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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第比谁都清楚,他理科能有今天的成绩,一半来自与那个病态中年人的坐隐博弈和循循善诱,是那人让赵甲第年纪轻轻便明白“棋在棋盘外”的道理。
“要不我下一局?”赵甲第平静道。
蒋谈乐这辈子下围棋最紧张就是有人观战,简单来说就是怯场怯战,或者说,她的性格与爷爷不一样,没有强烈的胜负心去支撑她在围棋这条走不到头的晦涩道路前行,唯有百年一遇的绝世高手,方有不存胜负的意境,现世存活着的,恐怕也就只有吴清源一人而已,石佛李昌镐也不过是五十年一遇的大国手,身为职业选手,也容不得他失去胜负心,所以不擅争强斗狠的蒋谈乐很早就丧失了在围棋上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她起身把位置让给似乎气质有点变化的赵甲第,百思不得其解,老校长眯起眼睛,啧啧称奇。
赵甲第正襟危坐,直起腰板,气场和气势远胜方才与老校长对局。
他做了一个习以为常的动作,轻轻整理衣衫,双手象征性擦拭一遍,心无旁骛,聚精会神,简直就像是最正式的职业对局。
对手很弱,赵甲第根本是狮子搏兔,君临天下。
这也意味着与这个业余围棋玩家伯仲之间的蒋谈乐,对上赵甲第,在围棋棋盘上输得百分之百要比老校长在象棋棋盘输得凄凉,甚至可以说是惨烈。
赵甲第起身后,又恢复人畜无害的好学生模样,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蒋谈乐善意提醒道:“弈城现在不知道关闭没有,如果没有,你去那里下棋。”
蒋谈乐怔了一下,终于从震撼中勉强恢复平静,略微失态道:“哦,好的。”
“吃饭的时间到了,小乐,你带着赵甲第去食堂,师生之间交流交流,不管是学习上还是围棋都可以嘛,我还有点事情。”老校长下了逐客令。
要是以往,蒋谈乐一定直接拒绝,谁的面子都不给,可今天破例,围棋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东西,哪怕她下得很臭,但围棋是从儿童时代陪伴至今的精神寄托,比闺蜜还要闺蜜,高兴了就与人对弈,输了也开心,委屈了也去手谈几局,她本就无胜负心,总能在棋局中静下心来,正因为这样,她才会答应父亲给她安排的一位相亲对象,答应试着交往,并不是那个男人比以前的相亲对象更优秀,只因为他据说是tom围棋上的7段,她觉得这样相处不至于过于冷场,她实在受不了与人尤其是同龄男人毫无营养的客套寒暄,他们的家世,资产,相貌,与围棋教会她的意境相比,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和缺陷,蒋谈乐宁肯自己剩着,也不想把自己将就着送给某个男人。
教学楼离食堂慢悠悠走大概七八分钟路程,蒋谈乐自然没有开那辆银灰色slk,赵甲第一路走得有点拘谨,在高水准美女面前,他一直如此憨厚,除了吃了猛药才会爆发出战斗值。但最让赵甲第纠结的是这个美女老师实在太像小犊子赵砚哥的母亲了,一样是瓜子脸,一样身材高挑,连穿着打扮的风格也类似,甚至连眼神和气质都有五六分雷同,最致命的是tmd还一样是英语老师,两个人间隔大概半米距离走在校园,回头率有点吓人,蒋谈乐本就美艳,像一颗熟透却还保持新鲜的水蜜桃,加上老师身份和前不久惊艳全校的OL装扮,她完全符合一个大学生使劲意淫的一切标准。
蒋谈乐一直在男女交往中扮演被动防御的角色,没想到今天还得绞尽脑汁去找话题,轻声问道:“你学围棋多久了?”
赵甲第想了一下,回答道:“6岁入门,除了高中阶段两个暑假和一个寒假,其余假期基本上全部在下棋。”
蒋谈乐对这个回答感到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好奇问道:“是棋院培训吗,有没有参加过定段赛?”
