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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环顿时来劲,命人牵过一匹马来,跨上马背,神气地道:“小姐,你好好看着哟!韩进的骑术不错,名师出高徒呢!”
说完,一拍马臀,马向前奔去。果然得了几分真传,绕着营房骑了两圈,如环笑嘻嘻地下来,“我骑得怎么样?”
花千夜嘉许地点头。此时阳光盛烈,如环的脸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花千夜掏出帕子替她擦汗,问:“好玩吗?”
“嗯!”
“会不会很难学?”
“不会!我一下就学会了!”
“很简单?”
“对啊,就是开始的时候颠得骨头疼。”
花千夜回头去瞧那匹马,枣红色的毛色在阳光下油亮夺目十分精神,道:“如环,教我骑吧。”
如环吓了一跳,“可是,可是你跑一阵都要喘不过气来,怎么能骑马?家主知道非拆了我的骨头不可。”
花千夜笑道:“放心,我不会让马跑快的,只是想骑在上面走走。”
如环想了想,“唉,我只是个半吊子,等我去把韩进找来教你。”
不一时,韩进来了,请了安,便牵着马,让如环扶花千夜上马,一面道:“王妃不骑快马就简单了。两腿蹬好马蹬就是……”话才说到一半,突然刹住口。
如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王爷与清大人从一间帐篷里出来,正要从这边经过。如环的脸立刻白了,急急道:“快下来,小姐快下来!等王爷过去了再骑!要是让王爷看见,又要怪我们!”花千夜也不愿多事,由如环扶着下来,然而已经被凤延棠看见,微微一顿之后,他的脚步往这边来。
阳光映着凤延棠的脸,冷峻之中自有一股恢弘气势,他淡淡问:“你要骑马?”
花千夜点点头。
“你的身子,能骑马吗?”
“只要不快,便不妨事。”
如环连忙插嘴道:“小姐只是坐在马上走一圈,不会骑快的!”
凤延棠点点头,吩咐韩进:“仔细些。”
韩进连忙领命,如环松了口气,扶花千夜上马。
凤延棠本已转身走开,见状,微微皱眉,唤:“韩进!”
韩进连忙过去,凤延棠道:“去牵匹带小驹的母马来。你骑母马,让王妃骑小驹跟着。”
小马牵来了,花千夜正要上马,凤延棠再一次皱起眉,吩咐:“去拿只锦垫来。”
便有人拿了只锦垫垫在小马的马鞍上,垫了锦垫比方才舒服许多,花千夜在马上道:“多谢王爷。”
凤延棠点点头,看着那小马跟着韩进骑的母马,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花千夜第一次骑马,蹬不稳马蹬,凤延棠看她背影总是摇摇晃晃,一颗心不自觉悬了起来,原本打算走开,走出几步,总忍不住回头。每一次回头,都觉得她仿佛要摔下来。皱了皱眉,他快步蹬上方才那匹马,一阵疾奔追上韩进,道:“你下去!”
韩进一下马,凤延棠便从原来的马背上跃到母马背上,朱红外袍下露出墨色弹绫裤,扎在靴口里,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就像换了把椅子一样轻松。
这一跃,十分漂亮,又极洒脱,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极轩昂的气质,盛烈的阳光映着他刀锋似的眉眼,花千夜只觉得眼前晕了晕,那种因他靠近而产生的昏眩感又来了。
他道:“太阳这样大,你身子又不好,为什么还想骑马?”
太阳的确很大,她的额上沁出细汗,呼吸有些急促,手脚也有些发软,她轻轻地道:“因为没有骑过,所以想骑一骑。王爷,你教我骑好不好?不要这样慢慢地走,我想骑快点,就像你刚才那样快。”凤延棠看着她,眼睛迎着阳光微微眯起,道:“你的身体自己应该清楚,你能骑快马吗?”
花千夜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偏开头,望着那蓝天绿地,轻轻地、怅然地吐出一口气。
是啊,她不能,她甚至连快跑也不能,又如何能骑快马?
“人总是这样,越是不能做的事,就越是想去做。”凤延棠看着她,慢慢地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任性一回。”
花千夜望向他。
“你跟我同骑一匹马,我带着你跑一圈。”
花千夜一愣。跟他同骑,那不是……要坐在他怀里?
凤延棠笑了,那笑里面有一丝促狭,这样的神情极少出现在这位冷峻雍容的王爷身上。他笑得轻快,道:“如果你不愿意,必定要后悔,因为你丧失了唯一一次可以策马飞奔的机会。如果你愿意,呵,只怕你现在就在后悔,因为你不好意思。”
第一次,他这样轻松地看出这位王妃的心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他生长在皇家,一出生便要面对无数阴谋算计,忽然之间,只觉得这样不需要兜兜转转猜猜测测的相处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噙着笑,他向仍然在马背上踌躇的花千夜伸出手,“来吧!无论如何,我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跟丈夫亲近,也需要犹豫这么久吗?!”
丈夫,一世相陪同偕老的人……她从来就不可能真正拥有“丈夫”——但是,眼前这个人,的确是她此生唯一的男人,即使死后,她的墓碑上也会刻上他的姓氏,这,就是她与他之间的最后依凭吧?
