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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玉这会儿才开始后悔,她明明早就知道程小凤的杀伤力很大,怎么就一时来了劲,没有让卢耀把她敲晕了送回家呢,还有卢耀,关键时候,还不来救场!
偏偏程小凤好似不知她的顾虑,没发现出声要捉拿她的人是太子,见着越来越多的侍卫人靠近,一腿将身边放置物品的桌案踢向来人,扬声道:
“放屁!哪个是小贼,我是——”
“误会啊!”一嗓子打断程小凤的话,遗玉忍着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偷偷抓住程小凤一只胳膊使劲儿一拧,冲着台下干笑两声,压低嗓音,道:“诸位误会了,我们不是小贼,也是这里的客人。
“客人?这是哪里来的奶娃娃,”临近台边儿坐着的长孙顺德,摸着胡子,探着脑袋,从侍卫的包围中,看清了台上的程小凤和遗玉,他是什么眼力,一眼就看出两人是女儿身,他暧昧地冲着那灰衣管事一笑,道:
“老周啊,这是两个小贼,该不是新来的雏儿吧,成色不错嘛。”
遗玉和程小凤听不懂他说什么,这厅里坐的却鲜少有听不懂的,随之便发出一阵暧昧的低笑,今晚来的客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大场面没少见,遗玉和程小凤的突然出现,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乐子,当个热闹瞧罢了。
杜若谨从楼上追下来,跨过最后一张被掀翻的桌子,正听见长孙顺德这句话,皱了皱眉,赶在那灰衣管事开口前,出声引去众人的注意力。
“长孙大人说笑。”
遗玉扭头,隔着人缝,见着沿阶梯走上台子的杜若谨,活像看见了救星。
就见他冲着香廊下面点头一礼,道:
“太子殿下息怒,此事的确是个误会,他们是同杜某一起来找人的,并非是什么小贼。”
遗玉松了口气,扭头瞪了一眼张口欲言的程小凤,小声道:“不许说话。”凭着杜若谨的聪明,应该会帮着隐瞒她们的身份,就是不知太子和这魁星楼的管事会不会买账了。
“杜公子啊,”太子倒是出人意料地给杜若谨面子,略一犹豫,便让台上那群侍卫下去,道:
“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吧。”
李承乾都这么说了,魁星楼的管事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唱反调,一挥手便让台上另外一半守卫都退下去,转身去叫侍从来收拾厅里的乱子。
遗玉见围着他们的人都退去,赶紧让程小凤松开了那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拉着满不情愿的她,一瘸一拐地朝杜若谨走去。
“腿怎么了?”杜若谨伸手去扶,柔声问道。
“不小心磕着了。”遗玉冲他感激地一笑,搭上他递过来大手。
“小玉,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程小凤挠着头,满脸歉疚道。
“没事。”出去再和她算账。
“咱们这就要走了么?”程小凤有些不甘心地嘀咕道,“还没找见阿智呢。”
遗玉扭头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便听一旁有人出声叫道:
“杜公子啊,别急着走么,过来和老夫坐一坐,喝上两杯。”
三人一同扭头,便见路过的一张席次上,长孙顺德正端着一杯铜樽冲他们示意,话虽是对着杜若瑾说的,眼睛却没离了程小凤和遗玉两人。
“今日太晚了,咱们改日再叙吧。”
被杜若瑾婉拒,长孙顺德笑容一收,冷冷地道:“你是不给老夫面子么。”
太子开口放行,别人不敢多说什么,可身为太子的亲叔公的他就不一样了。
“长孙大人多心了,只是人没找到,若瑾还有事要办,这才急着离开。”杜若瑾不慌不忙地应对,哪知长孙顺德却借坡上驴,眼神又溜到遗玉和程小凤身上,笑容又跑了出来。
“那好,你有事便去办吧,这两位小兄弟就留下来,陪老夫喝两杯,说说话。”
杜若瑾皱眉,遗玉差点翻了个白眼,被那么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满脸皱纹的老色痞打的什么主意,定是当她们没什么来头,想要占个便宜。
遗玉猜的没错,长孙顺德不认识她们两个的脸,但因今晚这魁星楼的易卖会,来的客人也有携伴的,多是从别间青楼带出来的红牌,这会儿他是认准了她们是风月场所里的雏儿。
这厅里的人,没人不清楚他的意思,却没半个人想要拦着,就连远处雅座上的李承乾,都是一脸玩味地作壁上观起来。
“怎么,连这个面子都不卖给老夫?”长孙顺德松开怀里搂着的姑娘,直接冲着程小凤和遗玉,道:
“你们两个过来。”
程小凤冷哼一声,没搭理他,遗玉揪住杜若瑾的衣襟,朝他身边凑了凑,半边脸都藏在他背后,倒不是害怕,可是那眼神儿盯得她忒不舒服,害她有些反胃地打了个寒噤。偏她们不能表露身份,只能任由这老头打量。
杜若瑾感觉到她的动作,只当她害怕了,略一迟疑,便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肩膀,轻拍了两下,同时对长孙顺德道:
“还请您见谅,他们是若瑾的朋友,现在要一道回去。”
“朋友?”长孙顺德摸着唇上的两撇白胡子,咧嘴一笑,道:“是从哪家楼里带出来的‘朋友’,摇月楼还是品红楼啊?老夫不和你绕弯子,多少银子带出来的,我两倍给你,这两个雏儿你给我留下,老夫只玩儿一个晚上,明天就给你送去。”
“啪!”
“说什么呢你!”这是两眼冒火的程小凤。
“闭嘴!”这是拉住要上去揍人的程小凤,又伸手去摸腰间荷囊的遗玉。
“咱们走。”这是收起了笑容的杜若瑾。
不对,好像是漏了什么——那“啪”地一声巨响,是什么?