赵甲第摇摇头笑道:“不是,我只跟一个人学棋,没有参加过定段赛。”
蒋谈乐突然来了兴致,说到围棋,她的矜持和气场自然而然就会大幅度降低,笑道:“那你说你自己有什么水平?”
赵甲第尴尬道:“不知道。”
蒋谈乐对赵甲第的诚实本分有点想笑,不再问话,在食堂挑了个僻静地方吃饭,赵甲第一看到她跟那女人如出一辙的进餐仪态,疼得小鸡鸡都快要萎靡不振,只能强打精神。蒋谈乐吃饭的时候没有说话,起身端餐盘的时候才问道:“你为什么弈城有没有关闭?你现在不在弈城下棋吗?”
赵甲第汗颜道:“08年弈城因为版权问题说要无限期关闭,我一怒之下就再没有去过。”
蒋谈乐微微一笑,“那我可以告诉你,弈城食言了,现在还开着。”
赵甲第一直被动应对,觉得这不是好现象,就说道:“那有机会我开个新马甲一起去弈城对局,或者棋魂和围棋吧也行。”
蒋谈乐多敏锐的一个女人,立即捕捉到她觉得不能放过的细节,问道:“为什么要开马甲去弈城?”
赵甲第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道:“那个号有点大,带着你,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蒋谈乐彻底乐了,风情无限地盯着胆敢不上她英语课的学生,问道:“解释一下,id是什么。”
赵甲第挠挠头道:“国士无双,弈城9段。”
蒋谈乐当场傻眼。
国士第76章 先手转机
蒋谈乐并非听说过国士无双在弈城的事迹,她混迹qq围棋很多年,对tom棋魂尤其是弈城这类草根高手和职业选手一起辈出的高端圈子一直发自肺腑地畏惧,对它们的了解只停留在一些赛事咨询商的层面上,但一个弈城9段,绝对足以让蒋谈乐身为赵甲第老师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她盯着这个不像作伪的学生瞧了半分钟,悄悄深呼吸,比一般青春少女要伟岸许多的胸脯随之微妙一颤,风景这边独好,网络围棋8段是一个巨大门槛,大多数业余玩家恐怕终其一生也跨不过去,蒋谈乐自己就是一个典型代表,有点小女人沮丧又有点孩子气雀跃的她发现自己心情明朗,离开食堂的时候甚至想是不是给赵甲第一个中等的平时成绩,分别时蒋谈乐特地跟赵甲第要了手机号码,说有时间就去弈城下棋,她独自回到教学楼下坐进那辆奔驰轿跑,接到爷爷电话,老头话中藏话,含沙射影,蒋谈乐这次没有针尖对麦芒,很好脾气地应付着,挂掉电话,嘴角勾起一个笑意,现在她家里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她父亲蒋平江为代表的拥唐派,坚决支持蒋谈乐和唐文斌交往,一派则是以爷爷蒋世民为倒唐派,对唐文斌一直没好感,不是说他在生意场上花拳绣腿就是含沙射影他的心怀叵测,蒋谈乐在两派的夹击下一直闲庭信步,无欲则刚,她本人的意思很简单纯粹,顺其自然就好,唐文斌约她吃饭,可以,AA制,约她看电影,也行,别奢望牵手,约她参加朋友聚会,没问题,别说是男女朋友关系。她突然生出一个恶作剧心思,给唐文斌发了一条短信:我在弈城围棋有朋友要找我下棋,你有空做我的枪手。
是驴子是骡子得拉出来遛一遛才知道,蒋谈乐有点迫切想知道听上去挺高手风范的弈城9段“国士无双”是不是真那么回事,至于唐文斌的tom7段实力如何,她其实并不在乎,因为她曾经在茶馆特地和唐文斌下过一次,看得出来,唐文斌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业余玩家,棋力自然比蒋谈乐高出一截,可要比起电视上运筹帷幄的职业棋手,还是不可相提并论,倒是相貌气质都不起眼的赵甲第,坐在棋局前的那一秒,气势恢宏,竟让蒋谈乐有种气贯长虹的感觉,宛如当年儿童时代遇上的职业8段老人,寻常交谈和蔼和亲,但一旦坐下,拈起棋子,就浑然不同。手谈手谈,如果没了这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在蒋谈乐心目中自然就如同鸡肋,经过黑马赵甲第无限插柳的一对比,倒霉蛋唐文斌本就不出彩的形象越发暗淡无光。
可怜那边唐文斌还以为事情终于有了实质性突破,无比激动,已经开始忍不住想象把蒋美女推倒在丝绒大床上的美妙画面。
