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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夫人虽没诚心待她,可楚大夫人已这般,她在楚家也养尊处优那一年。
明玉缓缓顺了顺气,她晓得求自己没用,转而求秦氏。秦氏果真愿意收留她,在直估时就应了!
她装可怜,扮柔弱。秦氏和楚云飞的遭遇不可怜?他们可曾朝外人说过一句楚大夫人或者楚家其他人苛待他们?或者在珊姑娘看来,秦氏和明玉都不是楚家的外人。但却忘了,她自个儿是个外人!
秦氏缓缓道:“一个姑娘家的,大半夜跑去码头,纵然是与家人之间生了嫌忌,也没得这般。既然叫我们遇上,好歹给些盘缠,姑娘家去吧。这样无缘无故失踪,倘或家里人找起来,我们岂不是要背了私藏的罪过?”
珊姑娘愣了愣,她似乎才发现,秦氏看她的眼神虽怜悯,却也同样一副完全不认得她的模样。
“我乏了,衍哥也要睡了,明儿一早还要启程。姑娘今儿晚上就安心歇下,我们与江家的下人说说,看看他们能不能送你回去。那些人都是直估江大人的下属,官差老爷必不会为难姑娘,一天一夜也就将姑娘送到直估了。”
说罢露出乏意,珊姑娘跪地不起,莲蓉上前一步劝道:“姑娘请自重,便是真要买了身做奴婢,也要经过正经的牙婆子。姑娘这身穿戴,看起来也不像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女孩儿,想必家里也还过得去。”
珊姑娘张嘴说不出话来,明玉不晓得该说珊姑娘是聪明过头还是自甘下贱,做丫头?她是如何想到的?她就真的无路可走了么?
莲蓉上前拉了一把,珊姑娘就像被钉住了似的,竟然拉不起来。落翘一气之下,去外头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进来,结果珊姑娘倒自个儿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朝门外走。到了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朝门框撞去……
她倒是没事儿,撞得梅枝当即捂着肚子痛得瘫软在地,落翘忙叫两个婆子将她止住,落英则忙过去询问梅枝:“怎么样了?”
梅枝疼得紧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
明玉两步跨出来,冷冷盯着珊姑娘道:“混迹在我们船上做贼,我们不追究就罢了,如今又蓄意伤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到底有何居心?!”
珊姑娘没撞出伤来,可那一撞也拼劲了力道,脑袋有些犯晕,等回过神来,那眼泪流的更厉害,声音更是凄然:“我已经没地方可去,求夫人、四奶奶收留了我吧!”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般死缠烂打竟没个头!明玉蹲下来,盯着她哭红的眸子,轻声道:“我给你两条路,你自个儿该去哪儿去哪儿,但只一点,别找我们。若你真要来我们跟前做奴婢,我这里有我的规矩,我们家最是容不得手长偷主子东西的下人,一旦下人犯了这样的错,自会叫了牙婆子来卖了。只是牙婆子靠这个吃饭,一旦有过初犯的丫头,也不会卖去大户人家砸了自个儿的饭碗,会卖去什么地方我就不晓得了。”
当然,除了这两条路之外,她们都不认得这珊姑娘,来路不明的人谁敢带在身边,还不是交给官府处理?
珊姑娘倒也镇定,明玉晓得她不怕闹去官府,她是楚家的亲戚,只要官府一问便知。可哪有亲戚做奴婢服侍人的?嘴里说的好听,愿意做牛做马,可真去了她会是丫头?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还不晓得如何议论呢!
