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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秦业这回笑得有些赧然,他不自在地用手掻了搔头,憨实地说道,“这不,老夫是北彊人,未从军前也算得上常年生活在阴寒之地,对这冰天雪地里的求生伎俩自然是略知一二,而眼下投至老夫麾下的也有百来号家乡壮士,对这恶劣气候都能应付自如,老夫不敢保证能顺利拿下粮仓,但要说穿过这冰寒地界,应当是无多大困难。”
“想不到秦将军还有如此本领,实乃我军之幸。”帝靖言不禁喜形于色,
“王爷过奖了。”先是一笑,而后,他皱起眉峰,“只不过,即便我军过了乌合,可这粮仓……”并不似帝靖言乐观,他看向那个地势险要的山峡,不禁面露难色。
对他的担忧了然于心,风清扬斯文一笑,“秦将军毋须过虑,在下已想好对策。”
他执起一旁的小方旗在地图上一一做下标记,然后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现在我们便着手准备。”借着烛火的暗影向帝靖言使了个眼色,风清扬道,“就由我率一千将士,今晚从北门出发,直取乌合,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可以在五天后到达朱雀峡。”
帝靖言先是点头,然后皱眉,“计划是可行,可是,”他怀疑地看了风清扬一眼,“你对这边的地型懂得不算透彻,且又没有秦将军早年活动在冰雪寒地的生存经验,由你来统率,怕是有些不妥。”
“没错。连主将都无法克服这恶寒天气,又怎么能让手下的士兵诚心服从安排呢?”慕云也皱了眉,苦恼地盯着地图。
“我说,你们怎的把我给忘了呢!”秦业看着他们愁眉深琐的样子,有些不满地道。
“这,”帝靖言看来颇为为难,“秦将军言重了,实因风将军是个无家无室的人,就算有个万一,那也不算害人害已,可是将军你——”
“王爷!”秦业怒目一瞪,“你说这话可是辱没老夫了!”他朝东方愤而拱手,义正辞严道,“蒙皇上恩典,老夫得以在天命之年荣升阵前大将。身为朝庭命官,既来得这营帐,老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男子汉大丈夫,当是保家卫国,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功在千秋,死得其所。”一字一语清晰地传达到每个人耳中,他微低首,像是哽了一腔气,朗声道,“老夫不才,愿率手下精兵前赴乌合,请王爷下令!”
与风清扬对视一眼,帝靖言浅浅一笑,“秦将军不愧为国家栋梁之才,皇上果然没有看错人!”(我怎么把帝家王爷写得有些婆妈了……)
接着他脸色一正,“右将军秦业听令!”
“臣在!”
“就命你点兵一千,取道乌合,今夜子时启程,力争在初九前拿下敌军粮仓。”
“臣遵命!”
“将军,请附耳过来。”风清扬神秘一笑,然后在他纳闷中低首,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话。
就见得秦业惊异地看着他,目光炯炯,“将军此话当真?”
风清扬自信一笑,“将军只管放心,在下从不做无把握之事。”说着,他回首在灯下挥笔几下,又接过慕云的锦囊,与那纸张一同递予秦业,“在下便祝将军马到功成,再添战绩。”
大手接过,秦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羡开了笑纹,意味深长地启齿,“好小子。”随即拱手一揖,“告辞。”
见秦将军阔步而去,慕云若有所思,“此人可信吗?”
