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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津子穿和服似乎更有风度,具有西服难以显示出来的沉静气氛。植想起了妙子曾经说过的话:〃我喜欢加纳大夫,因为她待人亲切。〃
〃大夫,我不欢迎,请您出去吧。〃
伊津子说。今晚桌子上摆的不是推理小说和威士忌,而是正在编织的毛衣。那是一件男人的毛衣。植的脑海里清楚地浮现出身穿这件毛衣,躺在床上的伊津子的丈夫。
〃我不打搅你。能不能听我说说?〃
植说着,把手插在口袋里,在室内急促地走起来。他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室内响着。伊津子沉默地拿起了编织物。
植在伊津子身旁站住了。
〃加纳君,前几天我做得太不对了,请原谅!要杀我,拧开煤气炉开关的家伙,仍然是西泽!您怎么知道的?〃
〃那家伙在祝贺会那天晚上,住在了我的隔壁。那是早就安排好的。我也怀疑过喜欢你的斋贺。但,斋贺君在办事处整夜打麻将。他没有离开过。
这是秋永告诉我的。斋贺去过两回厕所,可也不是一个人去的。而且,从十二点到两点之间没有离开麻将桌。所以,除了西泽,没有别人。〃
植说完,又在室内急促地走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伊津子叹了一口气。
〃您是不是有点儿神经衰弱?你怀疑我差一点儿被杀吗?〃植一面说,一面看伊津子手的动作。
〃穿和服真漂亮啊!这是你丈夫的毛衣吧?有点儿感冒。〃
伊津子说道,然后又小声加上一个〃我〃字。〃喂,加纳君,我想把西泽赶出去。〃
〃我知道,您到处去说科长的坏话。不过呀,假使科长真想杀害您的话,我认为您应该辞职,离开这个医院。〃
〃辞职?我辞职?没道理!那不是逃跑吗?〃
〃那样不好吗?我认为不在疯子旁边冒风险,也是明智的方法啊!您不要误解,我是担心您的事才说的。〃
〃那我很感谢。我不在的话,你的身边就少了一个疯子吧。〃
。〃请不要说那种怪话。〃伊津子说道。
〃是怪话吗?不过呀,我是固执的。不,还不是一般所谓的固执。我是微不足道的人;但虽微不足道,却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不想向西泽之类的人屈服。那家伙是这个社会允许存在的不合理的象征啊!我的命运,以前一直输给他,但这回不会输。〃
〃可是大夫,您近来的样子正适合用'挣扎'一词来表现。好像让波涛卷走,就要沉没似的。〃伊津子的话刺中了植的心。植自己知道自己的样子。伊津子的话,的确是第三者观察植所得出的结论。
在诊疗部会议上,植受到了所有医务人员的攻击。药剂师伊津子、斋贺也出席了。科长没有参加。
植观察周围医务人员的脸色发现,在这个会上,自己是一个被告。
〃让一帮微不足道的流氓搅乱了我们神圣的工作场所,我们不能沉默。应当尽快采取什么对策!〃放射线科副科长江崎叼着烟斗说。江崎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无边眼镜。他用视线向所有的人员征求同意,只是避开了植 ,〃植君,你要让西泽科长为难的心情,我们也不是不了解。不过,作为医生同事,不是仍然应该保护伙伴吗?〃
桥本副科长说。
〃科长可不能说是伙伴哪!〃外科的秋永反驳桥本道。〃也许不是伙伴。不过,都是知识分子,都在从事着神圣的职业,也可以认为是伙伴吧。你说不是伙伴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在军队里,科长是军官,我可是士兵啊!〃
秋永说。秋永也是医专出身,因酗酒而身败名裂。他和植怀着共同的情绪。
〃但是,都是军队里的人。在这个意义上,不是伙伴吗?〃
外科的三轮插嘴道。
〃在这个场合,'流氓是敌人哪!大敌当前,军队内部发生纷争,那就完了。应该一致对敌嘛!不是吗,秋永君?〃
秋永露出奇妙的遗憾的笑容,沉默不语了。〃植大夫为什么要支持人类渣滓似的安井呢?〃内科的远藤采取了和信子同样的说法。她是惟一的一个女医生。
远藤戴着高度近视镜,为了养活两个孩子,在医院工作。她虽没有恶意,但却不能理解植的行动。
