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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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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她的目光已从温和变做冷漠,轻轻揽住哭泣的丁姈,淡淡开口:“我好像听到了金凤凰梧桐树,还有……猴子穿衣裳?嗬……这也是说九妹绣的东西?”
丁婠脸色顿黑:“八妹缘何这口气说话?难道还怕我为这小事扯谎子不成?”
“五姐知道是小事就罢,想来也不是故意的。好歹也比九妹年长个七八岁,怎会没头没脑说这些。五姐从来都是极重身份的人,应该不至于同个孩子,同些丫鬟们一般见识吧?”
“呃……”丁婠瞠目忘言,被丁姀架得上不去下不来,整张脸白了红红了白,俏脸硬生生扭曲成了一张花脸。
眼看着丁婠又落了下风,喜儿忍不住扯起丁婠的袖子,偷偷道:“小姐,咱们不是来跟他们一般见识的。”说罢挤着眼睛冲丁姀笑。
丁姀视若未睹,将手里的雨花石珠轻轻放入滕盘中:“快晚饭了,难道喜儿你又是来提醒咱们需得叫你一声去提饭的吗?人说辨天色知风雨,观日影算时辰,原来你服侍五姐这么久,连这点儿起码的常识都不懂?”
喜儿吓得一愣,这回才领教到丁姀的脾气。方才那张谄媚的笑脸顿时化成了一张苦瓜相……
经喜儿一提醒,丁婠这才想起下楼的目的。原来被丁姈那句要将珠绣送给丁姀的话给惹恼了,偏生一样的姊妹怎么丁姀出嫁有这个东西而她却没有?难道她要比丁姀的出身更加低一等不成?于是就为这般一时气恼上头,忘了要言和的目的。
显是为了早上的事情想化干戈为玉帛来的。丁姀在门口听了半晌,原想她因来示好的便也不在意,姊妹间相处哪有真正记仇的。不想事情却大大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第一次看着她将欢颜的丁姈弄成个泪人,她心头好不厌恶不禁冷笑一声,又将丁婠即将要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先前曾听说过,五姐的屋里规矩严得很。倘或是对主子不敬的话可是要吃板子的。”
喜儿面色骤然土灰。这话正是她说的仓皇一声嚎叫跪了下来:“八小姐……奴婢知错了,八小姐……奴婢……奴婢只是随口说说的……”
“随口说说?”丁姀啼笑皆非,“原来五姐还给了你这胆子,可以让你随口说说糊弄他人随意按个罪责受罚了?”
一听把丁婠都给拖下水了,喜儿更是百口莫辩,哭丧着脸哀求丁婠:“五小姐……五小姐您说句话,奴婢……奴婢万万没有存这个心思的……呜呜呜……”
丁婠让丁姀一句话堵得还没喘过气,这呆愣的片刻又挨了这么一下子,登时有些暴跳如雷的:“丁姀,枉我素日这般看好你处处相让于你,你竟这么对我?怎么着,我屋里的丫头几时轮到你插手要管了是么?”
丁姀冷笑:“我自然管不了。可喜儿一个丫头却要来管教我的丫头了,这又算怎么回事?”
“……”丁婠气岔到了肺管里,几乎头顶冒青烟,“你……好呀丁姀……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还没回来,我还惦记着你给你留宫花呢我这么记着你……你竟却这般对我,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是我瞎了眼妄以为庶房的丫头就能识相知足懂好歹”
“记着我?嗬……五姐啊,五姐……你可把我记得真牢呀”丁姀讥诮。倘或一桩桩算起来,偏偏是因为丁婠将她记得太过牢,才让他人数次遭遇灾难。细数过往,再认真计较,丁婠还能再这般理直气壮对她说,她这般待她是好心,是她丁姀成了白眼狼恩将仇报?
若非假借送宫花去如意堂探她虚实,二太太岂会知道她回了丁家而遭了那顿皮开肉绽之刑;若非她趁机掉包赵大太太所赠琉璃珠,她又怎么会作茧自缚与丁妙结下怨怼?若非她有意排挤丁姈,又怎会使她小小年纪就生自卑?若非她一意孤行要去明州,又怎会毁去丁凤寅的安乐?若非她虚言传扬什么八字天合,银莲又怎会玉石俱焚要一把火烧死她?若非她贪图富贵央她一起进京,如今又怎会落得外头那样一个臭名?……
一切恶果咎由自取,她算计于人却也终害了自己。到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规规矩矩下来恪守本分,反而依然到她跟前来拽得二五八万似地的,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吧?
