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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姀渐渐明白起来,老太太这么说,只是告诉自己,舒文阳对这亲事已再无异议,自己倘或实相,也该规规矩矩地进她舒公府来。若不是看在天合的面子上,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她长长吁了口气,丁姀挤出一丝苦笑,道:“还谢老太太成全,小姀一定不负老太太所望。老太太今日赐予小姀的一切,他日,小姀都会一点一滴投注回大爷身上。”
老太太一愣,接着“嗬嗬嗬”地笑:“你知道什么?”
丁姀的眼神虚晃了两下:“老太太请得动娘娘,央皇上一道敕诏,便已将小姀网住。老太太对孙儿的爱,让小姀……羡慕极了。”
老太太哧了一声,道:“这倒是你自己搭的桥,倘或你在明州无声无息的,老身也抓不到这个机会。可想,这一切都已是注定的了……八小姐倘或一门心思对文阳,老身对八小姐,也必然是有求必应,同宝儿一般相待。”
“嗬……”丁姀无奈,“为妾为婢,只要老太太真能拿小姀不当外人,小姀也心甘情愿了。”丁家有了这层靠山,还怕丁煦寅人等再无出息?
“为妾为婢?”老太太似乎听到了极为新鲜的事情,弯起两道眉毛一时间笑得又慈祥起来,“八小姐果真是这么想的?”
丁姀不疑有他,郑重点头。反正是再逃不过,总归要嫁,不如就嫁一个自己有好感,又如此身份地位的人家,也好使家中一切都能渐渐安稳下来。
她这副慷慨赴死般的模样,到底逗了老太太笑了起来。却也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只点点头,夸了她颇识大体之类的几句。
这般话说开,再面对老太太,丁姀心中已有了些异样。老太太年纪虽大,人却是精明地很,情绪收放自如毫不露出半点蛛丝马迹的起伏,只让人随她的嬉笑怒骂心情也跌跌撞撞起来。
如今走了舒公府这一遭,真正像是丑媳妇见了公婆,不出她所料的话,几天之内,老太太这边儿便又会有话通传到郎中府里去了。
这日晚饭,舒惜宝甚为难得地踏出院子也到了老太太屋里,一同热热闹闹地用了饭,方才散去。徐妈妈让人套了车早早侯在外边等着送丁姀回郎中府,晚饭上被丫头们唆使喝了几杯好的,后老太太又让无忧等人往夏枝怀里塞了好些东西,丁姀才有些浑浑噩噩地上车,让徐妈妈一路引车回家。
到郎中府时,又似初到盛京那夜相似的时辰。夜黑黢黢甚至不见星斗,唯有郎中府门前的那两站毫无生气的灯笼在晚风中轻悠晃动。
徐妈妈老早就有所准备,径自让马车到郎中府的侧门,往门上一敲,果然有人侯门,便将丁姀交了出去,自己打道回府了。
等门的正是重锦,见到丁姀鼻头皱了起来:“八小姐怎喝酒了?三太太还等着问话呢”
被凉风一吹,丁姀老早清醒。听到重锦这么一说,立马甩开了她扶着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带路吧”
重锦只好将挂在墙头的灯笼取下,在前引路。
话分两头说。今早上出郎中府的可也不止丁姀一人,还有丁妙丁婠姊妹。她们一路坐着侯府的马车,正在颠簸之际,冷不防赶车的婆子一声咋呼,马车仓皇间停下。只听套车的马儿急促地呼吸,一声一声伴随着短促的嘶鸣传入车内。
本来就因与丁婠同去侯府而甚为郁闷的丁妙这会子更火上添了油,在里头就骂了起来:“怎么着?前头有鬼挡道不成?”
婆子赶紧道:“小姐,咱们的马儿踏了人了。”说话声音已是颤颤巍巍,似怕得很。
车里二人顿时退却颜色,两张白脸面面相觑。到底不曾碰到过这种事,当即怕得有些声音发抖。丁婠道:“死了没?”
想是被马儿踏了,那人不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才怪。
婆子道:“不知道,奴婢去瞧瞧。”
这时候还算丁婠年长有些老道,立马道:“倘或死了,趁着清晨街上无人,弄到哪条巷子里扔了就罢,千万别教人瞧见。”
婆子寒颤一阵,怯弱地大气不敢出:“这样好么?”
