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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的确太小,不懂得父亲心中的苦楚,拉着父亲的衣角问,“妈妈和姐姐是去中国了吗?要不然我们怎么找了那么久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们?”
“也许吧。”
向晚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爸爸,妈妈为什么讨厌我?”
“不是,她讨厌的是我,不关向晚的事。”说着强笑着拍拍向晚的背,“又岔开话题。好了,去打扮下,晚上去Gaulle先生家我可不想带个野丫头去。”
向晚大叫一声,手里拿着梳子冲出来,不知怎么搞的,刚才还好好的头发现在乱得像一窝草,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氲开来,只有一双眼,仿若秋水寒星,流光溢彩。
父亲不准她学那些法国人,把头发剪得短短的,坚持要她留着长发,可向晚却怎么也学不会给自己梳头。
“爸爸,我不会梳头!”
父亲看着她,“噗”地一声笑出来,一时不查,笔端的墨汁掉下,好好的一副字算是毁了。
“怎么化起妆来了?你就那么喜欢Gaulle先生?”父亲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嘲笑道。
向晚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战国策》上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
父亲拿木梳重重地打了下她的头,“叫你背书,你竟给我记些这个!”
“为什么喜欢Gaulle先生?”他还是不明白,怎么女儿这么小就明白这个了?是他平时对她太放纵了吗?
“因为他长得好看!”
“哦,原来我们向晚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父亲调子拉的长长的,慢慢地说,“可是Gaulle先生已经有petite amie了怎么办?”
向晚不服气,“那我去找一个比Gaulle先生更加好看的男人去做他的petite amie!”
父亲大笑着刮了她的脸两下,“好好,我的向晚将来找最好看的男人去!”
……
这是多久远的事了,九岁?还是十岁?怎么会梦到这些?向晚起来,旋亮床头灯,看下钟,只有三点钟。她躺在床上静静地想,原来她也曾经是这般明眸青睐的女子,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
翻身下床,倒了杯水给自己。喝完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却了无睡意,向晚又下床,慢慢踱到窗口,看着窗外白花花的月光,想起了那天的事。
“我不做情妇。”半晌后向晚开口说道,仍然是低着头的,她永远没有办法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拒绝眼前这个男人。
霍清宁听出她语气里的坚决,也相信她不是欲拒还迎,因为她做不来这样的事情。但这个回答仍旧令他吃惊及小小的,失望。
“为什么?”他尽量不动声色,如同大灰狼在诱骗小红帽。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做情妇。”尽管卑微,但她也有着她的坚持。
“哦,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他似乎心情不错,居然笑出声来,所有的冷漠在那一刹那尽数褪去,又变回那个温和的霍二公子,“难道我理解错误?”
向晚惊愕,原来他知道?!原来自己小心翼翼的一切他都明白?!所有的礼数教养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她猛地抬起头,“对!我喜欢你。但是这样我也不做你的情妇!”
“好,好!很好!”东少一边笑着一边拍着手进来,看着向晚,做泪盈于睫状, “向晚啊,真不枉我疼你一场。你走了我这九重天可怎么办啊?”
又对向晚竖起大拇指说,“牛,你真牛!霍二公子出生以来吃的第一个鳖恐怕就是在你这里了。”说完又兀自笑起来。
霍清宁坐在那里,搁下他自个继续笑,笑够了也就安生了。
反倒是向晚,被东少笑得又羞又窘,连忙夺门而出。
“你小子,居然来挖我墙脚!”笑够了,东少第一件事便是找霍清宁算账。
“嗯哼。”霍清宁点上烟,反正不理会他他一个人也不会冷场。
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东少走过去,挤在他的单人沙发里,“你什么时候看上这小姑娘的啊?”
仍旧没得到回音,没事,他继续一个热闹,“啧啧,你眼光越来越回去了嘛。这样嫩的都要?”
看着旁边的人脸色不郁,他很识时务的改口,“不过苏向晚漂亮倒是真的。”
“你够了没!”霍清宁就算再好的教养也被他撩拨起了火气,“要是不放心,就下去看着。”
“生气了?”东少掏出一支烟,就着霍清宁的手点燃,“前儿我看见老爷子他秘书在买拐杖,我当时还想他身子骨不是还硬朗着吗?原来是为你准备着的。真是高瞻远瞩啊!”
东少顽童般的坏笑,在脸上浮现,“他手里最乖觉的一张牌如今也长了反骨,你说老爷子是不是会被我俩给气死?”
“不会。”霍清宁脸上逸出惨澹的笑容,“他从来就比我们两个厉害!”
“是是。”东少笑着点头,拍拍弟弟的肩膀,“所以说,想开点。你斗不过老爷子!”
“你当初怎么不这么劝自己?”
“我那是原则问题!”东少继续笑, “你又何必为了那一亩三分地和他闹?”
霍清宁也笑,淡淡的、带着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苦涩的微笑,“我累了。”他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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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推倒又重来,我家向晚还是应该对小霍说不,不做情妇呵!
第 16 章(全修)
绥州城的兴隆百货,从来都是个热闹的地方,橱窗柜台里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鲜艳亮丽的服装名牌,包装精美的香水口红,无一不引得太太小姐们趋之若鹜。
“冷太太,您看,这烟斗可是美国进口的,看上去很是大方得体,您看如何?”导购小姐热情地对冷太太介绍。
冷太太有一丝不耐,拿过来递给女儿,“舒亚,你看怎么样?” 一边还不忘抱怨,“真是,买那么好的作甚么?要我说从家里拿两支参就可以了,你还非得特意来买礼物……”
冷舒亚仔细地看着,手感,质地,最后还凑近闻了闻味道。微笑着对导购小姐说,“小姐,就这个吧,麻烦包起来。”
“就这么买啦?不问下平远?”冷太太一看票上那几个零不由跳起来叫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晓得体贴体贴平远,他平时赚钱多辛苦,你随便给一个不相关的人买个礼物就几千块?”
