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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姀就对夏枝努了一眼:“去吧,待会儿叫你。”
夏枝会意,往二人敛衽就出去了。
也想厨娘偏近于舒公府,自然不会与二太太那样故作亲近她。此趟来,想必事出有因。便也正色道:“大娘您有何事,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厨娘点头,拉了条凳子就近在丁姀旁边坐下,两人挨地极近,她便悄悄道:“八小姐想必也听说了吧?现府里都传得风风雨雨的。”
听说?丁姀恍然之间精神起来,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对厨娘的话不知所云。她侧首茫然,摇头道:“这个……似乎不曾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大娘您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若能有小姀帮得到的地方……且……”
“啧是八小姐您的事儿呢”厨娘瞧着急了,忍不住截了丁姀的话。
丁姀错愕:“我……”自己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那梁大人上书朝廷的事情了。这也并不是私底下传地事情了吧?何故厨娘却说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厨娘“啪”地一拍大腿儿:“八小姐您也忒老实,丫头们都说,上回大爷救了您,那舒公府的大门还不给您开定了?老太太在这门风上可紧得很,断然不会让小姐您吃亏的。”
诸多巧合,竟都兜成了一个圈?将她慢慢地囚禁在了一处。不,或者说,其实将她与舒文阳,更甚还有其他女人都囚禁在了一个地方。现在明里暗里,她都跑不掉了,嗬……此刻却也只有一笑了之的份儿。
厨娘见她面不改色,心底下便也有些吃惊,但却焦急更甚。人都知道舒文阳家里还摆着个死不了的,丁姀进门儿只做小不为大,况她自个儿的身份,确也没资格说什么。于是就道:“哎呀……奴婢都给您捏把汗呢,您自个儿怎么就没个先觉呢?您一个黄花大闺女,哦……还浑身湿漉漉地教个男人看了去也抱了去,那大爷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似地?”
丁姀见她是真情切意,也老实告诉了她:“大娘您有所不知,我……合该是这命运,早也看透了。”
“怎么能呢,小姐呐,您有听说哪家做小的日子好了么?您不为自个儿打算,也得为将来您生下来的小子打算不是?若说这个是远话,那咱们就拿近的来说,您家里二老又是怎么个想法呢?”厨娘叹了口气,“奴婢也实话告诉了您,咱家那大*奶虽说病病怏怏的,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您瞧淳哥儿就知道了不是?”
“淳哥儿?”丁姀总算是听出些什么来了。难道淳哥儿这身世的背后,还与舒大*奶有瓜葛么?她困惑地看着厨娘,渐渐觉得那舒公府似乎远比自己想象地更为可怕。她本已做好一概恬然处之的打算了,可厨娘的一席话不禁让自己又动摇起来。
一生为妾,命运何其可怜。即便是舒公府那又如何呢?越是富贵人家,便越是看你不起。倘若只是自己也就罢了,可难为了后代为之一并懦弱一并受到忽略。诚如家里那几位姨娘似地,二伯自打要了她们就都搁在姑苏,再没正眼瞧过。人生如落冰窖里似地,日子短也就罢了,可时日一长,又有几个人受得了?
她眼神明明灭灭,看着厨娘知她话中还有话。
但厨娘已不便再说。她出身舒公府,背地里说道自家里主子的不三不四总不像规矩人该做的事儿,于是只打算敲敲丁姀,让她早做打算,别糊里糊涂就进门了。说罢也就起身要走:“八小姐您好好想想,奴婢已是多嘴,八小姐可别见怪。”
丁姀亦起身相送,不勉强她再对自己多透露什么。她已好心来提醒,这便够了。其实想起来,舒文阳巧合搭救自己,这是否正应了那“天合”呢?自己跑是跑不掉的了,那何不在这条路上走得稳一些,走得更远更出彩一些呢?
