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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们一听,都丢了盖碗挤成一团:“八小姐,您看咱们……咱们就是嘴巴贱,您大人有大量……”
“走。”丁姀冷道。
“……”婆子们这会子都噤了声,知这番话可真触怒了丁姀,便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灰溜溜地走了。
春草一下子瘫在地上,那根棒子“桄榔”一声跌入地面,狠狠砸起了一个土坑。
“嗬……”丁姀也不知如何笑得出来,手脚竟不听使唤地哆嗦着。她颤颤扶住夏枝,闭了闭眼,“我倒不知,我已经低微到这翻地步了,嗬……”
“小姐……”夏枝叹了口气,甩了春草一眼,“你呀你……哎”春草这脾气,果真就是个惹事胚。她气归气,怎也不先与她们来打声招呼?倘或她不冲动跑出来搅局,何至于丁姀要出来认那几个婆子说的混账话?这不是往自己嘴巴上重重挥了一巴掌吗?忍过这一时,待到舒公府这门亲事定下来,就能堵住这悠悠众口,何苦出来自讨没趣春草举袖抹着眼泪,呜呜奄奄地道:“我怎么了……我这还不是为小姐抱不平……呜呜呜……我说呢,怎么三太太那里总不见动静,原都是这些不要脸的在外头抹黑咱们小姐呢呸……下次见了我还打还骂”
“你省省吧,”夏枝摇头,“快来扶八小姐进屋。”
“……”春草胸口忿忿难平,“不成,我得告诉三太太去,让她做主。”
“春草。”丁姀脸上血色褪尽,凝重的脸色使得她看起来有些悲从中来。她轻轻摇了摇头,“进屋去。”说罢,甩开夏枝,一个人扶着墙迈进了门槛。
第一卷 第两百章 初潮来袭
夏枝瞪了春草一眼。春草颇是无辜,拾了手边的大棒,头一昂,从地上跳将起来:“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事搁下回我还打她们一通。谁的嘴巴贱到这份上了?是她们自己找的打,怨我做什么下回要敢再说咱们小姐,先问过我的大棒”
夏枝拍了拍自己的脑额,一副无语凝噎的样子,显然被春草的这番理论确实呛地无反驳之力。不过让那些婆子吃些教训,也委实大快人心。她便一把拉起她的胳膊,也不再就此对错而论,道:“进去瞧瞧小姐去……”
春草顿有些垂头丧气地点头,“咚”地一声将手里头那根大棒甩到一边地上,跟夏枝一道进去了。
两人屏息凝声地拨开珠帘,挑了个缝往里头偷偷瞧。只见丁姀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仍旧坐在桌边对着一大箱雨花石挑挑拣拣。
“杵在那里做什么?”她忽而道。仿佛头顶上长了眼睛似地,就知道这两个丫头都站在门外徘徊。
春草喉咙里“咕噜”了两声,捏着夏枝的衣角进去:“小姐……奴婢刚才……”
“那床是再无下手能帮的了,天黑之前,你务必把它弄好。”
“呃?小姐?”春草错愕。
丁姀慢慢抬起头眯眼瞧她:“听不懂人话了吗?”
“……”春草知丁姀这会子似乎真是气上了,故而一句嘴都不敢贫。直接退到夏枝身后,应了声“是”,就乖乖去捣鼓那张大床去了。
“小姐……”夏枝看着心里不好受,丁姀有气她撒出来就好,偏生不像丁妙丁婠那样,气了打骂人摔东西的,反还不改常日那副既冷静,又似没脾气的好模样。这不是活叫人心疼吗?
