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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如割-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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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在牛树人心中,最愀心的还是春子的高考落榜。因为牛树人很早就立志要把春子培养成材,特别是发现村支书牛双全占有他老婆、导致他老婆自尽身亡后,更是想通过儿子在学业上乃至事业上的优秀表现,在心理上和牛双全一争高下,乃至从此光耀门庭,走出多年来家门不幸的阴影。但一切又事与愿违,春子高考失利回家当了农民,这让牛树人彻底的失望了。
如今,春子被招进县委机关工作,就像是救命稻草般拯救了牛树人感到孤苦无望的心。在他的眼里,当干部做官就是高人一等,尤其是对于世世代代的农民,能够踏进衙门就足以光宗耀祖了。牛树人心说,这不就是当年让春子好好读书的目的所在吗?如今目的就要达到,难道不比考上大学更值得高兴?当然,春子并没有告诉父亲自己在县委机关的苦衷和尴尬,这使得春子在父亲眼里,真像是进了人间天堂。

带着这样重见天日的好心情,牛树人终于迎来了自由之日。
这已是1996年的冬天了,大地一片萧条景象,但牛树人却似沐浴春风。因为在监狱的门口,一辆北京吉普正开着门等着他,迎过来的正是自己引以为豪的春子。这是春子为让出狱的父亲高兴高兴,特意请李唯一帮忙在某单位借了一辆车来接父亲回去。
春子安排父亲住在自己的出租屋内。春子在这儿已有半年多了,小小的两间房不到20个平方,70块钱一个月,包水不包电,仅有一张旧床、一张破桌是房东的,其余诸如烧饭用的煤炉以及锅碗等都是自己买的。
“你怎么凳子也没有一个?”进了屋,牛树人问。
“我一个人用不着凳子,想坐就坐在床上。”
牛树人说:“看来,你也活得不怎么的。”
春子将父亲的东西放好,扶他到里间的床边坐下,说:“能这样已经是不错了,我刚来时睡的是办公桌呢。”
“你不是干部吗,怎么连住宿也不给你安排呢?”
“你以为干部都可以安排住房呀?没那么容易。再说,我还不是真干部。”
“不是真干部?那你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骗我?”牛树人一听,满脸的惊愕。
“也不是骗你,我事实是在县委办上班,只不过还没有正式的编制。不过也快了,领导说会先帮我搞个事业干部编制。”
“哦,那可得抓紧办好,没有编制可算不得真正的干部,随时都有可能被辞退的,就像我当年做民办教师一样,待遇各方面都相差很大。”说着,牛树人摸了摸春子的脸,“你小子虽长白了,但长瘦了,怎么,吃得不好吗?”
“没有啊,我还常到人家单位上吃,油水多着呢。只是苦了你了,在牢里哪有什么好吃的呀。”
牛树人一笑,“坐牢嘛,就是那样子。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自己有时又不愿做饭,所以老空着肚子,对不对?”
春子咬牙不吱声。
“那就是说对了,这样吧,这餐我来做,你到街上买菜去。”

春子“哦”了一声,正准备出门,李唯一进来了。
“老爷子由我接风,不用去买菜了。”李唯一先拦住春子,然后走到牛树人跟前,礼貌地说:“牛叔叔,我因为有事没去接您,望别见怪。”
春子赶忙过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李秘书,玩得相当好的,今天接你的车就是他安排的。”
“唉呀,你是李秘书啊,听春子说起过你,你对我们爷俩太关照了,真是太谢谢啦,坐,坐。”站起身的牛树人请李唯一坐到床上,“真是的,这小子连把椅子也没买,懒得出奇。”
“我今天就买去。”春子站在旁边嘿嘿傻笑。
“没关系。”李唯一说,“现在就不坐了,我请你们吃饭去,算是为牛叔叔接风洗尘。”
牛树人再三推辞,但见李秘书确是一片诚意,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感激万分地跟着出了门。

春子留父亲在县城住了几日,待到了星期天,便送父亲回到了阔别四年的牛磨村。
而就在此前十多天,村里有另一个离家数年的人回来了,不过只住了两三天复又外出了。这个人就是春子魂牵梦绕的牛芳玲。据村里人讲,三、四年不见的牛芳玲,看上去比以前还要漂亮,不但穿着时髦,而且举止大方,活脱脱一个城里人。她父亲牛双全还得意地透露给邻里乡亲,牛芳玲这几年到深圳打工去了,从打工妹做起,已升任一家公司的“拉长”(生产线管理人员,也称为主管),月薪七八百元,这次给家里带回来了一万多元。
在牛双全说这些话的当晚,村里就有十几户人家的大人带着自己的儿女登门去了。有在家里抓了几只鸡去的,有特意上山打了野味送去的,目的只有一个,都是求牛芳玲将他们的子女带出这穷山沟,出外打工挣钱。
牛双全很高兴地接待了大伙,他像是回到了往日当村支书时家里来客不断的风光日子。自他被免职后,他家里就很少来人了,更别说有找他办事的,这让上了官瘾的牛双全好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周围一下子没人捧着追着,就不是牛双全了。
然而,女儿牛芳玲的态度让牛双全感觉好没面子,也让大伙儿热切期盼的心凉了半截。牛芳玲说,她公司用工条件提高了,现在非高中毕业生不录用。
谁都知道,这村里没几人读过高中,明摆着是将人拒之门外。于是各自回家后,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牛芳玲发达了就看不起人,忘了本;有说牛芳玲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好人,这么些年离家在外,连封信也没有,不知都干了些什么。

