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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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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天在巴黎街头的某广场上,我遇见一个男孩。
我坐在微微凉的板石上,耳边有成群的鸽子飞起来的声音,它们的翅膀扇动的风掀起我的头发和裙角。不知道,我此时是不是安磊说过的那样,洁白的裙角飘飘,宛若仙子。微微安买东西还没有回来,我闻到了附近的西饼店飘起来的小甜饼的香味。
我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他停在我面前,呼吸有微微的粗重。
“Exeseme?”我感到某种程度上的慌乱,那感觉来得强烈,我漆黑的眼睛努力地搜索,终究没有看到什么。我放弃了,面前的人没有说话,我叹了口气,微微安是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的。
“你是中国人吧?”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的声音,那么熟悉,仿佛昨日那个男孩出现在我面前,他既不安静也不磊落,只是他说,我叫安磊,安静的安,磊落的磊。
“安磊?”
“安磊?我叫孟小北。真高兴,在巴黎还能遇见中国人。我现在看见每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人,都想扑过去亲两口!”他一瞬间像个兴奋的孩子,我撇了一下嘴角,怎么会是安磊,不会有这样的相遇,隔着天隔着海,连离别都是悄悄的。朋友在MSN上说:栀子,安磊没有找过你。这,很好。
“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是的。”
“为什么?”
“白内障,做手术就会好的。”
“那为什么不快点做手术呢?”
“因为我不想看见这个世界。”
“你真奇怪。”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我来巴黎读书的,没有什么朋友,在学校里很寂寞,因为没有我喜欢的人。”
“你有女朋友在中国吗?”
“没有。”他碰碰我的胳膊:“你自己在外面吗?那多不安全。你做我女朋友好吗?咳,我是指女生朋友,很好的那种,我觉得好象和你认识很久似的,一点也不陌生。”我侧了侧耳朵听见他噼里啪啦翻包的声音,一边翻一边嘟囔:“这是我的证件,我的学生证,还有一些其他的证件,我不是坏人。”
我忽然就笑了。这个男孩子也坦率得可爱。
微微安回来的时候,我和孟小北已经无话不说。她生气地跺脚:“栀子,你怎么随便和陌生人讲话。”(奇*书*网。整*理*提*供)
“微微安,这个是孟小北,是从中国来的留学生。”我站起身来介绍,微微安一把扯过我,冷哼一声:“穿白衬衣的小白脸,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孟小北有些郁闷地还嘴:“大家都是中国人,何必呢?”
“少跟我攀亲带故的。”微微安拉起我的手就走,我相信她还会很给面子地奉送两个白眼,孟小北没有追上来,我的心里有微微的失落。我喜欢听他的声音,如果再忧郁一点,我宁愿相信是安磊在我身边。
2
我要说说微微安。
她是一个中法混血儿,白皙的皮肤,轮廓很深的眉眼,看起来很美。我来法国的时候,这个城市除了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天空,其他的都是陌生。我疯狂想念着安磊那张清秀的脸,无数次的在人群中幻想着看见了那个身影,他转身朝我微微地笑,然后扭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每一次,我都寻找那个幻觉,在巴黎街头,忽然的相遇,然后每一次,我都会迷路。我用着半声不熟的英语向别人问路:“Exeseme?”那个女孩在广场上吃冰激淋,棕色的头发亮得如绸缎。她抬起来头笑:“你是中国人吧?”
微微安是个很幸福的孩子,这种幸福来得不真实。她的爸爸妈妈都在中国,她说她喜欢巴黎的气氛,喜欢巴黎湛蓝的天空,尖尖的圆形建筑,还有莱茵河上的船。她快乐得不真实,比起来我的忧郁,她总是叹气:栀子,你的安磊真是个传奇。
孟小北偶尔也会问:“栀子,你有那么爱他吗?我是说安磊。”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为了他而不想看见这个世界。”
我便不回答,眼前的漆黑像电影一样回映着昨日的画面,安磊喜欢穿休闲服,有一双黑得像夜的眼睛,他会陪我去游乐园骑木马,会纵容我将硬币攒起来留着结婚。如果,如果不是他的爸爸和我的妈妈结婚了,两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那就好了。可是这也就是假设而已。
我又叹气,孟小北忽然拉了我的手,说:“出去走走吧。”我听见微微安削苹果皮的声音断了一下又接上,于是点头说,好。
孟小北的手一直捉着我的手,那手的形状像是上帝打造好的,正是适合我的轮廓。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他停下来问:“栀子,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我摇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我看到了巴黎的天,广场上成群的鸽子和小孩子嬉戏,还有一个流浪的画家在街头画像。”
“这有什么意义吗?”
“这就是眼睛的意义啊,上帝给我们制造了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但是有很多人失去了它,他们因此而痛苦,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小北,你尝试过黑暗吗?这也是一种安全感。”
“我尝试过,两年前,我出了一次车祸,听我爸爸说,当时是去机场的路上,我正要来巴黎。可是因为是雨天,司机又开得快了一点,就撞了车,我的头部被撞到了,造成一段时间的暂时失明。黑暗可以让人冷静,可是栀子,生活是需要面对,而不是逃避的。”
我摇头:“也许吧。”
孟小北便不在逼我,只是牵起来我的手,那一瞬间,我感觉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用娴熟英语问:“给我们画张像好吗?画两个人在一起的合像。”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眼神落在哪里,我的脸却着实地烧了起来。
3
这个早上的阳光很好,也只有巴黎有那么浪漫的天气。我像往常一样坐在19楼公寓的阳台上听微微安念法文的原文课本。读了一半,她忽然就不念了,叹了口气问:“栀子,你什么时候去做手术?”