药剂师伊津子、佐佐木京子和斋贺都沉默不语,将视线落在桌子上。
不知为什么,药剂师面对医生总感到自卑,所以在诊疗部会议上往往不怎么说话。
〃植君,今天你不是要推心置腹地谈谈吗?我们也并不是要把你的想法全都否定。我们是想站在你的立场,找出最好的解决办法呀!〃
外科的三轮用爽快的语调说道。植抬起了头,一个一个地看着在座的人们,但众人都避免和他的视线碰在一起。只有伊津子的视线和他的视线完全合在一起了。伊津子的眼睛里闪现着热情。
植觉得,伊津子的视线似乎是在鼓励他。
植用很低的声音详细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他心想必须保持平静,但说着说着便不知不觉地激昂起来。
〃这显然是西泽科长的疏忽。不,与其说是疏忽,不如说是由于重大过失所造成的杀人罪呀!不单是作为一个医生,就是作为一个人,科长的行为也不能原谅!何况要为科长提供有利的证词呢。。。。。。〃
从理论上说,植的话应当感动所有在座的人。但是,它留给大家的似乎不是感动,而是困惑。〃植大夫,何必那么钻牛角尖呢?连我们也会有失败的时候,而且不管怎样是对待病人的问题,所以那是工作。无论什么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误,把工作全都干好吧。。。。。。〃
江崎用手按着无边眼镜说道。
〃正因为对待病人是工作,所以不是才应该深入考虑吗?〃
植低声说道。但他对医生们不怎么反感。因为从坐在这里开始,植便了解了他们的心情。
〃植君,大家不都是医生,不都是同事吗?我们是一个共同利益体嘛。你所说的,我完全理解,在座的人都理解。我想迸一步说的是,你是不是应该用更老成一点的眼光去看事物呢?〃
三轮不容反驳似的说道。他毕业于大阪的医专,是柔道二段运动员,一贯心直口快。但就连三轮这样的人,也否定了植的行动。
为什么呢?那是因为人们所具有的、对阶级差别难以去掉的意识。
假使光子不是野妓之类的女人,假使安井不是流氓,他们会这样彻底地否定植吗?
当然,这种假设是滑稽可笑的。为什么呢?因为在那种场合,西泽的疏忽就不可能出现了。
这使植想起了自己参军时的一个场面。植以后应当是医官,但起初以新兵的身份被编入了一般内务班。
参军第一周有身体检查。从内务班到距离二十米左右的检查室,新兵们是用俗话所说的〃光着隂敬〃走去的。在检查室内部,不用说也是那个样子。一个干部候补生出身的见习士官站在军医的旁边。军医是一个以吹毛求疵著称的男人。
新兵们一个一个自报姓名,直立不动地站在军医的面前。先进行胸部的扣诊和听诊,然后是M检查。M检查的目的是看看有没有不好的病,有没有阴虱。
军医用镊子检查新兵的阴部。发现有病的人,便用难听的语言辱骂。即使什么病也没有的人,也会成为嘲弄的对象,说什么大的,小的,弯的,等等。
对于出自医生之口的那些侮辱人的语言,植从心里感到愤怒。
轮到植的时候,他报告了级别姓名:〃陆军二等兵,植秀人。〃
军医旁边的见习士官对军医说道:〃植二等兵是见习医官。〃
这似乎是见习士官对军医的阿谀。〃啊。〃
军医说着,拍了拍一动不动的植的肩膀。〃这虽然是平凡的工作,拼命干吧!〃
军医仔细地检查了植的胸部,但没有做阴部检查。
只有面对植时,军医的眼睛才是人的眼睛。不,是属于同一阶级伙伴的意识。
在其他新兵面前,只有自己受到特别的待遇,这使植感到难为情。但不能否认,也有得意的喜悦。人归根到底是由那种东西联系起来的。
然而,当时与现在的情况不同。植以诧异的眼光望着同事们。
〃我认为诸位所说的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能断言,如果科长接受我的忠告,那个患者就绝对死不了。也许正像科长所说的那样,是特异体质的问题。所以,如果只是对西泽科长的非人行为感到愤怒的话,到了一定程度,我也会适可而止吧。但是,自从出现另外一个事件之后,我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西泽科长了。这是我和西泽科长个人的问题。〃
〃那到底是什么事件?〃桥本副科长问。
〃现在不能说。〃植答道。
不快的气氛笼罩了整个会场。
