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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九华山的和尚竟然还认得他。
人生也是一场戏剧,他没有想到自已会重上九华山。第一次来,是为了告别过去,这次来,却是想结束将来。他只想忘记曾经刻骨铭心地人和事。忘记过去,回复到安宁的心境里,也不管黑道白道了。
水浒地越剧里,有一首写李逵出家的《寄生草》。一诺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依然记得那里面几句话。
“没缘结,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他现在也是这样了。他以前是那么执着固执的人。从九岁开始,就下定决心要与天斗,与人斗。要得到自已认定的东西,自已最珍爱的东西也坚信自已能守护得住。所以生活地苦和累,白道的肮脏。黑道的诱惑,都没有让他动摇曾经的决心。
最打击到他的。首先是如月。如月最后伤了他的心。虽然后来两个人和好,到最后她也没有离开他。但是伤害却是真实的。破碎了的玻璃瓶,重新粘合,伤痕也是清晰可数的。
然后是妈妈地死。他奋斗那么多年,黑道白道他尝试过,无外是希望他能保护好她,不像父亲一样生病死去。可是最后仍然是同样的结局。
然后是黑道上的血杀,原以为不会出事,谁会想到雷地龙不放过他,一个误传地消息就带着手下来拦截砍杀。
谁又会想到小恐会一开头就死去,老孟失控,首先拿出了枪,让事件升级。
到了最后,他知道全身而退,已经很难,才让如月先跑掉,如果不是小七和他挡着,如月估计也跑不掉。
这个傻丫头,可还在浙江等着他?他在放她跑的时候,就知道,再也不可能见面了。是那样地累,主观客观地,都由不得他作主。在刀光血影里,才知道个人的力量是多么弱小。他承认自已失败了,自已太幼稚了。一半地生命里,证明的只是自已的狂妄可笑。
他这个人,注定不能让家人平安喜乐,也因此,注定与幸福无缘。
如月。
三年了,在别馆驿站里,在深殿庙堂里,在陌路红尘里,在春去秋来里,他也依然想念着她。执着到最后,时空的离别,别的女子的追求,财富的诱惑,生活的压力,流言的伤害,舆论的荒唐,甚至她自身的动摇,逃离,他都没有放弃。
他是太过偏执自私的人。从小一开始就爱着的东西,一生一世也不会变作恨,变成淡漠。
在异地的饭馆里,香辣土豆丝,依然是他必点的一个菜。在行经的车站里,他仍然是一身黑衣。他在某一个城市的书摊上买的仍然是金庸的全集。
看到天龙里乔峰死的时候,仍然会伤感。
“拼却金碗醉,叹浮生,怎堪梦断,剩痴心碎。来去茫茫关山路,添得一身骨碎”
一首写乔峰的词。他不是乔峰,那种苍茫和劳累的感觉却是一样的。乔峰说,阿朱就是阿朱,这世上只有一个。天下再多的女子,也不是阿朱。看了会莞尔,想起多年前,那个跑到他公司执意要做他女朋友的女孩。他治好了她十六岁的阴影,她却带给了他一生的伤。
晚上在九华山的寺庙客房里睡下。仍然会作梦,梦见小七。如果没有小七,他张一诺不可能活着逃出那场血战。如月安全跑走了,他和他却仍在混战。雷地龙的机关枪架在那里,他自已手上也拿着枪。天鑫的兄弟早过来了,带着枪,猎枪,左轮手枪,来复枪。老孟站在他们这边。小七手里也拿了枪。
没有给一诺。
匆忙中只听到小七对自已喊,大哥,你快走,不要卷进来。
在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局面里,是他一边混战着一边带着他逃离。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出口,后面的人紧紧的追过来。
他对他道,大哥,跑吧,永远不要回来,去浙江找如月。
一诺不肯,要带他走。小七,你跟我走,我带你,从白道上重新来过。
走了这么多年,小七是他最疼也最情深义重的兄弟。小七却摇头苦笑,对他道,我只属于黑道。我是被白道抛弃了的人。
后面追过来的火光越来越厉害,亮光已经印着小七那张干净的脸。
大哥,和如月好好生活。你们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人。
他突然落了泪,然后用手猛的抹一把,把一诺推到了另一条街上,回头往火光中跑去。
,。枪声响了起来。
那是他见小七的最后一面。
第十天,他在外地学锋给他打的电话,他才知消息。
小恐死了,天鑫一部分进了局子一部分跑了,雷地龙杀了小恐,坐了牢,估计是死刑。老孟把西安的兄弟叫过来,把鑫天几乎一窝端了。天鑫和鑫天都被政府收缴,徐州从此后是没有黑社会了。
小七呢。
应该是死了。有人看到他胸口中了枪,但是没有找到尸体。小七没有亲人,所以找了一阵,没有任何消息。
这就是血案的最后结果。
大哥,你现在怎么打算。
是学锋在那边问起。
一诺沉默一会,想了想,说道,学锋,你给我打个电话给如月,给我托个信,叫她重新找个男的好好生活,你就说我死了。我们的婚宴不算数的。
死了?只怕她承受不住。
去说吧。我挂了。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大结局
辞了杭州的工作。
去徐州时打了电话给自已的爸妈,爸,我没有嫁给那个澳洲人。西湖边的房了没了。
爸爸却在那边松了口气,说道,不嫁最好了,爸还担心,他大你二十岁,他六十岁你还只有四十岁,大半生都要你一个人过。
如月笑了出来,这天下,还是爸妈最好啊。
爸,你别担心,我自已会挣很多钱的,我也会找个年轻的爱我的人的。
爸爸在那边笑,说好,只要你幸福,在外面太苦了,就回来,爸妈永远在家等着你。
如月点头,挂了电话,买了票直接去了徐州。
她找不到他,她就等他。在婆婆家里,一直等。他总有一天会回来。这些年,她在各个繁华的大城市穿梭,杭州,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不是上班,就是被公司被去出差。私企老板要把员工的剩余价值剥上精光,她每天除了在办公室忙碌,晚边下班,还要背着重重的手提回去,电脑的重量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从地铁下面走上来,看着地面上来去汹涌的人海,那一刻,生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活着,究意为的是什么?她快乐吗,幸福吗?
