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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陶然又拉了拉小外套,再次迟疑。
“别可是了,你都还没有认识阿姆斯特丹呢!怎可以这样回去?”筠霓斥道。
在这里认识阿姆斯特丹?陶然怀疑的眼光在遇上筠霓的利眼时倏地打住。
“筠霓,别这样凶巴巴的。”一位筠霓的记者朋友靠过来劝道:“既然她想出去,
那我们干脆就去红灯区逛逛吧!”
陶然对这位解围的朋友感激不已,简直就要流下两滴晶莹的感激之泪了。她猛地点
头赞同对方。
“会不会很远?”陶然附带著问。
“不会、不会!”
十分钟后,当陶然知道红灯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时,差点没惊骇得张大嘴巴,可是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当她被筠霓以及她们新交的“男性朋友”带著穿梭在小巷间时,只
能尽力压抑自己紧张的情绪。
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闪耀著不同的光辉,运河两岸的黄色小灯泡映照在幽静的河面
上,呈现著一种宁静的温馨美,为这早春的清冷添加几分暖意。但眼儿一溜,运河两岸
的人行走道旁,闪耀著不同的霓虹灯光,红色、紫色、绿色、橘色,“SEX”字样和清
凉女郎窈窕的身形更是大刺刺地的悬挂在商店屋顶。
情趣商店的门口张贴著各式夸张、大胆、让人脸红心跳的海报,如果这个还不够刺
激她的心脏,那小巷子里站在透明小橱窗内搔首弄姿的各色女子,可也让陶然瞠大了眼
。
“宋陶然,你可不可以不要表现得太土?”筠霓顶了顶陶然的肩膀说。
刚刚筠霓的一位朋友告诉她,橱窗女郎不光是用来看,如果有意的人谈妥了价钱,
她们便会拉上窗帘,就在那个小房间办事。陶然支吾的说:“她们真的在那个房间里…
…呃……工作?”
“是啊!你少土了,不要东指西指,小心被揍。”筠霓的警告声未竟,陶然的小嘴
又张了开来,食指忍不住指著她身后。
筠霓好奇的回过头去看,正巧看到一个满身赘肉且上了年纪的橱窗女郎拉上窗帘准
备做生意。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们都好奇刚刚走进去的是个什么样子的
男人。
一个闪神,嘴上的笑还来不及收拢,一个人潮的推挤硬是将两人分了开。陶然夹在
一群高大的欧洲人中间,没几秒钟就失去了筠霓一伙人的踪影。
她有些惊慌地抵抗推挤的人群,想要拨开他们看个清楚,怎奈脚下踉跄一下,使她
不得不弯下身以稳住身子,没想到继之而来的一股力道,却让她被推挤进一个微敞著的
门内。
从巷道要下到门前有几阶阶梯,陶然被绊跌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子。方才那
一阵推挤让她的小外套也掉了,露出连身洋装细肩带下的一片冰肌雪肤,更惨的是合身
的裙子被挤得高高的,只够包裹著她娇俏的臀部。
可怜的她还来不及从近视两百度的朦胧中恢复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矗立在她的
面前。
“就是她了。”
陶然抬头看向指著她的陌生男人,稍早喝下的酒精在她肚子里发酵,直冲脑门,让
她的头更昏眩了。
“恪擎兄,终于想开啦,别客气呀!”陌生男人身边的几个男人笑道。
陶然正想从这些外国人的话语中辨识出发生了什么事,但一阵腔调浓重的英文让她
完全搞不清头绪。
“进去吧!”男人们催促著。
先前指著她的那个男人握住她的手。“小姐,不在这里行不行?”一个悦耳的男中
音在她耳边响起,男人说的是纯正腔调的美语。
“什么?”陶然本能的用英文回应。
男人以为她听不懂英文,便塞了几张钞票到她手里,然后拉著她出了小房间上了阶
梯去。陶然听到了旁边那些外国人的鼓噪声,不难听出其中含有暧昧暗示,但她无暇多
想,既然这位先生好心的要带她离开这个奇怪的房间,她就顺其意吧!
她的确不喜欢那个小房间。她想著。
陌生男人牵著陶然的手,半拖著她走了好一段距离,并且机警的回头张望了几次,
才在较大的马路边停下来。
“这是哪里?”陶然努力睁大她有些迷蒙的眼眸,却顶多能辨识出旁边是运河。问
题是阿姆斯特丹别的不见得有,运河可多得不得了。
陌生男人这才转过头来,好像第一次看清她的长相,他退后一步打量她。
陶然虽然看不清楚,可是她可以打赌他的眉头此刻正轻拢著。这时她的眼睛也比较
适应这里略微幽暗的光线,她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高大颀长的男人是个东方人。
“我不确定,但已经不在红灯区了。”男人清冷的眼眸扫了一下周遭,他的声音不
高不低,每个英文字都说得干净俐落。
陶然决定她喜欢他的腔调,事实上他说的英文字正腔圆,听不出是哪里的人。只是
他举手投足间带著优雅的贵气,倒是有几分欧洲风味,陶然看得有些痴迷。
“对不起,小姐,我不知道我这样拉你出来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但我实在不喜欢
当时那种气氛。”他挥动著手说,然后仿佛也不是真关心她是否介意似的,兀自陷入思
考中。“对了,我忘了你不会说英文。”他放弃地摊了摊手。
“我会,虽然不是非常标准。”陶然直觉的回答。“还有,我也不喜欢刚刚的环境
,虽然我和我的朋友走失了,但还是很高兴能离开那里。”
陶然的回答让他探进西装外套里拿烟的手顿了一顿。“朋友?!你们上班时是成群
结队的吗?”他的眉头再次聚拢,右手抽出烟盒,熟练的点燃了一根烟。
陶然望著他修长的手指夹著烟送往唇畔,那唇薄厚适中,线条分明,让人想伸手描
绘他的唇形。直到淡淡的烟草味窜进她的鼻息,她才回过神。
“上班?!上什么班?”这回换陶然皱眉头了。她到底发呆多久,为什么他说的话
她都连不起来?