“可别忘了,车是你驾的马是你鞭的,倘或人家的家人闹去侯府,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你不是咱们姊妹俩。有道是杀人偿命,你自己掂量”丁婠语气已有些狰狞,将丁妙吓在一旁,从不知道原来丁婠这等心狠手辣。
第两百二十九章 酒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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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那婆子才回话,隔着帘子道:“回小姐,没死呢”
“没死就绕过去”丁婠当机立断。
婆子不忍心:“就这么丢在路边,若真没得救了,岂不造孽?”
丁婠冷冷一笑:“你要救就救,死在侯府里,看谁担待得起”
“……”婆子噤声。
丁妙转念一想,这人怕是半路出其不意闯出来的,倘或真被马儿踏到,那非死即伤,这样将人丢下,真正有悖于她所学的之乎者也。丁婠这样不仁,她在这个时候倘或也跟风与她,少不得有纵容行凶的嫌疑。斟酌再三,方呛了呛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许他本身就躺在那儿的,并非咱们的马踏了他。你将人救起,搁在你身后的车板上,回侯府让四姐定夺去留。”
丁婠登时提高警惕:“七妹,盛京人多复杂,倘或是个小人,将来必要讹到侯府头上。你看四姐……”
“嗬……此事,我全权担保,与五姐你不相干。”
丁婠暗笑在心里。虽面子上被驳了一回,可也没有不悦。这等人命关天之事,她巴不得离自己远一些呢,既然丁妙要揽这桩烂事,她做个顺水人情又能如何?也不知道那四姐夫究竟是怎么样心性之人,那万一也是个怕麻烦的人,看丁妘是选择这个亲妹妹还是她高贵的夫婿了。
这便笑意渐渐浮出嘴角,方令那婆子将人抬上来,继续驱车前往侯府。
丁妘一早就收拾了头面,就等着丁妙等前来。心中惴惴记挂于当日向二太太提及的事情,不禁也有些七上八下的,为终于即将付诸于行动而激动不已。
远远地就瞧见自家的马车徐徐而来,笑容骤然凝固在脸上。等婆子将马车赶到,她便问:“你后头那是谁?”
婆子噎嚅:“是……是七小姐命奴婢……捡回来的……”说罢小心下马,打起车帘。她也不敢说是自己驱车踏了人,只得请丁妙出来说话。
丁妙琳琅一声笑,将头上长长的遮纱放下,说道:“四姐莫急,这儿人多嘴杂,不如进去说话。”
只听身后丁婠冷冷一哼,也将遮纱放下,不过未说什么。到底没有揣摩透丁妘会有何反应,故而也不好就此表态。只能说风往哪边儿吹,她就往哪边儿使力吧。
两个人都下了车。丁妙低头瞥了那人一眼,身子稍僵。只见那人身长七尺,五官清秀,身材消瘦,布衣长绦略显粗糙。那白白净净的脸上,此刻竟晕着一层淡淡地红,细嗅下飘来一阵酒味。她撇了撇唇,知道这人定是醉酒了。
再看他眉黑三分,唇艳如血,竟是她所喜爱的那等书生模样,心头一热,不禁脸上也臊起来。立马打前走过,再不敢多看。
丁妘冷着脸,问道:“怎么好端端地,你竟带个男人来?传出去,岂不笑话”
丁妙笑着:“倘或我不救,外人还道是侯府不仁道,那时又与我何干?四姐你这么说,倒使我心寒了,合着我是多管了这闲事,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这番话矛头直指赶车的婆子。丁妘狠狠盯了她一眼,方吩咐府里的婆子:“将人抬进去,等醒了问清楚来去就送走。”
就有几个婆子七手八脚地将人从车上抬了下来,一面还打笑:“哟,这公子看起来高大,却这等清瘦。”
丁妙蹙眉,隔着遮纱目送婆子们先行将人抬了进去。微微叹息:“自古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见多才未必多福。”
丁妘冷道:“妹妹知道就好。”她眼尖,已然瞧出了丁妙这等端倪,便冷冷泼她一桶冷水,以灭了她心头才萌生的念想,“女人生来随夫家贵而贵,贱而贱,这番道理,聪明如七妹怎会不知?”