肯定地点点头,帝靖言道,“他是冯将军当年的爱将,一生忠贞爱国,是条热血汉子。”
“我们似乎有些不厚道了。”摇首一笑,慕云有些无奈。
“诚如他所言,男儿当以身报国,纵战死沙场,亦是死得其所。历来圣贤先人不都在以自身鲜血向我们书写着这一篇章,先有杨家将,后有岳家军,他们都是为人臣者的精神楷模,我们为兵为将,为了自己国家,个个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再沉重也得把它背起来。”帝靖言微叹,眼神幽远,想起了当年追随他的那些壮烈义士。
心中五味杂陈,,风清扬注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首次觉得这位师兄是如此可敬,想到先前自己的沉不住气,不觉有些汗颜。然他只是微微一叹,“不愧是戎马半生的定烽王。”
不曾听过他这般正经的语气,帝靖言有些愕然,淡淡一笑,“终是不比当年了。”当有了牵畔,无论做什么事情总少了那份一往无前。
“有得必有失。”
“接下来,到我们的计划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
寂静的夜与白天的嘶声杀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风中飘满了血腥的味道,凄惨的月色投照在那一片光秃荒凉的陌上原,粒粒黄沙紧密相依,合着风力将那曾经被鲜血染红的尘土覆盖掩埋。清朗的夜空闪烁着零散星子,一弯清月孤傲地挂在天边,就像一位无悲无喜的仙人,冷冷注视着这座人间种种爱恨贪嗔。
薄云飘过,筛释了几分银华,风清扬遥望着星际,掩不住浓浓的担忧,已经近一个月了,她依旧未见……
壁垒分明说惜别 第四十四章 桃花落
更新时间:2011812 16:34:05 本章字数:3997
总督府数星亭。
一树春桃早已结满了成熟的果子,尚凝着早霜的零散叶子在晨光中剔透晶莹,橘红色的阳光洒了一院,亭内执棋相对的两人身上脸上纷纷染了一层红色,一旁的石凳上燃点着的兽炉吐纳着缕缕青烟,新沏的春茶散发着沁人的茶香,暖风处处,这样的清晨煞是怡人。
“罢了,我认输了。”执子凝眉良久,宋行清蓦地放下白子,摇首叹道。
“承让承让。”丰子恺谦和一笑,无损他总督大人的形象。
宋行清笑叹,“多日不见,子恺兄的棋艺又精进不少啊。”
将棋盘移到一旁,丰子恺笑道:“过奖。”他习惯性地摇起折扇,“行之今日可只是为了找我下棋而来?”
“哦?”闻言,宋行清笑意不减,微挑眉,“子恺兄何出此言?”
柔和的光点点落到他身上,月白的儒衫是他常穿的颜色,这位高权重的玉丞相总是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淡然。正如他现下的微笑,总是那样的似方外之士不染一丝世俗。果真玉人也!丰子恺心叹。
将折扇搁于桌沿,垂首为他添茶,“早朝刚过你便直奔我这总督府,我可不记得这里有什么是让你如此迫不及待的。”三分闲话,两分好奇,余下则是不着痕迹的关切,“以我的水平都能连胜你三局,这不是心有杂念又是什么呢?”
早就把他当成了朋友,在这夜壁朝,他是继帝靖言后的第二位让他们交心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投缘’二字足矣。自然他也看出了他今日眉宇间的黯然。其实,他总觉得眼前人是一个谜,一个无人能解的谜。明明不是一个追逐名利的人却官拜丞相,明明该是一个风花雪月的书生却整天纠缠在尔虞我诈的官场,说他心怀百姓,的确,但总觉得还有着什么别的他们错过了的因素,依他们看来,他性情淡薄,应该是那种逍遥自在,怡然自得的深山隐士。
“杂念么?”他敛眉,略一沉吟。
“行之,可是有何烦恼?”看样子并不似为什么国家大事忧心,丰子恺不禁放轻了音量。
宋行清迎上他关心的眼,忍不住苦涩一笑,“子恺兄果真目光犀利。”他微叹,没有再多说什么,侧首看向那树春桃,喃喃道:“又该春末了……”
丰子恺没由来的心头一恸,几曾见过他脸上出现过淡然以外的表情,而这深切的苦楚却是他此刻读到的唯一讯息。何时起,这看透世情的行之也拥有了这般刻骨的心事?