“你问我?不就是那些在橱窗里的女郎做的……呃……特殊行业?”他脸上微现诧
异。
“橱窗女郎?特……特殊行业?”陶然的嘴儿张开成“O”字形。“你以为我是妓
女?!”她最后一句话甚至是用中文说的,因为她太惊讶了。
难怪他之前要塞钞票给她,原来他以为她是橱窗女郎,原来他以为她是来卖的。等
等!他以为她是来卖的,这么说他买了她,他……不会吧?
陶然终于知道害怕了,她迟来的忧患意识终于冒出头了。
“我不是,我不是!”她大叫,然后才想到自己说的是中文,赶紧再用英文大喊:
“我不是妓女!”
谁想到对方冒出的话却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你会说中文?”男人惊讶地问。
“我当然会说中文,我是台湾人……”她倏地打住。“你也说中文?”
男人咧开嘴角笑了,“看来今晚大概是闹了个大乌龙。”他的笑容迷人极了。
陶然没有很注意听他说的话,反倒被他的笑容吸引了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
第一次,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一点欣赏异性的本能。以前她从不觉得
男人对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吸引力存在,但现在她有些信了。
这感觉,呃……还不太坏。
经过一段错愕和解释,对方终于了解了陶然阴错阳差被误认为橱窗女郎的来龙去脉
。
“也是我鲁莽。”男人露出真心的歉意,“我刚参加完一个展览,从布拉格飞过来
,却被那群朋友拖出来。他们硬要我在红灯区找个小姐,我被烦透了,一看到门里的东
方面孔,就拉了你作数。没想到误会了。”
“哦!”陶然闻言,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是……”她说著又打住,有些尴尬
的笑笑。
男人倒是露出爽朗的笑容,“以为我是寻芳客?哈哈……”
陶然因他的笑声抬起头来,再次注视著他。
眼前的男人蓄著有型的三分头,相较之下五官的俊朗倒削去了几分冷硬,仔细看,
他算得上是个帅哥。他身上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看来质料很好,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
显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人,看来倒像是从时装杂志上走出来的雅痞,优雅迷人而有些遥
不可及。
“对不起。”陶然有些赧然,讷讷地说。
“好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男人耸耸宽大的肩膀问道。
“啊!惨了!”陶然被这一提,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状况。“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饭
店。以往我都会带张饭店名片的,今天走得匆忙……”她愈想愈无力,整颗心都沉了下
去。
“你总知道在哪一带,还有饭店的名字吧?”男人本已打算告别陶然迳行离去,没
想到这女人还搞迷路这一套。
陶然抬起头来看向他,脸都白了。一阵不祥的沉默之后,她轻轻地摇摇头,心却沉
得更深了。
她从海牙到阿姆斯特丹这一路,几乎都是被筠霓拖著跑,匆匆地住进旅馆后,又匆
匆地被打扮一番,然后立刻被拖了出来……天哪!悲剧发生了!
她老早就知道自己是个路痴,也养成出饭店就顺手带张名片的习惯,谁想到马有失
蹄、人有失算。这下子毁了、毁了!
陶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不禁缩起身子,下意识地摩挲著自己的双臂。然后她才
发现另一个噩耗,就是她身上的小外套早已不翼而飞,现在她的胸口凉凉的一片,只有
两根细得不能再细的肩带撑著身上性感贴身的黑色短洋装。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正有著强烈的挣扎。事实上他累坏了,想挥别这个意外,回
去旅馆休息,怎奈他就是抛不下这个显然迷糊得可以的女子。
邵恪擎几乎令自己诧异的脱下西装外套,“先穿著吧。”他淡淡地说,好像他们俩
早己是朋友。
陶然看著他,有些讶异他先前的冷然顿时消失了大半,正犹豫著要不要去接。就在
对方决定收回外套的前一秒钟,她伸手接了过来。
西装外套的质料果然很好,上面的余温裹著她圆润细致的肩膀,直透到心底里去,
淡淡的烟草味窜入她的鼻息,陶然的双颊因察觉到两人之间藉外套带来的亲密感而染上
红云。
邵恪擎心里徒地一震,她顿时展现的小儿女姿态异常的动人,出乎意外的攫住他的
心,那双之前还闪动著无助的大眼内,因脸上的红晕而产生些许光芒,让他的心头轻轻
地被撞了一下。
及时而至的细雨打醒了各自陷入微妙情绪的两人。互相匆匆对看一眼,他自然的伸
出手,而她也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到那只大手中,两人在细雨中缓缓地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