丁姀是横了心要给丁婠严厉一击。
偏她还拿着身份的鸡毛当令箭,拿那些过往妄图压制丁姀这团怒火。有些事,是适得其反的话落,丁婠显然也有点心虚了。历数自己的种种行径,还真没有一桩事情拿出来说是单纯为了帮丁姀的。一下子也有些难堪……但是话已经出口了,她原本就是个爱面子的,自然不肯俯首说好话了。只能这般错归错处,依旧僵持着,不过显然底气已经不足。
细声弱气地道:“难道八妹忘了咱们在船上一起绣汗巾的时候了……那回子……”那时候心里才算平静一些,或许原本就不想跟丁姀在船上争什么,也争不过什么。
丁姀细细的眉上滑过无数情绪,眨眼之间愕然、心痛、惋惜、厌恶、后悔统统涌上心头。无耻的丁婠呐……她没有就此事与她对峙,她却还偏来提这桩事不禁冷笑嗤她:“五姐,你知道咱们一起绣了汗巾就好。唇亡齿寒的道理,你该是懂得的。我虽嘴上不说,可有些事情摆在心里已然十分久,五姐若是执意要一桩桩向我讨的话,我倒是也有这个兴趣一一说给五姐听。怎么样?五姐想从哪段听起?从琉璃珠?还是汗巾?没关系……顺着来倒着来,我都奉陪。”
丁婠薄唇发颤,幽幽问:“什么琉璃珠什么汗巾……八妹你究竟要说什么?别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冤枉我来着。”
“嗬……喜儿,你听到了吗?我可没说什么吧?怎么琉璃珠跟汗巾都成了冤枉人的玩意儿了呢?难道在五姐眼里,那些东西真个儿有这等用处?”丁姀虚心好学,微笑着问傻愣住的喜儿。
喜儿“呃呃呃”地东张西望,咬紧牙关不肯再透露一个字。今日在丁姀面前是说多露馅地越多,她是存心挑丁婠刺儿的。心想我不说话,看你还能拿到什么把柄。
丁姀却满满笑了一声:“看,五姐……喜儿都默认了……”
“奴婢没有,五小姐可没有拿那些干坏事”喜儿辩解。
丁婠“呸”地一口吐喜儿:“你给我闭嘴”
喜儿顿悟,自己竟着了丁姀的道,欲盖弥彰了。当下脸儿发紫,忍不住有些害怕看样子丁姀今日是要算总账了,难道丁婠以后再也无人可依了吗?若然如此,自己跟着丁婠岂不是一样没有出头之日?
主仆俩脸上阴晴不定,揣摩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半晌,丁婠才恨恨道了一句:“八妹可别后悔了今日所作所为”
丁姀攒眉:“五姐慢走。”
“……”丁婠恨不得扑上去照着丁姀那细软的脖子一口咬断,甩袖就带着喜儿君儿上楼。谁知道越发气极时没有顾到脚下,正踩在了一颗雨花石珠上,刺溜来了个大劈叉,那两条腿膀子疼得她立刻尖叫。“哎呀”一声,就跟岔开脚的飞鹤似地插在了地上。
喜儿君儿赶紧上前扶她,别说不曾去顾丁姀她们,就是用脚趾头感受感受也足能体会到此刻在场人的幸灾乐祸。胡乱架上丁婠,也不管她究竟多少疼,就给拖楼上去了。
一路听着丁婠“哼哼伊伊”的咒骂与呻吟,丁姀微微叹了口气…

第两百五十三章就这样吧

那日晚上天气格外闷热,月亮微红湛黄,仿佛被泼了捧血,透着一股腥味。
宝音阁里里外外又擦了几遍,才将杏让留下的血迹消灭干净。几个丫头再伺候完丁姀丁姈沐浴,就已经到了子时末。夏枝又与往常一样锁了大门,检视完各处窗扉才擒着烛台回屋。却又与往常不那么一样,心情略略低沉发闷。
回到屋里,见丁姈还不曾离去,丁姀在一边轻轻摇着团扇,一面为她解说她所绣的那幅鸳鸯问题所在。丁姈蹙眉时而思索,待想开了又会心一笑,似乎并未被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影响。
丁姀早已瞧见她回来了,却没做声,对丁姈道:“夜深了,九妹回去睡吧。”
丁姈抬头看她,支腮问:“八姐,你从七姐那里回来之后一直没提七姐怎么样。我晚间见芳菲过来伺候七姐,不到半个时辰就跑了……七姐她……她究竟……”
“她没事。”丁姀轻轻捋直丁姈额前微微卷曲的刘海,笑了笑,“八姐向你保证,她没事的。”
丁姈眸光泛着虚,似乎噙着眼泪点头。便招了正跟春草说话的青霜风儿回去了。
夏枝侧着身子送她们三人出门,待离开了便将门合紧,回身看着丁姀欲言又止。
丁姀也没问,自顾起身来到案后累书的百口架,一面思索着取了几本书出来捧在怀里。半晌,见夏枝还没将话说出口,她便诧异地回眸问:“你这副模样,竟没什么话要说吗?”