“昨日,家父修书予我,”他拉回渐远的神思,“父亲大人已替我安排亲事,让我回乡与那姑娘见个面,且待立冬便完婚。”声音有些空洞,听不出悲喜,仿佛在说着与自身无关的事。
他脸色平静,可那如止水的眼神却实实在在让他感到难受,他试着去宽慰,“父母总是要看到儿女们成家立业才能安心,令尊如此安排也无可厚非。”
“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他的又有什么值得一提呢?”他浅笑,却似带起无尽哀伤,“我也二十四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了……”
“行之可有意中人?”丰子恺无法不这样想,因他的表情并不似一个单纯被家里催婚的人。
意外地对上他猜测的眼,宋行清微愕,“意中人?”
“是的,意中人。”丰子恺肯定地点头。
“意中人……意中人……”他又呢喃般咀嚼了这几个字,忽然凄然一笑,答非所问,“子恺府上可有陈年佳酿?”
只消一眼便立时明白,已是过来人的丰子恺岂有不解之理,但观他这一脸痛苦,已不忍深问,遂唤过丫环取来几坛汾酒。
茶点被撤下,不大的石桌上顿时堆满了酒坛。
摒退丫环,丰子恺揭开封盖,酒香扑鼻,清洌洌的满了精致的牛角杯。宋行清也不客气,作风豪迈举杯就饮,一口气已喝个涓滴不剩,他大笑,“好酒,早知子恺兄府上有如此佳酿,行之也不必等到今日了。”
浅浅一抿,丰子恺仍是一派斯文,“只可惜,这清早喝酒伤身不说也与常理不符啊。”
“人生得意须尽欢,岂能时时尽缚他意。”几杯酒下肚,那个优雅俊秀的丞相大人似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下眼前这个像已压抑多时的失意人。
要有多少愁思才能教一个泰然处世的人失态至此,又或许,他所表露的与世无争只是因为未触及那根心弦,是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事让你为之执着。
辗念间,宋行清已喝光了一坛汾酒。一丝不忍跃现眼中,刚想伸手去制止复又放下,也罢,又何必去劝诫,难得他愿意卸下枷锁,面具戴久也只会累,就让他暂时抛开那个身份,偶尔放纵一次亦并非坏事。思及此,丰子恺默默又斟满了他的酒盏。
“呵呵~~”摇晃着杯中黄汤,一向清明如朗月的眼眸涣散了些许,他笑得有些恍惚,“子恺兄这是想灌醉我么?”
丰子恺看着他,但笑不语。
“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也好。”他仰首饮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直烧入心脾,他难受得连咳数声,咳得脸色涨红,咳得眼角浸出了几许晶莹。咳声方歇又端起酒杯,声音却已是沙哑不堪,“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却不知春花秋月有时了,数载相对,只是一场梦……”“哈哈……只是……一场梦……梦……”
断断续续唱完,他颓然醉倒,一手还勾着酒杯,单手枕着趴在一片狼藉中,嘴里还不停地梦呓。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依旧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纵使总是给人只可远观的疏离,至少那样的他是自在的。丰子恺沉声一叹。勾过一旁的披风覆上他单薄的宽肩,但愿醒后能知道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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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呢?”四海绕过回廊,叫住一个丫环。
“回总管,侯爷在晴院。”似乎有些害怕这个严肃的总管,丫环战战兢兢回道。
晴院?四海严肃的脸上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紧了紧右手,步履沉重地穿下长廊。
杜鹃如血映红了屋檐,也为这光滑的鹅卵石彻成的小径铺上了一层艳丽的地毯,一枝花簇束束的枝茎调皮地攀入凉亭檐角,不小心抖落了几片粉色,轻巧巧地落在案前,为那单调的檀木添上几分春色。
琴音如水,清清泠泠地萦绕在这一院春意盎然中,却也有着一丝格格不入,饶是再不懂音律的人都不可能忽略琴声中的冷清,就像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自娱自乐,自哭自笑。然而,这却是音者,想来高山流水亦非人人渴求。就像一个清高的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