舒文阳背后的复杂,自己忽视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之理,妄图躲过风风雨雨自欺欺人过一辈子,岂不是太天真了吗?舒公府不是掩月庵,那等地方,可能容她一人的娴静?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倘若勉强为之只能落个树折的下场。常言道无欲则刚,这世上谁又能真正无欲无求?有的,尽都是伪装的豁达。即便是那些贪静贪懒遗世独立之人,求的不也是个宁静么?所以风动随动才能不至刚性损伤,这或许就叫做随遇而安?
莫与注定相违背,只与注定相依存。不作出头的椽子,但也万万做不得那个只懂隐藏的榫子。
厨娘一席话,如一棒击首,让她此刻清醒不少。先前曾记挂晴儿的那番话,以为此事与舒季蔷又有些什么牵扯,但现在一想,即便有牵扯又怎样?她避不过躲不掉,何不痛痛快快迎头面对?这当头,梁大人那封上书就成了最为恰到好处的东西,或许真会有什么意外也说不定她便立找了夏枝来:“可还记得上回同你说的银莲之事?”
夏枝颔首:“小姐怎么忽然提起她来了?”
丁姀深深吸了口气,才将自己心中疑虑了许久的事情说出来:“银莲……应同舒大爷有些瓜葛。”
“啊?”夏枝一口冷气倒抽,大叫一声,“小姐……这话可乱讲不得……”丁姀素日沉稳,这会子怎么就说这种不知轻重的话了呢?吓得她好一头额汗。
丁姀摇头,她并非要深挖些什么陈年往事,她只想知道,那深居舒公府的舒大*奶,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可现下她还不想全盘告诉夏枝,否则定又害她提心吊胆的了。便道:“知道乱讲不得,那打听起来便更要小心谨慎了。”
夏枝捂住嘴,半晌顺了口气:“小姐是想让奴婢去打听?”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有所归
“……嗯,倘若真是如此,舒公府上上下下多少张嘴,总有一张是堵不住的。而且……现下咱们还与银莲尚在一个屋檐下,我也不希望下回再见,她又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在心里回想那日午后为了一株海棠花盆栽的事情,竟渐渐觉得银莲是在无声地冲她呐喊咆哮,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自己俯首的样子,含了诸多的不甘。
夏枝长出口气:“既然小姐是这么想的,那奴婢……定要去打听个结果出来。”
丁姀点点头,才觉似乎因情绪波动惊了身冷汗。木然地看了看小开半扇的槅扇窗,轻轻地吁了口气。
夏枝捋起她背后的长发,皱着眉叹了声:“小姐……容奴婢问一句,您对舒大爷……”
“怎么?”或许自己不曾意识到,可夏枝这话出口,她也隐隐觉察到些什么。
“呃……算了,奴婢明白了。”
丁姀喉咙一哽,闭上眼睛。夏枝自来与她亲近,也深知她心意。当那日得知对方极有可能是舒季蔷的时候,便连夏枝也看得出来她内心的抗争。而那一人突然之间从舒季蔷变作舒文阳的时候,她那抗争的心,竟然渐渐消失了这里头的意味,触她心房,令她有些不想面对。为那样一个不简单的人付出感情,是自讨苦吃。
可不知不觉的,嘴角却背道而驰地微微浮起了笑。连她都不曾发觉,其实她这笑,笑出肺腑,绽放了汝家少女懵然尝情的羞怯。
喜欢一个人人,连在现代都不曾尝试,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上。
幸好,也只是喜欢而已,喜欢他们之间那解释不清楚的邂逅。
夏枝知她已心不在此,便悄悄退了出去。至屋前一个人坐到台阶上,左右想了想,便起身走了。
院子里霜儿正扶着春草走路,见着她便问:“夏枝姐姐上哪里去?”
夏枝定住,这霜儿毕竟是舒公府的人,得紧着弄走才成。毕竟搁个外人在屋里,总觉有些不恰当。冲她点了点头:“贾大人今早上会来,我去瞧瞧咱家四小姐。”
听说是去侯爷夫人那里,霜儿也就不问了。对她笑了笑:“可回来吃饭?”