珊姑娘躲在船上,指望的可不是这个,等到了京都,若将她送走,她必然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旦秦氏心软,她就能顺理成章留下来,便是做不了楚云飞的老婆,也要正儿八经地给她寻一门亲事,到了那时候,秦氏还要给她预备一份嫁妆。
明玉不晓得吴氏的娘家是不是落败到了连一副像样的嫁妆也拿不出来,也不晓得这珊姑娘本家还有些什么亲戚。她只晓得,若珊姑娘是个安分的,就是看在彼此都是女人的份上,她也会心甘情愿地帮一把,可珊姑娘不是。
明玉看了一眼被落英、菊影扶着站起来的梅枝,冷冷朝珊姑娘道:“除了这两条路,我们也可以直接把你送去官府。蓄意伤人,混迹在船上偷东西,好好的姑娘名声可就全毁了。”
珊姑娘是楚家大房的亲戚,她们离开直估已好几年,从前在直估时没见过,如今不认得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百零八章
见珊姑娘不说话,明玉吩咐两个壮实的婆子:“今儿晚上好好看着她,我自会与江家的人交涉。”
站起身盯着珊姑娘又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个儿走,若不想活着,离了我们的眼,你爱怎样随你!”
没想到珊姑娘忽然抬起头来,迎上明玉的目光,冷笑道:“我晓得你的事,你不就是怕我抖出来么?只怕你还不晓得,那送信的人,我私下找过。”
哭闹不成该做威胁?明玉淡然一笑,珊姑娘却忽地朝屋里道:“夫人,你们都被……”
话没说话,就被落翘一个耳光阻止,落翘甩了甩手,嫌恶道:“没想到姑娘家的脸皮也有这样厚的!”
珊姑娘捂着被打的左脸,忍着疼,咬咬牙关道:“把我送去官府也使得,只要四奶奶不怕!”
常言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明玉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见了棺材也不会掉泪的人。她给了珊姑娘活路,珊姑娘自个儿不要。
“去给江家的人说一声,我们不认得这姑娘,让他们送去官府吧。”明玉说完转身进了屋。
二更天方还了寺院一个清静,明玉回到屋里,菊影服侍她卸了头上的簪子,换了衣裳。落英、落翘两个才回来。
“奴婢已与江家的人说清楚了,咱们不认得,江家的人说,接下来就不必姑奶奶操心,既然她说是从直估上了船,明儿会派人将她送回直估。也无需咱们的人去作证,抓住她时,江家的人亲眼所见。她知道咱们的身份也不足为奇,毕竟在船上也待了两天两夜。”落英说完,迟疑着问,“姑奶奶看,要不要顺道写封信叫江家的人带去给三奶奶?”
明玉摇头:“我们根本不认得她。”
落英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若写信给吴氏,岂不是表示她们晓得她的身份。只是,“若珊姑娘见了地方官,说出什么不利于姑奶奶的话可如何使得?再说,去了直估,还有大奶奶她们。”
四老爷虽没正儿八经地做过官,但官场上的事,明玉总还能明白几分,即便珊姑娘所见的官不会是江大人,但人是江家的送去的。其次,明玉的娘家陈家,虽算不得显赫,但比起珊姑娘来说,到底有些根基。
明玉压根就不怕直估楚家闹,因为秦氏、楚云飞始终站在她身边,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
这一夜总算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晓得不是什么鬼神作祟。隔日一早,明玉她们从寺院出发时,珊姑娘已由江家两个人,并一位从当地雇来的婆子送上船先行一步。
“最开始,珊姑娘始终不肯上船,后来江家的人说就送去就近的官府,珊姑娘这才上了船。”落英顿了顿道,“大概她也怕到了官府被当做人犯一样关押起来,到了直估,好歹还有三奶奶。”
现如今楚大夫人倒了,楚大老爷虽很重视她的样子,但求了秦氏将她带走,就可见楚大老爷怕是也不愿见到她。因为只要见到她,就会令楚大老爷想起,楚大夫人变成这幅模样,都是他自个儿砸出来的。
同理,珊姑娘若在秦氏、明玉跟前晃,也会叫她们想起楚大夫人成了什么模样。珊姑娘自个儿说的不错,她是真的无路可走。不过想想最开始,她还是有选择的。她没家可归,吴氏虽没什么钱,也不能替她办一份体面的嫁妆,或者寻一门体面的亲事,但若她安分,看在她遭遇可怜的份儿上,即便不去投靠本族亲戚,也会寻个清白的人家将她嫁了,至少会让她衣食无忧。
她生的漂亮,又读过书,手段心思都不缺,小日子就真的过不好么?