“再等等。”
微微安又叹气:“我想我是喜欢上孟小北了,他让我劝你去做手术,明知道会很愚蠢地被拒绝,我还是问了。”
我愣了一下,却也很自然地点头,孟小北的确是很讨人喜欢的男孩子:“那就告诉他。”
“可是他好象很喜欢你呢!”微微安困惑地把头埋在我的膝盖上,我的指间碰触到她头发的柔软,像绸缎一般。她说:“他看你的眼神困惑又迷人,他说,你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吸引着他靠近。”
“微微安,试一下吧,说不定他对我只是朋友的感觉,女生对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最爱胡思乱想了。”
“真的吗?”
“恩。”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门“乓”地一声关上,微微岸甚至忘记了和我说再见。我依然在阳台上,阳光穿透我的身体,仿佛要燃烧掉我的灵魂。我想瞎子是没有眼泪的,可是我的脸还是湿了。我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孟小北,因为安磊的影子已经扎根在我的心里,是一尊魔。
那一天过得相当缓慢,我等待着微微安开心或者不开心地回来,却没想到最坏的结果。她哭着撞进门来,结结巴巴地说:“小北他忽然晕倒了,都怪我,都怪我太任性了,竟然不小心把他推到了喷水池,他在水里吸了两口气就休克了。”
我和微微安赶到医院的时候,孟小北还在昏迷,医生说:“病人脑子里原本就有因车祸而残留在脑部的血块,所以才导致的休克,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微微安像虚脱一样瘫软在我怀里,我此刻忽然有了做手术的冲动,我想看到这一切,我所不想逃避的。
孟小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微微安已经回家休息了,我坐在他的病床边,他的手紧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沁满了汗,像是掉进了梦魔的深渊。他睡得极不安稳,呼吸粗重得好象随时要断掉,然后他就醒了。
他问:“栀子,是你吗?”
“小北,别怕,我在这里。”
孟小北把我拥在怀里,他的怀抱里温暖而亲切,他喃喃地问:“栀子,是你吗?”那声音遥远而忧郁,我不自觉得流下眼泪来。
4
孟小北和微微安都变得很奇怪。这个尖牙厉嘴的忽然温顺得像一只猫,而孟小北呆在我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我的照顾和关心达到一种宠腻的程度。我开玩笑似的讲:“小北,你不要爱上我哦。”
“好,等你眼睛好了,我就和微微安回中国见我们的父母。”
“你和微微安?”
“恩,栀子,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管你一辈子。”我终于明白了,孟小北话里的含义,我的存在不过是一场对微微安的拖累。
那个孩子气的男孩,那个笑声爽朗的男孩,那个会在广场上狂奔的男孩,此刻,他的灵魂,跑到哪里去了?
我决定回国做白内障手术,是我自己回去的,孟小北只是说,等你的眼睛好了,我们三个一起去普罗旺斯看一望无际的薰衣草。
我点了头便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是朋友小末来机场接的我,她长高了,长到比我还高,我甚至能听得到她骨头里噼里啪啦膨胀的思念。她抱着我又哭又笑:“栀子,你终于回来了。”她没有提安磊,我也没有提起,彼此心照不宣,提着行李直奔医院。我是那么迫切地想看到这个城市,这个遍布着我的青春和爱情的城市。
孟小北说得对,上帝给了我们一双发现美的眼睛。那曾经快乐的,悲伤的,惨痛的,现在一一数落起来都是美丽的回忆,如同胎记,不可磨灭。
我的眼睛恢复得很快,小末每天都带好吃的来看我,还讲一些其实并不好笑的笑话。我静静地听着,微笑着,觉得世界柔软芬芳。毕竟我被人那么真诚地爱着。出院的那一天,我穿了洁白的裙子去了游乐园。我是翻墙进去的,小末说过,我翻墙的动作就像一枚飘落的玫瑰花瓣,那么优美,只是,安磊是不喜欢的,他讨厌我省下十块钱换成硬币塞到小猪肚子里。
而现在,游乐园已经不要门票了,听说要建成公园了。
木马的漆已经班驳,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我坐上去不管它是不是湮没了我的洁白。我开始哭,因为我又看见了那个幻觉中的身影,他坐在我身后的木马上,微微地笑。
“栀子,是你吗?”他问
5
安磊站在阳光下冲着我笑,好看的牙齿一闪一闪的,明朗而忧郁,一如曾经。他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你记得吗,我们说好的,你要来看我打篮球,wrshǚ。сōm我们不见不散的。
恩,不见不散。
我们一起坐在班驳的木马上,等到看落日的那一刻,暮色四合,他牵了我的手说:“去看看我妈妈吧。”我点头,想起来一句话,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叹了口气,这一切谈何容易。
我们去疗养院的时候,安磊的妈妈正坐在轮椅上给护士小姐唱曲,是那种昆曲,那个护士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果冻般晶莹的眼神。她说:“阿姨,您唱得真好。”“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经常给你唱。”安磊的妈妈笑笑说:“小婷,你去看我的栀子花浇水了没有。”“浇了,那几盆都长得可旺呢,都拱起来骨朵了,过两天就要开了吧。”小护士开心地笑:“阿姨,您可真神了,连隔壁林奶奶扔的蔫掉的花苗都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