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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拉开距离的同时,后头那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她吃痛叫着,置之不理,任着他扯裂她的束环。
她的长发顿时披散,无所遁形。
她回头一看,是名陌生男子!但陌生之中又带几分熟悉,她暗暗一叫,是先前欺伊人的那男子!
那男子也惊叫一声:“不是青娥?”随即惊讶又叫:“好美!美人儿,你这是……要嫁我了吗?好!我 娶!我娶!”
舜华听得他胡言乱语,明知长发早散,但她怒气爆裂,根本不承认这种人会是她的夫婿!要她任命?絮 氏舜华莫名其妙已经认了一次,要她再认一次,她还不如直接飞升西方极乐算了!
她见过这非礼男子又凑了过来,不再迟疑,暴力举起桌子,痛击那男子。她趁机越过她,想夺门而出, 但门推不开。
她错愕。用力又推了推,听得外头铁链撞击声,分明有人将门死锁住了。
蓦地,她脑中浮现青娥离去前,仍是行止紧张兮兮……
不管她再怎么示好,还是要害她!还是要害她!她害过谁?她害过谁?她到底害到谁了?刹那间,舜华 眼透恨意,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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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尉迟恭眼尖,在灯火通明下,瞥见丢在矮脚桌落的一把扇子。
他撩过珠帘,拾起那把扇子,一打开来,扇面正是北塘商人间流行的山涧瀑布,十个人里就有九个人有 这把扇。他想起他曾将同样的扇子送给舜华,不由得回头扫过二楼视野内的所有珠帘后的女子身影。
接着,他暗自失笑。事关舜华,他便处处在意了么?
他看见一名大魏名医喜滋滋地自梯间出现。这人有点眼熟……他想起来了。
他去白府时遇见这位大魏名医,是替絮氏舜华看病的。这么巧?
他对尉迟家的侍从道:“去问问嬷嬷,今晚崔当家来过么?”他将扇子举至鼻间轻轻嗅着。明明春回楼 里香气甚重,但他总是过于敏感,似是闻到扇柄上若有似无尉迟家最新制作的皂香味。
北塘里只有一个奉肥皂为圣物的女子,每天就算跟着他忙到半夜三更,也一定要沐浴才能入睡,时日一 久,她一近身,即使身上配着香囊,他都能隐隐闻到她身上的皂味。
没过多久,随从回报:“当家,嬷嬷说今日崔当家没来,但戚大少来时,身边跟着俊俏青年,那时她没 注意,现在仔细想来,有那么点神似崔当家。”
舜华怎会跟戚遇明凑上?喜欢戚遇明的该是那个崔舜华才是……他思绪一顿,发现自己居然算起她与戚 遇明碰面的次数了。他又听得侍从道:“嬷嬷说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是因为那俊俏青年笑容可掬,不 像崔当家以往那般。”
尉迟恭寻思片刻,又道:“戚遇明在回字厅么?”
“是。今晚当家包下了功字厅,戚大少在回字厅。”春回楼的字厅都是让北塘商人谈生意用的,虽然照 样有姑娘作陪,但姑娘纯属点缀,几乎只弹琴,若然字厅里的生意谈成,这些姑娘就能多些奖赏,是以 春回楼里不卖身的姑娘们相当注重才艺。
侍从见尉迟当家往回字厅去,不由得有些错愕,连忙跟上。
中途有些姑娘见他衣冠华丽,一见就知富户以上的主子,主动想亲近上来,尉迟恭挥挥袖,让她们回去 。他步进春回楼间相连的通道时,帘子后是一排私房,他走过其中一间被铁链锁上的私房,目光略略停 了会儿,心里疑惑,但他心不在焉,仍往另一条通往回字厅的木廊上走。
“啊。”侍从忽然脱口。
尉迟恭回首,顺着侍从看去。一名青楼红颜抱着琴神色惊慌,匆匆离去。
“她是谁?”尉迟恭问。
“当家,白天崔当家被人追时,这位姑娘躲在轿子里见死不救,后来崔当家不准别人找她麻烦。”这位 侍从正是白天尉迟家青年。“没想到,原来她是春回楼的。”
尉迟恭看着她的背影快速消失在门口,大好夜色,除非天大急事,她抱着琴急欲逃命是为何?