“刚才听菊影说,当初她找到三奶奶时,身上穿得连咱们家的小丫头都不如,虽是个正儿八经的举人女儿,身边连个丫头婆子服侍的人都没有。”说着一叹,“想必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也不一定。”
落翘走过来,撇撇嘴道:“一个姑娘的敢从家里逃出来,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只是不晓得,她如今去了直估,大奶奶、三奶奶、二夫人还要不要她进楚家的门!”
接下来的旅途总算安静了,连着几日阴雨绵绵,这一日天气放晴,秋阳妩媚,洒在河面如星光璀璨。明玉不能动针线,百般无聊,落英寻了一本书来,明玉一瞧,竟然是本《千字文》!一口茶差点儿吐出来,恰好衍哥站在外头歪着脑袋往里头瞧。
再过两个月,衍哥就满三岁了。明玉招手让衍哥进来,扬了扬手里的书,笑道:“娘教衍哥认字吧!”
衍哥眨巴着眼睛,瞧了一眼明玉手里的书,兴趣缺缺:“娘亲不是说,衍哥满了三岁才读书认字么?”
“衍哥虚岁已经三岁了,衍哥自个儿不也说,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么?”
衍哥努努嘴道:“那是说着玩儿,衍哥还没三岁。”
落英起身取了一盘子点心来,笑道:“姑奶奶别这样着急,衍哥毕竟还小,不过咱们衍哥的脑袋聪明着呢,以后读书肯定无需姑奶奶操心。”
不操心才怪,转念一想,陈家的男孩三岁启蒙,本来年纪也小的,依着陈老太太的说法,该读书的时候认真读,该淘气的时候就淘气,若牛不喝水强按头,反要勾出牛脾气。
明玉合上书,搂着衍哥笑道:“那就等明年开了春再说读书的事儿吧!”
衍哥可这劲儿点头,咧嘴笑道:“刚才衍哥看见河里有鱼,好大一条呢,若是能抓上来就好了!”
到了午时,下船置办吃食的婆子顺道买了两套钓鱼的渔具,接下来一天半的行程,秦氏、明玉就带着衍哥钓鱼,可惜船只在前行,周围的鱼还没等到她们的鱼饵就下的远远游开了。虽天气晴好,却半点儿收获也没,便是如此,衍哥仍旧专心致志地守着从窗户伸出去的鱼竿。
秦氏赞道:“倒是个能定性的孩子!”
明玉也没想到,本以为没有收获,衍哥就会没兴趣,那知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不认输,眼看着快到京都,停泊时,衍哥叫云妈妈把鱼饵都撒下去,不曾想,钓了一条河鲫。落英把鱼宰了,洗干净用船上烧水的炉子炖了汤。
等巴巴望着的衍哥喝了汤,船已抵达京都城外一个小码头,彼时才过正午。
落英从外头进来:“只怕还要等一会子,刚才下船打听的人回来说,一般的船都不能随便进城,等咱们下了船,还要雇马车进京。”
秦氏、明玉闻言不觉蹙了蹙眉头,秦氏喃喃道:“不晓得是不是瘟疫已在城里蔓延开了?”
“这小码头也停泊了一些船,只怕马车不好雇,也不晓得今儿能不能进城。”落英忧心忡忡道。
这个码头距离城门倒是不远,时辰也还早,明玉道:“让阿阳或者阿寻先下去,若是码头上没有马车,就去城里雇了来。”
毕竟入了秋,而越往京都,夜里就越冷,小码头虽有歇脚的地方,就怕东西不干净。想到这里,又让落翘下去传话,问问一路上随行的人,可有没有不舒服的。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太阳要下山,去了城里的阿阳才返回来,又有江家的人去了江夫人的娘家,那边来了人,故此在太阳下山前,终于进了城。
往常这个时候,京城街道还算热闹,今儿却十分宁静,大多的商铺已早早打烊关了门,一路上只问马车碾地声,随着暮色降临,整个京城仿佛弥漫上了一股子厚重的阴霾。
阿阳回了租住的宅子一趟,秦氏、明玉抵达时,留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