丁妙脸红,最终一抹冷笑。她心里当然万分明白这处境,不过明白归明白,自己自始至终可没想过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只是不想在姊妹里做吃亏的那个。既然人人都要向那好的去,她又岂能落于人后?于是心里再是意动,也抛开了去,再不想这醉酒的公子。
丁妘方才松了口气,又对丁婠目不斜视:“五妹孤身在盛京,既然来四姐这儿了,可千万要跟在家里似地。”
丁婠心中冷笑。面上点头,实则却不屑。
三人入得府中,在各自房中歇了歇,近中饭时丁妘才派了人来叫。丁妙服了药,携如璧随婆子前去用饭,路上正好碰见早上赶车的婆子。那婆子从怀中取出条汗巾,唯唯诺诺地道:“七小姐,这是早上从那名公子身上掉下来的,您看……”
丁妙认真瞧这琥珀透丝质地的汗巾,上面绣有一对宝蓝色的蝴蝶,手工谈不上精巧,却也不失韵味。上面还提有诗句,那两眼正将字句印入心中“有缘识得红织锦,无缘对面不相闻。若逢它朝桃花面,待将此物奉红颜。”款字常青。这一瞧便是女子贴身之物,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顿时酸楚之意从胸涌起,欲想拿过来把它揉碎了剪碎了去,却无意间瞟到不远处丁婠正瞧着自己。
她立马收却异样的神色,对那婆子冷笑:“这等秽物,拿到我跟前来做什么?要烧的烧了去,要还的还了去,难道你还想栽我一个**的罪名不成?”
婆子的手一抖,立马就收了回去,连声应诺,灰溜溜地跑了。
再瞧丁婠,丁妙身板儿一直,抬头挺胸自她面前走过。
丁婠暗讥,好个装腔作势的丁妙嗬,分明已春心暗动却还把持得住。但那条汗巾,未免也太眼熟了一些,除却上头的几句诗,其他的俨然就是当日丁姀赠予那小宫女的汗巾。不由暗忖此人的真正身份。
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到底不曾知道他是何贵贱,万一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自己还能占个先机。
吃过午饭,丁妘便说小憩一会儿,午后乘凉游园,再领两位妹妹领略侯府风光。
丁婠就想,这丁妘邀她们二人来自己府上其目的定不单纯。可是照这般安排看来,也瞧他不出什么不妥之处。心中不禁有了疑虑。
三人正欲分开各自回房,如春来禀,说上午救来的那位公子醒了,身上擦破了些许,婆子们包了伤,还照吩咐给了银子,可他偏不要。
丁妘道了一句:“不识好歹”她原想拿银子封口,未想竟碰到了个无赖。于是顺口问,“那他想如何?”
如春道:“他央咱们传话说,当日上京途中,曾与时下丁士女的官船有过结草之缘。听说侯爷夫人正是丁士女的姊妹,央夫人带句话给士女,柳常青拜谢士女既往不咎之恩。”
丁妘讥诮:“原来是个攀权之人。”一面斜眼看丁妙脸上土灰的神色,暗自得意。
丁婠心中愕然,原来是当日撞船的福州柳解元此人后来与内侍官结伴上岸去那等烟花柳巷之地,不外是个酒色之徒。这般想来,那条汗巾出现在他手上也就解释地通了,应是他与船上宫女私通的罪证。
这样一想,反而笑了起来,做天真的模样,说道:“适才还有个婆子拿来件东西给七妹呢,是一条汗巾。做得倒不怎么样,不过上头的诗却写的不错……什么红织锦啊桃花面,我粗人一个不懂何意,七妹也瞧过,不知道七妹懂不懂?”
“无耻”丁妘顿时涨红脸,“赶紧赶出去赶出去这等浪荡之徒简直是有辱我门第……如春,将他睡过的用过的统统拿出去烧了”
如春惊愕:“他……他他已经走了。”
丁妙顿颤了颤。倘或真是个阿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