“妈!”冷舒亚带着微微恼怒,指责母亲,“霍老爷不是不相关的人,他是怀沙的父亲,你忘了以前怀沙对我们一家的照顾了?”
冷太太不以为然,“那算什么,对他霍二公子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人家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就你这个傻孩子还心心念念地记着别人的好。你可要记着,现在平远出息了,你也是个司令夫人了,不要再和霍清宁有什么牵扯了?”
“妈!你……”
“这不是付太太吗?”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穿着白洋装的女子走进,看见冷舒亚略带迷茫的眼神,对这冷舒亚笑道,“付太太不认识我了?我们在圣诞舞会上见过一面。”
“苏小姐?”冷舒亚有点意外,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是怎么给东少出丑的,看上去矜贵无比的女子怎么会主动向她打招呼?她当然不会傻到和母亲一样,认为江防司令夫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头衔。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压死人的权势,何况在这权势的中心——绥州城里?
“原来付太太还记得我。”苏茗笑,“付太太不但人长得漂亮,记性也很好。”
冷舒亚仔细端详着苏茗,心里想着:真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而且她还很年轻,估计才二十左右,像朵带着露水的初绽的花,干净,健康,脱俗。那双眼睛熠熠有神,睫毛天生地又浓又长,根本不用睫毛膏,眼珠汪汪两潭秋水,灵活生动,喜怒哀乐尽情展现。不像自己,已近而立,原先有的三分颜色也开始褪去,她已经在慢慢老去。
“苏小姐真会开玩笑,哪里及得过苏小姐的年轻漂亮。”冷舒亚微笑,小姑娘给管教得很好,对她相当客气,聊了几句,熟悉了,又改口冷姐姐。那甜甜的嗓音,听在心里一阵舒坦。
不过她可不敢称她妹妹,这么一个玲珑精致的人儿,又懂做人,如果再有一个良好的家世,要嫁给霍清宁,并不是不可能的事。现在一口一个姐姐,等明儿真成了霍夫人,这绥州城所有的女人还不都得看她的脸色?
“冷姐姐在这里买礼物?”苏茗问,笑盈盈地接着说,“是买给霍伯伯的吗?”看见冷舒亚微笑颔首,她苦恼地皱着眉头说,“冷姐姐,你帮我看看该买什么好?我都逛半天了也不知道买什么?当然我没多少钱,只能意思意思。”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原先冷太太是极度不耐烦的,她急着赶回去再玩两圈,实在没什么耐心来应付一个黄毛丫头,当听到她管霍老爷子喊霍伯伯后,她微楞后即对着苏茗笑道,“苏小姐,原谅我老太婆眼拙,不知道令尊哪位?”
苏茗低头,半晌,才轻声说,“我父亲去世很久了。”
“对不起。”冷舒亚先反应过来,握住苏茗的手,对她道歉,“我妈一向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啊”
“不会。”苏茗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却是敛了两分,“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冷太太和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倒是我耽误了冷姐姐的时间,还要姐姐帮我参详礼物呢!”
“苏小姐真是太客气了。”这个时候,挑剔如冷太太也不由夸赞起这个女孩的聪明,小小年纪,话就说得一点不漏且面面俱到。
指着柜台里的一个鼻烟壶,问道,“冷姐姐你说这个鼻烟壶怎么样?”
冷舒亚凑近细看,一个精致的鼻烟壶,青绿的壶身绘着花鸟虫鱼,去栩栩如生,端的是做工细致。再一看那价格,连冷舒亚都噤了声:六万六!显然,苏茗也看到价格了,惊叹道,“这么贵?抢钱呢!”拉了冷舒亚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唉,难道真的要像二公子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用准备,就这么空手上门了?不过,谁叫我穷呢?”
冷舒亚心里涩涩的,但仍是尽力微笑,对着苏茗说,“那是二公子心疼你呢!”
苏茗娇羞不已地叫一声姐姐,脸却开始慢慢红了。
冷舒亚也笑,想来大多数女人,都会爱上像霍清宁般的男人,绮年玉貌,风流倜傥,有魄力够手腕,但一转眼又会紧贴着身子,低声说出酥心柔媚的话儿来,她们恋他的才,他的权,他的势,他的美,连同他的无情,越是得不到,便越看得如珍似宝。飞蛾奋身扑火,并不是不知道会得焚灼,却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欲望,所以才甘愿拼上血肉。
根本就不用猜,她就明了苏茗必定是在喜欢着霍清宁。只是,如今的她这么显摆给她看却是稍嫌浪费了,哪怕他霍二公子当真还顾着小时候那一星半点的情意,已嫁作人妇的她对她哪里有半分威胁在?
东走西看了半天,她也有了两分倦意,顺势说道,“苏小姐,我要回去吃药了,要不你去我家坐坐?”
“今天约了人了,去不了冷姐姐的家里了。”苏茗委婉地拒绝“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想像冷姐姐这样高雅的人,家里一定布置的非常漂亮。”
“那下回你一定要来。”冷舒亚自嘲地想,自己小的时候还常被人夸伶俐,可如今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比,分明是木讷地厉害。
出了百货公司的时候,看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