遗玉跟着众人一齐扭头,在大厅里扫了一圈,但因昏黄的光线,只能依稀辨别出,一道人影正朝这边走来,随着台子周围的灯光愈亮,那人影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修长的身板儿,那漂亮的脸蛋儿,那冷冰冰的眼神儿,遗玉小脸一揪,又缩到杜若瑾身边,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泰两手平抄在纯白的狐裘大氅中,瞥了一眼那几乎是埋在杜若瑾怀里,只见半拉小耳朵的少年,眼神冷了冷,紧抿了一下唇线之后,便在众人不明所以地注视下,冷声道:
“过来。”
别人不清楚这是叫谁,遗玉要还不清楚,那她就真是脑子有毛病了。
“魏王殿下,”杜若瑾点头一礼,搭在遗玉肩上的手,却紧了紧,落在李泰眼中,再是刺眼不过。
“要本王再说一遍吗,过来。”李泰眼底明显酝酿着一层怒气,遗玉只是偷瞄了他一眼,便看出其中的警告,本就因为沐休放了他鸽子心虚,稍一衡量,就清楚了眼下的形势。
“殿、殿下。”遗玉轻轻脱出了杜若瑾的手臂,安抚地看了他和程小凤一眼,便瘸着腿朝他走过去,在离他还有两步时候,便被一只长臂伸来直接扣在她露出的半截后颈上,脚步踉跄之后,被他揽到了身边,淡淡的熏香袭来,动摇着她不算坚定的意志。
第386章 一心一意
魁星楼
“……那人在暗处有高手相助,解决了咱们楼内藏匿的守卫,才让对方差点闯入四楼,小的办事不利,还请楼主责罚。”
负责待客的管事回禀完了方才发生的事,便跪在地上候命,室内铮铮的琴声时断时续,一道半透明的屏风隔在他的面前,只能闻到隐隐的茶香,看见屏风后隐约的两道人影。
“哦?那人抓了吗?”一道女声响起,带些沙哑,并不悦耳,却有它独特的韵味。
“回楼主的话,他们是杜家大公子的朋友,闯进来似是要找什么人,眼下还在一楼待着,小的上来请示您,是要将他们拿下,还是要放了。”
“找人……杜公子的朋友——”那声音一顿,“你说,会是来找你的么?”
管事没有吭声,他知道她后面这一句话,问的是屏风后的另一道人影。
“也许吧。”这是一道男声,温温朗朗的。
“那便不用管他们了,老孙,等易卖会散了,你自行带着今晚楼内守夜的守卫去领罚便是。”
“是,小的知道。”管事恭敬地答完,便低着头退出去。
待门被关上后,室内的琴音才戛然而止,鹤顶薰炉里散出有些腥甜的香气,一声轻叹后,那沙哑的女声方又响起:
“智儿,你许久没来,姐姐想你了。”
……
楼下的易卖会进行到一半,被冒出来的程小凤和遗玉打断,太子开了金口,两人得以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被杜若谨解了围,却被长孙顺德拦下。
这太子的亲叔公年近六旬,却是最喜欢押玩年岁不大的少年少女,见着男装打扮的程小凤和遗玉,老东西便起了色性,断定她们是杜若谨从别处青楼里带出来的雏儿,本来是势在必得她们两人弄到手,说了两句黄腔,正当满厅的客人等茬看热闹时,魏王却突然冒了出来,开口便是“抢人”。
跟着李泰离席的阿生,弓着身子凑到杜若谨和程小凤跟前,小声交待了几句话。
李泰环着遗玉的肩膀,手掌牢牢扣在她肩头,又扫了一眼面露复杂的杜若谨,便搂着人转身朝香廊下走去,连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留下。
“魏王,”自觉跌了面子的长孙顺德一撑矮案,站了起来,叫住了李泰,扯着松弛的脸皮,冷笑道:
“这两个雏儿可是老夫先瞧上的,先来后到,你该懂吧。”
先来后到,当这是上茅房啊,遗玉撇了一下嘴,却没有一开始生气,毕竟闹成这样,她要负相当的责任,而且眼下更重要的,是考虑等下怎么跟身边儿这冰块儿解释她那日爽约的事情。
这话出口,厅内众人多是面色有变,看着这老头的眼神带些怪异,但凡是脑子够用的,虽不认得遗玉,可也看出来她跟李泰是相识的,就是他们不认识,那魏王要领个人走,那就不该拦着。
不过这也难怪,长孙顺德长年离京,今天打秋才回来,便不清楚这长安城里的一些人情世故,尤其是对上魏王李泰,最好是以退为进,而不是这般,倚老卖老,明目张胆地同魏王叫板,这不是赶着要把面子送到人脚底下挨踩么。
果然,李泰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长孙顺德,在众人的注视下,神情冷淡地张口,道:
“你要同本王抢么。”
这话是对着长孙顺德说的,可是杜若谨却清楚地知道,那双让人不敢直视的异色眼瞳,看的是自己。
长孙顺德常年带兵,身上自有一股子匪气,听出李泰话里的威胁,甩了一下衣袖将手背在身后,道:
“老夫就是抢了,如何?”
“你凭什么?”
李泰半点不见着恼,丢下这么一句话,直接搂了人,头都不回地走向香廊下的雅座。
长孙顺德险些被他的目中无人堵地背过气儿去,伸手指着李泰的后背,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几名看够了热闹的同僚拉住,安抚了几句,这老头才气呼呼地坐下。
“杜大哥,咱们也留下看会儿吧?”程小凤扯扯杜若谨,提议道。
“不,我送你回去。”杜若谨将目光从已经走进昏暗的香廊下的两道人影上收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