丁姀终究是忍不下心让春草一个单薄女子独自去做那些。叹了口气,截了夏枝的话:“罢了,你去叫上重锦她们,一起帮帮她去吧。”
“……”夏枝站了良久,呆愣了片刻,才有些恍然地点点头,出去同春草一起。
这事闹得动静可大可小。老婆子们那些嘴素日里都没节制,哪个人在她们嘴里有些好话了?今日这么一闹,她可是又有一桩非议可添了,更甚那些人再杜撰出些什么是非来,徒惹得她耳根不清净。
丁姀长出口气,不禁丢了手里的珠子扶住脑袋静静在桌上支了会儿。实在是太过无力去改变这些了……尽管她纵来都是不管这些是是非非,可那些话听到耳朵里总归不好受。其实她一开始只是知道自己很难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故而才落得那一个坦荡与宁静。但明州一行后,知道自己极有机会改变这些难堪的状况,她的心也不禁动摇了。
谁都想活得有自尊的。
她亦然。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抢滩游戏,每个人都踩在火线边缘。要么穿越火线勇夺至尊,要么就粉身碎骨不得翻身。眼前,正摆着通往胜利的捷径,所以她竟也默认了。
合上眸子,一个人静静再坐了会儿,方拂去这些不安与对未来的不确定,重新开始挑珠子。
又到金乌西坠时,墙影横斜。屋顶上错生的几株杂草披金带红,溅出一圈绒光。东南风一鼓吹,那影子便飞快地抖动了几下,而后复又归于宁静。
夕阳宛若凝聚的一滩沸血,似从这万物苍生里拉出来的那一道狭长地针一般的影子里滴出后汇聚而成。
丁姀稍稍动了下腰板,一下子定格在了那里。一阵腰酸背痛袭来,仿佛这一动作已经维持了不下百年似地。她伸出手慢慢揉上自己的后腰,轻柔按摩了几下,方能转动腰身。便感觉坐了一下午有些乏了,起身到填漆床上躺下,打算小憩一会儿,晚饭时再起。
这阖了眼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不知多长时间,忽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还在运河的船上,也是这样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她与夏枝春草一起站在船头看河岸的芦苇。可不知怎么的,船身猛烈一晃,她一时站不稳,竟被摇下了船去。一声救命还未喊出,她便觉得臀上湿了一大片。天灵猛地一抽,立马被惊醒,骇呼了一声。
夏枝跟春草携着重锦琴依都在里屋摆弄那张床。听到这呼声,便赶紧把手头事情都搁下,纷纷跑出来瞧:“小姐怎么了?”
一直封滞在喉间的那股惊骇忽然之间便化成了一团乌有。丁姀长长缓缓地呼出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原以为真还在那水天一线的芦苇荡,一梦惊醒的现实却已在丁家的屋中。她不觉有些好笑,双腿随之往上抽了一下,骤然觉察出不对劲来。悄悄伸手往自己臀下一摸,竟是一手的血……
“……”几人立马抽紧了一口气。
春草叫了声“娘呀”,就捂住了嘴。
夏枝急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弄汤盆给小姐盥洗呀……”说罢立马转身去掏橱柜,看看换件什么衣裳。
重锦脑子转得快,拔腿就往外走:“我去告诉三太太……”
琴依在门帘边徘徊了下,忽然记起什么来:“我去煮四物汤……”说罢,也跑出去了。
丁姀脑袋一瞬空白,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初潮已至。
待弄净了身子,方从四肢百骸里渗出一股子酸胀涌向小腹。这久别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似地。看着围着自己一圈的人,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赧红着脸,将头别到床里头。
三太太就坐在床边,执着丁姀的手乐呵呵的:“如此,我就放心了……”还一度以为是早年将丁姀送到山上去,她这身子骨必然比其他人更轻薄些,那信潮也就相应迟了。却没想这么巧,竟会在这重要的节骨眼上来了。于是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丁婠丁妙那阵子来的时候是怎生个样子。
“那会子那两个还不知什么人事,吓得也不敢说。一回还是我去你五姐那里的时候给发现的……嗬嗬嗬……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张妈妈忙随声附和:“是呢是呢,话说回来,八小姐可比五小姐沉稳地多了……”
丁姀的嘴微微撇了撇,不置可否。她们且事事都要跟其他人较量,就连这等事也不放过讨几下嘴上的便宜,哎……真应了那句孔圣人的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夏枝偷偷笑了笑,眼里含了些泪。其实近一年,她都有注意丁姀这面的事情,都到这个年纪了还未来潮,真个将她也担心死。现在好了,即便是这会子出阁嫁去舒公府,也不愁此事了。
丁姀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想以前自己刚来那回正上初二过年的时候,妈妈就专为她煮了许多姜糖水让她暖宫。那也是最后一回喝到妈妈煮的姜糖水。初二下半学期开学,妈妈送完她到寄宿学校,回家的途中出了车祸,自此再没睁开眼睛。想到此,便觉无论此生的母亲是个多市侩的人,都不忍心弃她厌她……可怜天下父母心,最伤心之处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她已体会过,便不想第二次错过了。
想罢转过头去,怔怔看着三太太。
见她目光发直,三太太一愣,伸手上前撩开她额前的头发,脸色似乎真聊白了些。便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丁姀摇头:“我没事,天晚了您还没吃过饭吧?要不就在我这里吃点?”