药剂师斋贺沉默而急促地吸了好几支香烟,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植大夫以一个'人'的身份谈了自己的看法。但在这个事件上,我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您要强调人的立场呢?从您平日的行为来看,总觉得有些矛盾似的。。。。。。〃
〃你是攻击我的私生活吗?〃
植问道,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对斋贺从未产生过的强烈愤怒,此时愤然地涌上来了。不,这不仅是对斋贺个人的愤怒,也是对使他说出这种话的医院全体人员看法的愤怒。
〃我不是个人攻击,而是难以理解。〃
斋贺的脸盘是圆的,气色也很好。他的话乍一听慢慢吞吞的,但却像蛇的舌头那样轻轻颤动,充满对植的憎恶。植仿佛是要抗击众人的压迫,把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耸起了肩膀。
〃斋贺君,你提的是孩子式的问题。人这个东西,并不是只有靠一个方面生活的呀!人到了三十多岁,身上就会有种种污垢。如果去掉那些污垢,连内部也腐烂了的话,这个人就完了。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在别人看来,我是满身污垢的。可是呀,最关重要的内部就像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鱼一样,是鲜活的。比起外表穿着华丽的服装,内部却腐烂变质的家伙来,我觉得自己要正经得多呢!〃
〃哎呀,我不太明白您所说的意思。〃斋贺扫兴地答道。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明白,那就别做人吧!您说什么。。。。。。〃
斋贺受到侮辱,瞪起了眼睛。
〃那么,您侮辱有丈夫的女性,这就是人的污垢吧,还吹牛吗?〃
伊津子一直低着头。听了这句话,她的脸色微微地红起来。她严厉地看着斋贺问道:
〃斋贺大夫,你说的有丈夫的女性是谁?〃
伊津子的声音非常尖锐,使众人吃了一惊。斋贺显出很狼狈的样子。
〃不,我并不是说加纳大夫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我可没有受到植大夫的侮辱哇!〃
伊津子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说的。但,伊津子的话使众人都哑口无言了。同时,它也使植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喂,我们不要涉及植君的私生活吧。〃三轮劝解似的说。
当天傍晚,植在药房前碰见了伊津子。〃方才的事,非常感谢!〃
植表示谢意。
〃您感谢我,可没道理呀!我是为自己说的。〃伊津子答道,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笑起来。
〃对了,我这儿有对您身体有用的好药。〃
伊津子说着,从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药包,递给了植。
〃什么药?〃
〃吃一吃就知道了。〃
伊津子微笑着,走进了药房。
植一面把药装进口袋里,一面心想:到底是什么药呢?他一回到办公室,就把药包打开来看。用肉眼看,是结晶体的白色粉末,不知道是什么药。他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忽然脊背上感到一股寒意。
浮起谜一般微笑的伊津子的眼睛,忽然从植的脑海里闪过。植想:莫非是毒药?怎么能断言不是毒药呢?植还不能确信,拧煤气开关的不是伊津子。到底伊津子为什么要给我这种药呢?是嘲弄我吗?植把药重新包好,又装进了口袋。
不得不不断地怀疑周围的人,这也是很苦恼的事。植的脸上显出很郁闷的样子。
院长林国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