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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听说酒子巷酒子巷,李欣倒是总算见了这酒子巷的真面貌。
辉县产酒,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越是香醇的酒越是爱往那巷子深处钻,路过巷子的人闻到酒味,少不得要赞一句酒香味好,惯于喝酒品酒的饕餮酒客就瞅着这类的酒买。
譬如关文二表弟赵昌生,他就是在酒坊中做学徒的,他那酒坊也是百年老作坊,酒窖酒池酒槽子一应俱全,便是在深巷子中开着,照样名声很大。
酒子巷,顾名思义便是一条酿酒的巷子,零零散散地住一些其他人家。
酒子巷看上去跟别的巷子口没多大区别,要说区别,也不过就是在酒子巷的巷口挂了个旗幡,上面一个醒目的“酒”子。站在酒子巷门口就能闻到里边儿的酒香味。
李欣不喜欢酒的味道,当即便被呛了一口,连连打了个两个喷嚏,然后捂住嘴说道:“这酒味道倒是太浓了点儿。”
“那才是真的好酒啊!”
关文叹了一声,狠狠吸了两口气。见李欣瞪他忙收敛了表情,只是鼻子还是耸着耸着的闻着阵阵随风而来的酒香。
自从李金的事情出了以后,李欣便对关文喝酒的事情管得极严。有时候关文嘴馋了想喝酒,也只是让他舔两口酒。另外李欣专门泡了一罐子药酒,放在家里,如今关文也就是隔个几天喝点儿药酒,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么醇香的浓度偏高的酒的味道了。
没过一会儿,韦书生就从酒子巷里走了出来。
跟上次见到时也差不了多少,相貌气质什么的都没变。不过今日大概是因为请客的关系,韦书生打扮地更加稳重了些。
见着关文和李欣韦书生便赶紧迎了上来,不改书生规矩地跟关文和李欣见了礼,道:“关大哥,关大嫂,你们可来了。”
“叨扰你了。”李欣笑着。关文也笑道:“韦兄弟比上次看着更精神了,家里可是有喜事儿?”
韦书生脸上带着笑,一边引着关文一行往里走,一边回关文道:“喜事儿倒是有一桩。今年秋闱我要去州府。一直担心盘缠的问题,恩师帮我寻了个抄书的活计,报酬不菲。我平日再卖卖字画,想来到时候盘缠的问题便可解决了。”
韦行知笑着,也问关文说:“关大哥心情也很好,家里可是有喜事儿?”
“倒是没什么太多的喜事儿,只不过家里一切事情都办得很顺遂。没什么糟心事儿,这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说话间就到了韦家的住宅。
韦行知说他们韦家以前家底不错看来不是虚夸的,单就这宅子来说,虽然小,但是精巧,布置地很是合理,光照很足,窗明几净的。进门后便是个空旷的院子。院子一角晒了两床被单床褥,院子中央摆着一张大圆桌,上面已经上了些菜。入门右手边才是房屋。也就只有三两间的样子。
李欣打量了一番,右手最靠近院墙的屋子里忽然传来声音:“是不是贵客到了?”