他成为北塘四大名门富户当家时,正是十六岁,至今二十余,其中经历多少冷暖,看过多少险恶,对于 世间人心他自是比舜华知晓太多。
有些人,并不是你一时善心放过她,她就能安心度日的。
他心里一沉,想起那间铁链锁住的私房。春回楼里,哪需要铁链锁房?
“去把嬷嬷找来!”尉迟恭快步返回原路,回到铁链锁的私房,他使力摇晃,没有钥匙,根本无法开门 。他二话不说,踹向左边靠墙的门板。
第一脚,门板只是晃动,他毫不犹豫的再踹第二次。那力道,让左边的门板整个被踢歪入室。
不住低位的呻吟,令得他先看向卧倒在地的男子。好几道翻肉的刀口子在男子的背上、手臂跟裤脚上, 鲜血淋漓,他认出是先前调戏伊人的男子,心头不由得一跳,接着,有道锐利的视线落在他面上,尉迟 恭往墙角看去,烛光勉强照到墙角椅上,纤细的腰身,男子的装束,黑色的长发略嫌凌乱的遮去右脸直 泻而下,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尉迟恭立即扫着她的周身,除了右边宽袖被刀划破外,衣着上并未染上任何血迹,他仍是目不转睛,但 顿时松了口气——也正因为这口气,他才察觉自己一直是屏息的。
她一双美目还在看他,紧紧抿着的嘴,忽地动了动,防备中带着几许敌意的话冷冷冒出:“你也是来害 我的吗?”
她的左手攥着一把锋利匕首。她紧紧扣着,却没有把刀尖对着他,她不是害怕,她在戒备。戒备他,还 是所有人?
他瞥了一眼满身伤痕的男子,举步来到她面前,漫不经心道:“舜华,你是不是忘了做什么事?”
那双黑白极为分明的秀眸看着他,没有吭声。
他温声解释道:“今日你还没跟我报平安道晚安,尉迟府里全都报过了,就差你一个。你不说,要我怎 么合眼休息?”
她闻言,苍白的脸有一丝迷惘,随即隐去。
他蹲在她面前,说道:“你吃了什么,怎么身上有股味儿?”
“……臭豆腐。”
“臭豆腐吗?”他嘴角上扬。“春回楼外的臭豆腐摊吗?好东西。”
“可是很臭。”停顿一会儿,她忽然道:“白起要去柳家千金,他如愿了。我没有阻止他,为什么他跟 柳家小姐要害死我/”
“是白起跟柳叶月害死你的?”
“我跟崔舜华无怨无仇,为什么她也要害死我?我本想保住她的身子,她一找到方法回来,我就还给她 ,不叫其他莫名其妙的鬼魂抢走她。结果,却是她害死我。我本想连璧是阉人,我待他也好些吧,哪知 他联合那些伶人想害死我。那女人也是如此,我明明已经示好了,不会伤害她,为什么她也要害死我?”
“他们要害的,是崔舜华,不是你。”
“我没害过人。”
“我知道。”
你怎么又会知道?这话舜华本要脱口呛问,突然间,她发觉他虽然定定看着她,但偶尔瞟向她的右边。
她跟着转头去看,她的袖子被划道口子。臂上一道浅浅血痕,不疼,她一直没注意到。这有什么好看的 呢?舜华心里有疑,往他看去,与他目光相撞。
她听到他问:“有哪儿在痛吗?”这话像哄她。
她又看看右袖下的血,孩子气答道:“脚痛。”
“……脚?”
她再补一句:“脚板疼。”
刹那间,她觉得他面色似乎有些古怪。
她以为他不了解,又道:“袜上也有血,比手疼。”
他一怔,随即镇定道:“舜华,我看看好不好?”