夏枝张嘴,凝眉又摇头:“没……没有……”
丁姀便又将头扭过去,一本又一本精心挑出几本。屋里安静了许久,她侧目瞧见夏枝竟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春草,这几本书,你给七姐送去。她那里偏没有这类的。”
春草懒懒躺在炕上,枕着双臂斜过眼去瞧,“骨碌”一下子就爬将起来:“小姐,您不会弄错吧?七小姐怎要看这些?”
“你别问,只管拿去就好。”
春草吸了下鼻子,只好起身从丁姀手里接过那一摞佛经。这些经书是往年在山上的时候,丁姀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的钱,让大师傅下山化缘之时从集市上带回来的。而且丁妙身边不乏诗词歌赋文人明骚录打发时间排遣寂寞的,何时会瞅这些佛经了?自己过去别是让丁妙一顿臭骂给挡回来才好。
于是就抱着那些佛经惴惴不安地去了。
夏枝交代她回来时可要锁好门,屋里便只剩下了丁姀与她,那突然而来的沉默竟显得那样诡异。
丁姀刚沐浴完不久,微汲肩头如雪般的冰蚕单褂,吟吟长身竟比一年前修长了许多。仿佛一下子从一个深山间无忧的少女,一夜成了个饱尝人间冷暖,已然有了贪嗔痴怨的俗世女子。那不是一朝一夕改变的……一年前的丁姀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恨无嗔无怨,夏枝永远都不曾了解过她的脾气。
而今,她有血有肉不只会单纯地微笑,偶尔还会怒会大笑会哭泣会忧愁……
说不上来,究竟是以前的丁姀好,还是现在的丁姀好了。
夏枝心中唏嘘。若在以前,她会心疼丁姀的不与天下人争,亦常在心里默默敬佩着。而在今天,她亦心疼,心疼于原来丁姀心中的那些怨恨并不曾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早已淡化,只是一直苦藏着,若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足够凌驾于人的本事的话,就打算一辈子这么苦藏下去。这样想来,她以前的每一丝勉强维持的笑容,那些包容他人的耐性,竟都这般委屈了她。
想罢,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
丁姀“咦”了一声,伸手将帕子给她:“怎么好端端地哭了?可是外头谁欺负了你?”
“不,没有……小姐,奴婢只是……只是欢喜。”
“欢喜?”喜极而泣吗?丁姀苦笑。以这几日发生之事来看,她完全没有笑的心情,更不知喜从何来。
见她沉默,夏枝忽地贴膝跪下,在地上磕了个头:“小姐,奴婢知道小姐今日所得到的一切来之不易,奴婢……奴婢也知道要求小姐办的事也着实不容易。可是……可是奴婢没法子了,只能求小姐,望小姐看在夏枝跟随小姐多年的份上,能答应奴婢。”
丁姀目光流转,心头愕然。却早已在这副态度上领会,夏枝所要求的事情与丁泙寅脱不了干系。丁泙寅又有何事要求自己?他当面不来,却让夏枝代为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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