说话声刚落,就见到韦大娘站到了门口,看到李欣便是展开了笑:“原来真的是贵客到了呀,怪不得我那油星儿爆了呢。”
李欣赶紧叫了声“韦大娘”,接过关文手里带的礼递给她。
韦大娘呵呵笑着谢过李欣,也不扭捏,拿给韦行知让他收着,对李欣道:“你再坐坐,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儿。我来帮你吧大娘。”
李欣说着便也挽了袖子,又对阿妹道:“阿妹也来帮大娘的忙,阿秀,你带着扬儿。”
姐妹俩各自应了一声,阿妹脸蛋微微红得跟着李欣进了韦家厨房。
比起乡间的来确实要讲究干净许多,但也可能是因为韦大娘和韦书生自己讲究清洁。所以厨房看着一点儿都不脏乱。看得出来锅里还炖着汤,灶膛那边的火却越来越小了。
李欣抢先一步去烧火,笑着对韦大娘道:“大娘,让阿妹帮你吧,我就偷个懒,做灶膛前烧火就行了。”
韦大娘自然乐呵呵地应着。
这次看韦大娘倒是没有头一次看着那么老态,也不知道是他们家喜事儿多还是韦书生抓的药有效果,现在韦大娘倒是一点儿没有耳背的迹象。不过李欣说话还是下意识地放大声了点儿。
让阿妹帮韦大娘做事也是李欣想看看韦大娘和阿妹相处下来会怎么样。如果阿妹能讨得了韦大娘的欢心,这事情就成功了三分之一。如果两个人不合拍,那就不过是客人帮主人一些忙而已,这茬事她自然也不会提。
好在一番下来,阿妹也极懂韦大娘的眼色,总是韦大娘看到了哪儿,阿妹便伸手向哪儿。看得出来阿妹也是极其重视跟韦大娘之间的相处。
韦大娘一边忙着一边跟李欣道谢:“……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法子,我现在都还在用,果然是好了许多,也不痒了。往年春天总是最痒的,今年几乎都没什么感觉了。”
李欣便笑道:“都是一些土方子,大娘你现在不痒了是最重要的。”
韦大娘听着舒心,夸了李欣一通又夸李欣两个小姑子,直说得一边的阿妹不好意思。
李欣便只是附和着,偶尔添两句诸如“阿妹性子好,从不跟人争吵打闹”,或者是“阿妹心灵手巧,会做很多绣活针线,也肯学家务,如今家务也是一把好手”这类的话。
说得多了,韦大娘也留心起来,看了阿妹一眼说:“这姑娘长得俊俏,订亲了吧?”
阿妹赶紧摆手,李欣笑答:“没呢,她这才十五,不急。”
韦大娘笑说:“十五岁就该急了,早订早好,免得到时候一直又寻不到合适的。”
这话倒是说在了李欣心坎儿上。
她嫁到关家的时候阿妹马上就十八了,怎么关明这个当爹的就不替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操操心?还有关文关武这几个哥哥,也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的,白白蹉跎了阿秀大好的年华。
李欣甩开这番心思,笑望了韦大娘说:“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给她选夫家总要选个好的。她白净又能干的,给出去我还觉得舍不得呢。”
说着李欣便漫不经心似闲聊般地问道:“大娘,韦兄弟可订了亲了?”
韦大娘顿时一顿。任谁在夸了自己家未婚女孩子以后,问男方家是否订了亲……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
韦大娘看了看低了头的阿妹。又看了看坐在灶膛前烧火,冲着她露出个笑来的李欣,终于是爽朗一笑道:“没有,不过婚事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是不能由着他性子来的。”
李欣暗自琢磨,这是韦大娘首肯了的意思吧?