“……好。”她迎上他的目光。
他清朗的面上没有犹豫,双手举过她的右脚,专注地脱下她的靴子。
舜华看着他眉目半垂,小心翼翼又利落的脱下足上的白袜。她见过他几次恩威并施哄他家侄儿,跟现在 有点儿像,他也在哄她吗?
他抬起她的白玉小脚搁在大掌间,目光落在她的脚心上。
舜华见状,不觉有害臊的小女儿心思,反而心中泛闷。她忽道:“这脚也不是我的。”不是她的,有什 么好看?她直觉抽回脚,但她轻轻压了下她的足心,她闷叫一声。
“痛吗?”
“……很痛。”这样压她当然痛。
他头也不抬道:“不是你的脚,怎会痛得这样?”他眉头微微皱起,估量一会儿,又细心的替她穿上白 袜,套上靴子,再看完另一只脚,当他抬起头时,朝她鼓励的一笑:“咱们再忍忍,等回家后再上药。 ”他自然地移过她的右手臂,小心碰触她的伤口,果然只是轻轻划伤,不会有大碍。
终于,他心里可以松口气了。
“舜华,我替你束发可好?”他柔声问。
她想起自己披头散发,闷声道:“我不要嫁给他!我当尼姑也不嫁!”
“若要依这来论婚嫁,也轮不到他,先是我娶你才是。”他主动探向她腰际,她看着并没有抗拒,任他 取下她的扇袋。
接着,他又顺手握住她的刀柄,对上她的美目。
她有点狐疑却无敌意,他微笑:“借刀一用。”
她在沉默里顺从的松手,他将扇子取代匕首塞入她手里,再拿匕首将扇袋割开。他靠向她,双臂环过她 的身子,以扇袋为绳束起她的长发。
舜华全身笼在他的阴影里,她微地抬眼,他的下巴就在她头顶之上,鼻间净是他的气息。
他好像沐浴过,她想着,昨天也闻到他刚沐浴的味道。离她最亲近的两名男子,一是白起,一是他,都 被她传染上日日沐浴的习惯,但两人身上除了皂味外,气味都不太相同。
“……尉迟哥。”这三个字自她嘴里顺当滑出时,她觉得好像安心些了。“有没有人害过你?”
他手上停顿一会儿,才道:“这种事很难说。也许一开始他先害,也许是我先下手为强,当人家主,如 果不多防着,出事的会是自家人,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谁害谁了。”
她皱起眉。“为什么要害人呢?为什么又要被人害呢?”
“舜华,你道当人家主,该做的是什么?”
“……”
“眼睛永远不能闭上。就算一具具尸首送进府里,旁人可以闭上眼,但当家不能闭。不想看也要看下去 ,看到最后,唯一想做的、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族人。只要保住自己族人就够了,其他的,已经顾不 了了。”他温声道。
他说来平淡,舜华却听得心惊胆战。这不是将害人合理化吗?可是……要是她呢?如果她是当家,是不 是也会跟他一样?她多万幸她不是,白家的当家不是她,可是,白家的当家没有保住她。
她心里隐隐有怨,隐隐怨着白起论婚嫁居然挑了个会害死她的女人!她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袍,呼吸急促 起来。
尉迟恭察觉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替她扎好长发后,看向她,随即心惊。
他手指轻颤抚上她眼角下的血痕,不是沾上的血迹,而是匕首划翻的皮肉。“你……”这翻开的皮肉约 指甲大小,有些深度,他忙压住她眼下止血。
她抬眼望着他。“尉迟哥,崔舜华破相了吗?”
“……这要让大夫看过才能确定。”
“大夫要看崔舜华的脸吗?那我呢?你又在看着谁呢?”
“现在,我在看絮氏舜华。”
舜华本是心绪烦乱,说起话来胡言乱语,没有特别注意自己说了什么,但当他从嘴里说出絮氏舜华时, 她震住,回忆自己先前一番乱语,心头骇然。
她赶忙对上他的视线。他慢条斯理道:“我以前很少与崔舜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