春子听了这些议论,心中也升起了无数疑团。他问伯父:“你知道牛芳玲这几年在外,为什么也不写封信回家吗?”
伯父轻蔑地一笑:“你管她的事干嘛?”
“哦。”春子明白,世上没有人知道自己内心是多么牵挂牛芳玲的,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便装着无所谓地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伯父说:“她老爸,也就是我们的那个死对头,说什么是因为她女儿一心想干出点名堂才这样。说她在外一直干得不太好,所以不好意思与家里联系,现在做得不错了,便直接回到家里看看。”
“不会吧?”春子想,那她为什么不与我联系呢?
伯父并不知道春子的内心所想,便说:“我想也不会,鬼知道他们家的事,我巴不得他女儿死在外面呢。”
“你……”春子想责备伯父不该骂人,但又忍住了。站在伯父乃至自己全家的立场,都不会原谅牛双全曾经的所作所为,自然也不会有好话对待他家。

春子从家里一回到县委机关上班,便被李唯一叫去了。在蔡学良的办公室,只见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蔡叔叔板着个脸。
“蔡叔叔,您找我。”春子走到蔡学良办公桌前,有点小心地问。
蔡学良朝李唯一摆摆手,李唯一便转身出门,且将门轻轻带上了。
“你坐吧。”蔡学良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春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小心地坐在椅子上。
“我有点事问你。”蔡学良说,“你是不是经常到一些县直单位和乡镇去要吃要喝,且让某些单位的办公室人员请你按摩?”
“我……”春子一下子懵了,不知蔡叔叔在说什么。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我面前你要说实话。”
“我,我真的没有啊。吃饭偶尔吃过,但那也是曲指可数的几次啊,至于按摩,我都不知道按摩是怎么回事。”
“可有人在告你,你敢与他对质吗?”
春子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敢!”
“真的敢?”蔡学良又问。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有什么不敢,你把他叫来。”春子感到很气愤,倒真的很想会会这个诬告者。

蔡学良看着春子,好一会儿才微微笑了笑,“我也不相信你会这样,但还是要问问你。是这样的,告你的是封匿名信,说你作风很坏。”
“怎么会这样,到底谁这么缺德呀?”
“唉,我也不知道,这信是打印的。本来一封匿名告状信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恶的是,这封告状信写到了县委书记那里,而且县里主要领导手上都接到了一份,更可恶的是,它偏偏在正准备帮你解决事业编制的时候出现。”
“啊!”春子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有人竟将污水泼得这样狠,“那会怎么样?”
“你的事啊,被搁起来了。哎,可惜!”
“不会吧,这原本是毫无凭据的诬告,怎么能信呢?”
蔡学良站起身来,走到春子身旁,轻拍他的肩,“李又兵书记在常委会上已拍板了,帮你解决事业编制的事暂时放放,以后再说。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以后另想办法吧。”
见春子低头不语,蔡学良又宽慰他说:“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好好安心工作,千万不要有什么情绪,也别沉不住气在外乱说,该干啥还干啥,用工作成绩说话,懂吗。”
春子点点头,然后走出了蔡学良的办公室。

第九章 寻亲人巧遇郑金平

春子的心好乱,牛芳玲带给他的一大堆疑团尚未解开,现在又被不知什么人诬告,挨了一记重重的闷棍还不能喊疼。但他听从了蔡学良的话,不胡思乱想,只认真工作。
十几天后,春子接到了一封令他百感交集的信。信是这样写的:

春子:
你好!前些日子我回到了老家,才知你已到县委工作了,我为你感到高兴。本想去县城好好看看你,哪怕是一眼,但不知怎么搞的,我竟一下子失去了见你的勇气。在县政府的大门前,我排回(徘徊)了好久,还是流着泪跑开了。
你肯定会怪我这些年没与你联系,其实我是很想写信给你的,但你知道吗,这几年我在外遇到了好多事,好多好多不能告诉你的事,你叫我如何写信跟你说呀,因此我也没有跟任何人写过信。这次实在是太想家了,更想看看你,所以就回去了,但在家终究没有见到你。我想这样也好,因为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你也许也变了很多,所以,曾经的梦幻就永远把它当着梦吧,一个永远不要实现的梦。
过几天我会寄一些钱过来,我想你娶媳妇时是用得着的。

 芳玲

没有留下通联和地址,信封上也没有,但从邮戳上可以看出,信发自文州市紫光区。春子确定,牛芳玲并非在深圳打工,而就在文州。
几天过后,春子果然收到了牛芳玲的汇款,是一万元整数。她哪来这么多钱呢?春子强烈想见到牛芳玲了。
可春子手头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不仅要做好日常的信息报送,而且还有几个调研课题没有完成,于是便没有太多的时间用于办其它的事情。直到放假过春节了,春子回到牛磨村才三天,估计牛芳玲不会回来过年了,便决定去文州市区寻她。

这是大年初一的夜里。春子和父亲在大伯家吃过晚饭后,便聚在那儿和家人一起玩牌。春子爷爷坐在一旁抽着春子买给他的阿诗玛香烟,一脸的幸福——这可是他抽烟史上抽到的最高档的香烟。
春子一心想着去寻找牛芳玲,约摸玩了两圈牌,便对伯父说:“大伯,我明天准备去县城给领导拜年,就不玩得太晚了,我先回去睡。”
“给领导拜年?你去年过年好象就没去。”大伯说。
“去年我不懂规矩,后来才知别的同事都去了,你说我多不好意思。”
他父亲听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便说:“领导那里应该去,要不你先回去睡吧,我再玩几把。”
春子一个人走出了大伯家。乡亲们为庆贺新年制造的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并没有传递给春子多少喜庆,反而使他凭添了几分惆怅。每逢佳节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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