赵甲第对跟某个女人极像的蒋谈乐有不小心理阴影,哪里猜得出一次蒋老狐狸借刀杀人一回的自己其实已经被扯进蒋家的家事,他正打算去上外欺负他的媳妇,没想到打电话过去,却是沐红鲤无比委屈和幽怨的嗓音,带着轻微哭腔说她被妈妈带回江苏,刚上沪宁高速,赵甲第当即就爆了粗口这丈母娘太他妈的心狠手辣了,当时沐红鲤坐在副驾驶席上,因为赵甲第嗓门有点大,连开车的秦晴都听得一清二楚,丈母娘大声发飙道赵甲第你说什么?赵甲第小心肝拔凉拔凉的,立即谄媚道阿姨啊路上开车小心点,车上带瓶热茶,乏了就喝上一口,沐红鲤代为传话,秦晴忍俊不禁,法外开恩,把本来已经没收的手机还给女儿,说只准打十分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苟延残喘的小八两只好把丈母娘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和媳妇打情骂俏,终于把哭丧着一张漂亮脸蛋的沐红鲤给逗乐,秦晴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微微叹息。
电话打了整整半个钟头,沐红鲤心满意足挂掉电话,握紧微微发热的手机,一脸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女人的甜蜜。秦晴本来就知道自己这次有点过分,强硬手段把女儿从上外带走,一路上母女打冷战,她心中有愧,苦于拉不下脸皮,有这个电话也就有了台阶下,笑道:“这下满意了?”
沐红鲤转过头,望着窗外,依然不肯妥协,但脸色已经好看许多。
“好啦,还生妈的气啊,真是女大不中留。”秦晴打趣道。
“又不是嫁出去就不是你的女儿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你倒好。”沐红鲤满肚子牢骚和怨言,却因为性子关系,一直忍着,她上次说要跟赵甲第私奔绝不是玩笑,当时只要赵甲第点头,她立马什么都不带就和他去全国各地旅行去,甚至已经订好行程,西安,丽江,敦煌,成都,丰富多彩。
“他才19岁,我怎么放心。”秦晴感慨道,“傻女儿,哪怕是我打心眼喜欢赵甲第这孩子,在这个阶段,我都会唱白脸扮演大恶人的角色,何况说实话,我确实不是很满意赵甲第,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我担心他的性格跟你不合,现在可能不觉得,但等到你们真的生活在一起的那一天,就会发现表面上温和的赵甲第骨子里其实未必比你好说话,我问你,以后起了争执,是像今天你和妈这样打冷战,还是就闹离婚?你们要是出问题,那就肯定不是小问题,两个都倔,妈再不好,也是你的妈,不可能说不做母女就不做母女,但婚姻不一样,说到底,无非就是一本小本子,没了感情,或者感情淡了,一本小本子能拉住谁?今天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拉回江苏,等将来某天你也要花去所有心神去拉他,一次可以,两次三次呢?红鲤,到时候吃亏吃苦的肯定还是你。”
“危言耸听,妈,你总是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这样不好,这是阴谋论者和怀疑论者的腔调。”沐红鲤抗议道。
“妈这一路走来,就证明了妈没有错。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秦晴笑道。
“那是爸人好。”沐红鲤轻声道,“甲第跟爸一样,都是好男人。”
这话秦晴爱听,当然是前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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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甲第自然是不会去上外,没有沐红鲤的上外毫无留恋的地方,甚至得知她已经在去江苏的路上,赵甲第对上海都有一种生疏感,骑着车跟媳妇打完一个电话,到了上海交大,听一堂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