转头去看阿妹,她脸蛋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李欣便也笑了出来。和韦大娘扯其他有的没的,只是这会儿韦大娘说三句便会问阿妹一句,倒是带了点儿审查的意味了。
韦大娘的年岁很大,韦行知自己也说,他是韦大娘四十岁上才生的,前边的哥哥姐姐们都没能立住。韦家也算是书香世家,韦大娘礼节很多,端看上菜摆碗碟的时候筷子都是用帕子包着搁上去便可见一斑。
阿妹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应该能讨韦大娘的欢心吧。
宾主尽欢地吃了一顿饭,韦大娘悄悄跟李欣耳语道:“过两日等我消息。”
李欣眼波微闪,笑着点了点头。
韦书生今日喝了点儿酒。只有关文一个男人陪着他,他们两个倒是在一起说话不显得生疏。
韦书生抓了关文的衣领,喝过酒的韦书生看上去还是有些书生意气的落拓味道,倒是添了两分真实。
估计是韦书生不胜酒力,今日陪着关文喝酒就喝得有些上了头,现在已经有醉意了。
韦书生一只手逮着关文的领子,嘴里不停地说着“我跟你说关大哥”,另一只手便在关文眼前比划了半天,却还是没把他要说的什么说出来。
韦大娘收拾碗碟,阿妹便上去帮忙。阿秀自然也不闲着,她倒也不去灶间,就帮着收拾饭桌,一边笑道:“平日见韦书生来医馆拿药都是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喝了酒以后和别人也一样。”
韦大娘笑道:“我这儿子平常老实得很,也不喝酒。今日他高兴,又见着了贵人,自然就喝过头了。”
韦大看了看韦书生,对关文道:“关家贤侄,随他说吧,他喝了酒,很多事情都不吐不快的。”说着便笑着端着碗碟往厨房去了。
李欣抹着桌子正在想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倒是没错,便听见韦书生“我跟你说关大哥”后终于说出了话。
“怎么别人卖我的字画就能卖了五两银子,我顶多就卖个三五百钱的……”韦行知打了个酒嗝,问关文道:“关大哥,你说,这是为什么……”
李欣一愣,看向关文,小声问他:“你跟他说了那幅画是五两银子卖出去的?”
关文无声地点了点头,也有些尴尬,扶住韦书生的一边身体道:“韦兄弟,你清醒点……”
“关大哥,我,我怎么都想不通……”韦书生脸颊酡红,眼睛微微眯着:“同样是我,嗝,画的画,我题的字词,怎么别人就……就能拿去卖到五两银子的高价,我,我画得比那幅给你们的画还要好,却只买了个五,五百钱……为什么?”
李欣心中分析了一下,韦书生说这个话并不是要找他们要回画或者银子,而只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毕竟同样的东西,别人能卖到高价,他却只拿了个零头,对比一下自然对自己很失望。
然而关文和李欣要如何讲,说那幅画是关止承卖给了熟人……
想想都觉得臊得慌。
关文也着实不好答话,只扶着他,含糊地跟他对话。
韦书生身子都软了,被关文扶着索性趴到了桌上,嘴里又说道:“虽说读书人,要轻名利,不要做市井小民,与人争闹太多,可是,我还是不甘心……”韦书生敲了敲自己脑袋:“我就是个大棒槌,不会喊叫做生意,不会跟人讨价还价……要从商也要有本事,谁说读书人清高商贾就铜臭……”
瞧他说得越来越语无伦次,李欣沉吟了片刻道:“问一下韦大娘他房间在哪儿,架了他去床上睡着吧。”
关文自然点头,李欣去厨房问了韦大娘,韦大娘便匆匆出来打开了韦行知的房门,关文架着他进去,把他小心放在床上,韦行知已经昏昏欲睡了,嘴巴砸吧着,偶尔呓语从嘴里蹦出两个词来。
这也算是叨扰了韦家一顿,看了看天色,关文便跟韦大娘提出告辞了。
韦大娘道:“歇一晚再走吧。”
“不了大娘,家里还有事儿。”关文微微弯腰对韦大娘道:“待会儿韦兄弟醒了,还劳烦韦大娘帮我们说一下,没跟他打声招呼就走总是我们失礼了。”
韦大娘连说不会,跟李欣道别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说道:“贤侄媳等我两日。”
李欣淡笑着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阿秀有些莫名地道:“大嫂,韦大娘跟你说了什么,等她两日,是什么意思?”
李欣瞥了眼阿妹,见她头垂地更低了,笑了笑说:“没什么,韦大娘想瞅着时间看她腿上脚上的癣什么时候能好。”
阿秀仍旧有些似懂非懂,李欣也不再解释,只笑望着阿妹道:“阿妹今天表现地很好,落落大方的。女孩子就是要这个样子,不要自己束缚住自己了。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好时候啊。”
阿妹脸蛋更红,直到送阿秀到了安和堂阿秀还在心里嘀咕——大嫂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呢?阿妹怎么一下晌都红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