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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躺了多少时候,朦朦胧胧之中便听到屋外脚步凌乱,进进出出动静十分大。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可又实在倦极,便也懒得醒来。直到有人进屋,哑着嗓子跟夏枝说话,提到了柳姨娘,才把眼睛睁开。
是环翠!一丝不好的预感登时撞入她的脑海,该不会是柳姨娘……
“姨太太怕是要不好了……呜呜……”环翠哭得伤心,夏枝几次为她抹眼泪,都不见收住,继续呜呜奄奄地道,“三太太进去了,大夫也进去了,可大夫也说没辙了。我看……这回是跑不掉了。夏枝……我好怕,若是姨太太没了的话,三太太会不会把我赶出去?就像……像秋意那样?”
“傻话!”夏枝说道,“还有十一爷要蒙你贴心伺候,三太太怎么会赶你?”
环翠不信:“十一爷有个冬雪就够了。姨太太生前把事情样样都安排妥帖了,却唯独没有我。我是白操心了……”
“这怎么说的,姨太太现下不还没走么?说不定现在就央三太太把你留下呢。”
“……”环翠冷笑,“夏枝你不知道,我是随姨太太从庄子上过来的,即便我还是丁家的人,也还会发配到庄子上去的。可是……我是真不想再回庄子上了。我爹娘都盼我能在姑苏找个依靠,我若是这么回去了,岂不让他们二老心寒么?何况姨太太素日手头上能花的也不多,我这几年也没给自己攒下多少……”
一顿牢骚还没发完,隔壁有人唤:“环翠,环翠……姨太太醒了,找你呢!”
环翠赶紧抹了把眼泪,匆匆出去。
夏枝叹息着转身,一愣:“小姐?”
丁姀掀开被子,黑发及腰,如瀑一般散开。她披了件衣裳走到窗边,小心支开一点,看外张妈妈正指挥几个婆子捧着几个黑色木盒到隔壁。她们是准备给柳姨娘穿衣了吧?想到这个,忽而有些哀伤,她这一生短短芳华尽数谢在了这一隅小院,去时还不如来的。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可她心里,只怕也有满腔的怨气吧?
忽然恼恨起自己的父亲,若没有兼顾两全的本事,何苦耽误别人的一生呢?今生她若要嫁,不求他能多爱,只要他懂得权衡。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柳姨娘诈死
夜落乌梢,更漏轻长。
这日接近傍晚时,三老爷匆匆回来了一趟,见过柳姨娘似乎去样已定,便说了句:“且好生料理。”就又走了。
三太太也瞧着柳姨娘的样子只怕留不住,便命张妈妈开始穿衣,一等闲人皆避讳下去,净身换衣焚香用了两个时辰。
至点灯时,柳姨娘仅余半口残喘之气缠绕口齿之间,木然瞪着床帏四柱,任凭张妈妈怎么劝她都不肯闭眼。
“三太太,您瞧……姨太太她还不想走。”张妈妈无奈。
三太太也叹息:“把煦哥儿去叫来吧。”只怕是要瞧一眼孩子才肯放下。
张妈妈“是”了一声,便递眼色让重锦去把人领来。才去没多久,冬雪便背着丁煦寅进来了,身后一串的丫鬟,夏枝春草簇着丁姀紧步跟着。
三太太的脸色一变,朝张妈妈努了一眼。张妈妈赶紧过去半道里截住丁姀,笑道:“小姐怎么也来了?姨太太刚咽了气,屋里不干净……”
“姨娘果真去了?”从环翠去过她屋里之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原来已经去了!
两句话落,里间传来琴依一声尖叫:“啊——”
众人脸色都变了,张妈妈忙脚踵一旋往里冲,被掀开的门帘缝隙中,只见柳姨娘正弓起身子拉住琴依的衣袂不肯放。丁煦寅软趴趴匍在冬雪肩膀上,也是了,这一整天他都是这个模样,到这个节骨眼也不见清醒过来。
只这一眼立马把春草美玉吓得不轻,扯着丁姀要出去:“小姐……快出去快出去,这里待不得人了!”