夏枝随便笑道:“快去快回的。”对春草努了一眼,让她别大意。
春草对她挤眼:“那还不快去霜儿,你再陪我走走。”
“哦……”霜儿应下,就也不再问起夏枝别的事情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正张罗摆饭的霜儿忽听外头进来了三三两两的人。她探头一瞧:“紫萍姐姐”
坐边上的春草晃了晃两条腿儿就起来一瘸一拐地迎上去:“哪阵风把大忙人都给吹来了?我去叫我家小姐……”
紫萍堆笑,却似有些牵强,拉住她道:“不忙,听说八小姐受了惊,就不去打搅了。”
春草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是来找八小姐的么?”朝她身后又瞧了瞧,紫萍这回来带了三五个婆子。这副情景可让她打了结结实实的一个寒颤。当日从掩月庵回到丁家的那夜,那些粗膀子身材魁梧的婆子是怎么将秋意带走了,第二天,丁姀又是怎么被那些刻薄嘴脸打了棒子的有这些老家伙出现的地方,总没好事。
她有些后怕地不敢与那些婆子正视,悄悄将紫萍拉到一边,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紫萍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没什么事儿。就是带几个人正好在附近转悠,就想到大太太今早上说的,说夏枝已经回来,霜儿就不必留在这儿了。我便顺道来接她走了……”
“咣啷”一声
屋里人一时都将目光睃到了霜儿身上。
只见她惊骇地脸色灰白,肩膀哆哆嗦嗦地,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瞧她失手打翻的汤正冒着白气,氤氲在她的衣裙上竟没烫得尖叫起来。
“怎么了?”春草蹒跚地过去,拿出绢子替她抹身上的汤汤水水,一面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烫到了没有?”
正擦着,手背上竟三三两两地滴下几滴水。她抬头一看:“哦哟哟哟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就哭起来了?”打翻了一盆汤,她也没说她几句,怎么这丫头就哭起来了?春草捏了捏自己的脸,心道自己模样凶了么?
紫萍不动声色,点了下头,那几个身后的婆子就都走了出来,来到霜儿身边道:“走吧……四小姐还等着呢”
霜儿猛然间一个抽搐,反手抓住近一些的婆子:“我……我……我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春草还在错愕当中,那些婆子就要将哭得淅沥哗啦的霜儿给连拖带拽地拉走。
丁姀在里头听到声响,心里一阵凉,拉开门见紫萍也在当场,心内便忖度了几分:“怎么了?”她温声问道。
紫萍见她出来,忙上前敛衽,客气地道:“八小姐,吵到您了,奴婢是来接霜儿回去的。”
丁姀蹙眉,一想就知自己猜了个正着。可这是赵大太太要做的事,自己不好明面上插手,只道:“她是个极其乖巧的人,我还想多留她几日呢……”
紫萍愣了一下:“八小姐还想留霜儿?”
“……”丁姀沉默地将视线落到一脸泪光祈求地望着自己的霜儿身上,手微微抖了抖,垂下眼来,“是呀,不知道可否。”
“八小姐宅心仁厚大伙儿都知道,可这是大太太发的话,奴婢也不敢擅作主张。要不然奴婢先将霜儿带走,奴婢也跟大太太说一声八小姐您还要,倘若大太太肯放的话,奴婢还就给送来?”紫萍试探着问。
丁姀想了下,紫萍已说到这个份上,自己也不好再得了便宜还卖乖。便点了点头:“那我……可等着了。”婉转地笑着又安抚霜儿,“你去吧,没事的。”
霜儿一下子嚎啕,想要扑牵头来被那几个婆子一下子拉住长发又给拽了回去。她疼得“哎呀”一声,双手拉住头发只得跟着走了。
紫萍向丁姀又是一掬,便也跟上去。
量是春草再怎么糊涂,也知道紫萍并非如她所说的顺道来接人地。那霜儿,分明是让赵大太太给抓回去的。她也懵了虽说那霜儿毕竟是外人,可好歹人家服侍上上下下都周周到到的,她见着于心不忍。那些婆子下手也忒狠了,谁知道霜儿被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