中一角,宫廷乐师们敲弹着各种乐器。
殿中空地上,数名样貌不俗的女子正虽着舒缓的乐声,挥动着手中长长的披帛翩翩起舞,平日在宴会中话最多的杨妃,今日依旧是妙语连珠,活跃着宴中的气氛,她身周所作的千金小姐们,时不时抬头穿过殿中的舞女们,看向对面列座的皇子,而后相互交头盈笑低语。
长孙娴将视线从对面席位上收回,看了一眼挨自己坐着,正转身同后座的小姐说笑的长孙夕,脸上的笑容停滞,吸气时,又现那日棋艺比试她曾闻过的淡淡香味。
那天早上两姐妹并未同行,只在比试之后,长孙娴才嗅到长孙夕身上所剩无几的余香,当时只觉得似曾闻过,等她想起是在哪里闻过时,长孙夕身上的味道,又消失不见了。
今晚宴前,两姐妹同车入宫,她又闻到了那香气,才知不是自己鼻子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