丁姀被拉得东倒西歪,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刚才那一眼,柳姨娘的脸上、伸出的手上几乎没有一块肉,瘦得皮包骨头。本也算是个美人胚子,脸蛋丰盈不说,那双眼睛更是秋波荡漾。而如今两颊颧骨凸起,眼睛成了两个大大的黑窟窿,也不知道刚才是往哪里瞧的。骇地她也不知道怎么被拉出了屋,在外被冷风一吹才清醒。
春草的嘴唇抖得厉害,紧紧掐住丁姀的手腕放不开:“这这这……这是诈尸了么?”
“胡说!”丁姀惊魂甫定,柳姨娘她根本还没有咽气,只是看到丁煦寅这样了无生气的样子,兴许是一时心痛过了头。
这时琴依也不叫了,张妈妈火烧屁股般奔出来,急问道:“小姐有没有吓着?”
“快被吓死了!”春草不断拍着胸口,鼻尖的汗源源地溢出来。
张妈妈神色尴尬,轻声轻语问丁姀:“小姐也吓着了吗?都是妈妈不好,原想姨太太是过不了这一晚的,就那么说了。其实姨太太到这回子还闭不上眼呢,您说奇怪不奇怪?三太太差奴婢去请个高人来做做法,兴许反而能救了姨太太一命也不定。小姐要么先去休息?等过了这个坎再出来?”
正说着,重锦打里头跑出来:“张妈妈张妈妈……三太太说甭去找了,姨太太那口气缓过来了。”
“呃?”张妈妈大愕,“这……这怎么可能?衣裳都穿好了……”
重锦冲丁姀点了点头,就拉起张妈妈往里去:“您去瞧瞧得了,我也说不清楚。现正喝水呢,您说蹊跷不蹊跷?”
这边进屋,冬雪又背着昏昏沉沉的丁煦寅出来,往她们几个瞧了一眼,忙背过身去抹眼泪。
“冬雪?!”丁姀想问什么,却见冬雪的眼泪默默地流,心头不免酸了一把,于是不再多问。
回了屋把丁煦寅伺候睡下,冬雪便道:“姨太太福大命大过了这一关。小姐,人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看姨太太这关是不是就过去了?”
“这……”丁姀不好作答。
冬雪又兀自叹了口气,搬来杌子坐下,低垂着头说道:“适才姨太太揪着琴依不肯放,是因为琴依要伸手去抱十一爷。姨太太这辈子就放不下十一爷了,老记挂着爷,这口气就一直咽不下去。旁人看得难受,她自己想必也不好过。所以……奴婢想请小姐,这几日可否让爷搬回去?待姨太太……闭了眼,再接回来?”
丁姀专注看着冬雪,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丁煦寅是母亲亲口下令搬过来的,她若一甩手再叫他搬回去,那岂不是公然唱起了反调?再说,丁煦寅这个模样是要一个舒适的地方养病的,搬过去的话恐怕也不大有利。
冬雪看看丁姀没反应,便叹了一把:“奴婢也只是随便说说的。何况那屋子如今也不干净,环翠说,夜半里时常不太平,十一爷过去也确然不好。万一带回些什么脏东西让小姐也受了惊,那咱们就都恐担待不起了。”
“这就不像话了,咱们小姐是这么个人吗?”夏枝道,扶住冬雪的双肩替丁姀解释,“让十一爷搬哪里不是小姐能做得主的,这事情还得去求三太太。”
冬雪仰起脖子,看着丁姀几分严肃:“姨太太说,若八小姐肯答应的话,那她去的也放心了。”
这要求竟是柳姨娘自己提的?丁姀诧异,抿住嘴沉思。
不不……这绝非柳姨娘的本意,原先把丁煦寅接出去时她是并无异议的,而今突然要求搬回去,似乎不大符合常理。若真是出于为丁煦寅考虑的话,眼下这种情形更不会让他重新搬回去了。正如冬雪适才说的,那屋子已被归为不干不净的了,再让丁煦寅回去柳姨娘还能放心?