三太太想了想:“你爹今晚上回来吃的,本也想叫你过去……”
丁姀随即就把脸对向内侧,轻轻笑了笑:“这也好,我也好久没跟父亲一起吃饭了……”
“……”三太太凝神,恐她吃不住。问道,“要不然改日?你爹最近也鲜少出去的,机会有的是。”
“嗬……”丁姀忽然笑了起来,“不用了,我再躺躺立马就过去,您先行一步吧……”
三太太只好由她,站起来对夏枝道:“等会子给小姐穿暖一些,外头还没大暖,着凉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夏枝裣衽:“是,奴婢知道了。”
三太太又瞧了瞧琴依搁在桌上的四物汤,用手试了试温度,又对春草道:“汤过凉就不好了,现在就伺候小姐喝了罢。”交代完这些,才带着张妈妈重锦一行人先离去了。
丁姀缓缓抒了口气,就见春草端着四物汤过来,吐着舌头道:“小姐,快喝吧,五小姐七小姐也喝这东西,可好着呢”
丁姀拗不过,只得接过来喝了些。一面喝的时候,便一面瞧着夏枝,等一口咽下,道:“你去外头瞧瞧十一弟回来没有,倘若还在外院读书,就叫他一声去到母亲那里吃饭。”
夏枝明白,自己下午时冲撞到那小爷,故而丁姀是让自己给丁煦寅找个台阶下,免得以后日子自己也不好过。这便应着去了。
一面走,一面听到丁姀问春草那床弄得怎么样了,若差不多了的话,待会儿还跟冬雪一起将被褥什么的重新铺一铺。她便会心而笑,没防着迎面过来一人,一下子就撞了上去。“哎呦”一声,她只觉得撞上了一堵墙似地。抬头一看,顿吓得跪在地上:“三老爷……”
第一卷 第两百零一章 亲事
里头丁姀说话的声音骇然打住。
三老爷脸上红光满面,急着问:“小姐呢?可在屋里?”
“回老爷,小姐在呢。”
三老爷也再不管夏枝如何,抬脚就拨帘到了小宴息处:“小姀啊……”
丁姀手里的四物汤轻微一阵晃。她忙交给春草,掀被下床:“爹。”心道,何时父亲如此亲昵地唤她乳名了呢?总一贯喊她“姀姐儿姀姐儿”的,而且从未因她进过这扇门。不禁有些忐忑,他今朝子这个时辰过来,怕是有极重要的事情。
三老爷脸色一震:“怎么病了么?”
丁姀摇头,亲自为父亲端来一张锦杌:“是睡过了时辰,正要起来呢。爹,您坐……”
三老爷脸色稍缓,却没坐。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他憋不住了,一阵呼之欲出:“你在明州时,可做了件大事呀怎么回来并未听你说起过?”
春草这一听,便知是梁大人上书之事。嘀咕道,这三老爷还有脸说这话,打从丁姀回来,几时见过他?那要说话,也得他在场不是?说这话可真委实好笑。
丁姀蠕唇,心里莫名一股失落:“女儿只略尽了点心,不值当说一回。”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