是的,丈夫,对她这说,这就是丈夫。
她抬头迎向他的笑容、他的目光,微微地笑了,把手交到他的手里。
他执着她的手,轻轻一带,花千夜恍如腾云驾雾到了马上,凤延棠在她耳边道:“抓牢我的手臂。”她才伸手抓住,只听耳畔一声,“驾——”
一字吐气开声,马儿如飞往前奔。两旁的帐篷、士兵,“刷刷刷”地向后掠去,唯有高高的蓝天,远处的群山依旧。花千夜只觉得耳旁生风,身子已经不由控制地倒在他的怀里,背后一有着落处,身子才安稳起来。
靠得这样近,听到他的心跳,“怦、怦、怦……”那样稳健有力。箭袖束在腕口,收拢宽大的衣袖,握住缰绳的手,修长而有力……嫁给他这么久,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猛然意识到“他是男人”,是可以撑住天地、挡住风雨的男人,而不仅仅是九王爷,不仅仅是舅舅想要扶持的对象……
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胸膛里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欢畅。跑了一圈,才慢慢地停下来,清和与韩进、如环都在原地等候。
凤延棠先下马,搭住花千夜手,将她扶了下来,如环连忙问:“跑得那样快,小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花千夜虽然有些喘息,精神却不错,笑道:“不妨事。原来马背上也很平稳。”
这句话一出,韩进和如环一起笑,如环道:“那是王爷骑术好!要换了别人,一定颠散骨头。”凤延棠大笑,道:“小丫头很会溜须拍马。”
清和与韩进,都是跟随他日久的人,见他这样欢畅地跟一个丫环说话,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可见心情极好。只见王爷看了看王妃,眸子里有细细的柔光:“看你出了一头汗,别在外头晒,回营帐吧。虽然热,也别喝冷茶。”
花千夜点点头,颊上是绯红的,不知是因为骑了马,还是因为其他。眸子也莹亮,如温玉一般,微微一颔首之后,转身同如环慢慢往帅帐走。如环悄悄回头看了看,小小声道:“王爷一直看着这边呢!”
花千夜脸上的绯红仿佛又深了一层,一时之间竟不知怎样接这句话,半天,道:“那又怎样?”
“呵呵……”如环开心地笑,“我怎么知道那又怎样啊!只知道王爷实在很紧张你呢。看不出来,他平时一副冷冰冰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神气,也会这么体贴带你骑马。”
几句话,说得花千夜身子发热,道:“自从认得韩进,你的嘴皮子是越来越坏!你再说,我就去找韩进的麻烦!”
如环噘起了嘴,道:“哼、哼,你们夫妻俩,就知道拿韩进来吓我!”
凤延棠回后帐的时候,如环上来侍候。凤延棠见屏风那头灭了灯烛,放低了声音问:“王妃睡了?”
“嗯。”
“今天睡得这样早?”
“大概是骑了马,有些累,所以睡得早些。”
凤延棠点点头,由如环拆下发冠。望向镜中的时候,不自觉想起花千夜那时通红的脸,心底里升起丝一样的轻软滋味,化在嘴角,成了一丝笑,忍不住问如环:“王妃在家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嗯,看看书、抄抄经、画些画儿、弹弹琴、下下棋……”
“她和谁下棋?”
“有时和家主,不过多半还是和自己。”
凤延棠讶然,“她和自己下?”
“是啊,小姐很厉害的,一个人下两边的子儿。”
“是很厉害……”凤延棠忍不住想到那天在书房下棋的时候,她对付他游刃有余,顿了顿,问,“上回她画的那幅荷花在哪里?”
“烧了。”
“烧了?”凤延棠再一次吃惊了,“谁烧了?”
“我烧的。”忽然看见凤延棠眼中透出一股凌厉之色,如环吓得一抖,连忙补充道,“是小姐让我烧的——小姐画的画、写的字,统统都是要烧掉的。”
“为什么?”
“小姐说,不想以后让老夫人和家主看到那些东西想起她,所以统统烧掉,不留下一丝儿痕迹。”说着这一句,一向活泼的如环也跟着忧愁起来,“我开始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才知道,原来小姐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病,已经在安排自己身后的事。”
“她是什么时候说这话的?”
“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吧。”
凤延棠沉默了,心无端地往下沉,坠得一丝丝地疼,道:“从今以后,她画了什么,写了什么,你都交给我。”
“是。”
“不必让她知道——你就告诉她已经烧掉。”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一部 染花身 第五章修罗阵(2)
花千夜虽说每天只花两个时辰同楚疏言讨论阵势,回帐之后却少不得要自己琢磨,也是殚精竭虑,每天必须吃两颗回春丸,才能维持住精神。
凤延棠手上事忙,安抚地方、上书朝廷、督察将士、拟定破阵之后的破城攻略,一面还要留意朝中动向,往来信件不绝,常常要到半夜,才能睡上一觉,神气虽然未改,眼中却常有血丝。
好在破阵之事,进展飞快,这天,楚疏言终于定下了破阵图解,送到帅帐来。凤延棠连忙召集众将。
楚疏言道:“这修罗阵,与传说中的九宫八卦阵大体相同,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等八门,九宫分离、艮、兑、乾、中、巽、坤、坎等宫。其中,八门里死门最为险恶,九宫里以中宫为全阵之眼,其他七门八宫,我都已经拟好图解,众位将军照图行近便是,唯有死门与中宫这一路,需得一个深解阵义的人。”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对阵法的了解,只限于王爷传下来的阵法初解,大约明白一些里头的基本内容,说到“深解阵义”,那是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的。
凤延棠问:“这一路,除了楚少侠,还有谁可以入?”
楚疏言道:“我要在阵外主持破阵,不能入内。据我所知,军中懂得阵法的人,唯有王妃。”
他一派温文,眸子澄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切只以破阵为先,别的什么都没想。见凤延棠的脸色一变,解释道:“死门与中宫是全阵之眼,变化万端,不是区区图解可以说得明白的,全要靠入阵之人破解。死门与中宫一破,修罗阵便破矣。死门与中宫不破,就算其他七门八宫都破了,修罗阵转眼便可恢复生气,我军可要前功尽弃!”
凤延棠的脸色一变之后,随即恢复如常,眸子却有一丝闪烁,道:“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