稍微想一想,便知道柳姨娘这是想看看自己对丁煦寅究竟怀抱的是什么心思。若自己真的盲目去求母亲,无疑是个粗枝大叶者,将来不定能把这十一弟照顾地怎么样,可若自己当做没听过似地无动于衷,又显得太不懂情理。
“八小姐?”见丁姀出神,冬雪不得不出声唤她。
丁姀回神:“你说的是,姨娘如今的身子,能见一次十一弟就多一次,咱们不能夺了他们母子相见的机会。这么着,你去瞧瞧隔壁散了没有,若已然散了的话,今晚上我就陪十一弟一起睡过去。”
“小姐!”春草惊呼,“您还要不要命了?”她光想想都头皮发麻。
丁姀的表情稳当,点点头温笑:“我决意已定,就这么办了。冬雪,快去瞧瞧!”
冬雪抹掉眼泪立马出去探风,过了半会儿回来道:“三太太她们都走了,小姐……您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丁姀已命夏枝收拾铺盖,连同丁煦寅的一起打理好。让春草背起昏睡的丁煦寅,定步出门。一行人趁月溜了出来,直到隔壁闪进屋。外间的灯已然熄了,丁姀的心跳得厉害,匆匆瞥一眼从里间帘内透出来的光,忙让人先把蜡烛点上。
环翠听到动静:“谁?谁在外头?”
“是我!”丁姀道。
环翠一听吃惊不小:“八小姐?”忙出来,打量了一番眉头直蹙,“这可使不得,三太太若要知道了去,奴婢就惨了。”
“不关你的事,你且进去跟姨娘说一声。”丁姀浅笑道。
这一夜本就弄得人心惶惶的,这八小姐又来捣什么乱?环翠在心里嘀咕,又回里间去禀明了柳姨娘。待再出来,脸上更是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丁姀,扭扭捏捏地道:“姨太太让您进去……”
丁姀正要动身,环翠赶紧一拦,细看之下身子微微发抖:“八小姐……今晚上的事可千万别教三太太知道了。”要是让三太太知道是她让丁姀进到柳姨娘屋里去的,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丁姀笑了笑:“我有分寸,自然不连累你。”就进去了。
众人只好都先围坐下来,匀了冬雪去照顾十一爷。
拨帘时,丁姀的手便不由自主地颤。她想,其实自己也是害怕的吧!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一个弥留将死之人。屋里森然可怖,床上那人背对自己长发如黑而卷曲的舌头,灯光昏明下一动不动,仿佛只是沉睡而已。
柳姨娘并未转过脸来,听到声响,一句问候滑出舌尖:“姀姐儿可好?”
丁姀登时愣在原地:“我……很好。姨娘可觉得好些了?”
“你过来。”轻轻悠悠地说话似有气无力,仅维持着把声音送至丁姀耳畔的力道,想来也已十分辛苦。
丁姀几步过去,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怔然看着已经消瘦成一堆骨架的昔日美人。难怪……父亲近来探望的次数越渐少了,原来美人风韵不在,唯一勾住他心的理由已经烟消云散。
柳姨娘自嘲地笑了几声:“想不到,我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吧?”
“姨娘别这么说,仔细养病,迟早有一天能好起来的。十一弟还在外头等呢!”
“嗬嗬……我心里清楚,时日不多了。这冠冕堂皇的话,你拿去哄哄煦哥儿便罢,别拿来哄我。”她艰难挪了一小挪,看样子她的身子已经不大能动了。
丁姀见样,便起身帮她转了个身。当那张毫无生气疡涩空洞的脸再次浮到她眼底,她还是禁不住被吓了一下,慌忙掩饰住狂跳的心,回到杌子上坐下。
柳姨娘的嘴唇轻微地勾了勾,像是讥讽一般:“怕了?”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年味
她的眼睛空茫毫无焦点,明明往她看,但丁姀却感觉不到被注视。柳姨娘似乎已经看不见了……将死之人大都如此,只怕真没有几天了。
一边兀自想着,柳姨娘已向她伸来手,她赶紧去接,落手一片冰凉。柳姨娘反手抱住她的手掌,笑着道:“我羡慕你,一出生就是这书香门第,哪里像我,至死都是个下溅的。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满手都是粗茧……不过那时候老爷不嫌弃我。再瞧你这一双手,啧啧……真正的是小姐的手,比豆腐还要滑。我想……姀姐儿,你这辈子定也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