原想借着繁重的工作能把一诺忘掉,可是既使工作到深夜,在合眼的瞬间,脑海里就全部都是他。
高大清瘦的男子,沉默少语,爱她若至宝。在人海中神情冷漠,唯独在望着她时,眼里才会有阳光般温暖的神情。会牵着她的手过街。会背着她徐行,最爱抱她起来,放置在膝头。用自已的大手轻握着她地小手,玩大手包小手的游戏。
那个人。到哪里去了?
随着时光的过去,曾经地伤痛全然忘却,回忆里全是他的好。在电话里对她哭地男人,在被窝里哭泣如小猫的男人,在刀光火影里。睁大眼睛嘱她快跑,不要回头的男人。
这个男人,却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生命失去欢乐,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六七年如花地日子里,她在他的生命里,他又何尝不是携刻在她的生命里。
有些人,我们会擦肩而忘,可是有些人。既使中途迷失,各自浮沉在人海,却仍然在低头抬头的瞬间。能够全部想起。正因为想起,又得不到。如影随形的刻骨思念。才会那么痛彻心扉。
如月终于是做了决定,长到将近三十岁。由懵懂无知的年轻女子,到如今看尽沧海桑田,经历生死离别,她终于成熟懂事。
生命是自已的,终于知道取舍。
她要去找回他!
重新回到那个院子。院子没了人,也没人锁。村子里没什么人,各自的家不是荒着,就是人很少。如月进了家门,一切都还是他们离去时的样子。厨房里三年前用过地油,因为没有人用,还有半壶,里面黄色的油已经凝结,外面积了黑色的灰尘。她拧开气灶,蓝色地火苗冒了上来。小小的蓝色牙齿,在暗黑地光影里,闪着微微地蓝光,最后红色的火苗腾地上来,在空中微微的颤抖摇摆着。竟然还可以燃烧。小板凳摆的地方,还是走的那天,他们坐在厨房里吃饺子。一诺站着,让她坐在小板凳上。依然是那个斜斜摆放的样子。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这个地方,时光仿佛静止了三年,一切都停留在,三年前他们一起离去的样子,时光被关在门后。
她从冬天等到春天。
继续画着漫画,在网上连载,漫画的收入足够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过上最好的生活。
每个月她去一趟镇上,从银行取了钱,在电信那里交了手机费和手提的无线上网费,再买些吃的回来。然后可以一个月不出门。
村子里只有老人和小孩。年轻的男女都出去打工去了。如月和他们言语不通,只能相互见了面打个招呼,没有交流,正因为没有交流,没有流言和伤害,她过得很平静。久别了城市的繁华,办公室的勾心斗角,她在这里过得很闲适。想起一诺的话,她现在真是隐居了,没有桃花源,却有白杨树。白杨树已经十多年了。她回来后,有村长跟她来谈,说要是想卖掉的话,可以得一大笔钱。
她模糊听清楚后,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等一诺回来。
春暮的时候,白杨树长出了新绿的叶子,在一望无垠的麦地里,那么一大片白杨树,在风里叶子沙沙的响。所有真实平静的幸福。
第二年的清明前一天,她在家里画着漫画。院门却吱呀一声打开。没有回头,以为只是风吹开了院门。却听到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站起来,从房间里走出去。
两个人在院子中间遇到。
一诺的行李掉在地上。没有想到的重逢。
一个是固执的要等,知道孝顺如他一定会回来扫墓,一个是死了心,放了手,以为从此不会再见到。
三年的时光仿佛三十年,他老了很多。比起初相遇时,他的大眼更加悲苦,嘴角下垂形成固定唇弧,更见沧桑。
生死两茫,风尘老他如凌迟,却仍是认得。
爱到生命里,化作灰也是认得的。
站在那里流泪,然后走过去,突然就抱紧了哭。
只要活着,总是有坎坷,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事,看透了许多东西,生死离别,在如履薄冰的红尘里,知道只有坚守温暖和爱才会幸福。
那么再笑着去面对什么,也不会动摇和害怕了。
再冷,也请一定要坚守爱,不要动摇,那样才会幸福啊。
他们在一起,回到了杭州。一诺刚开始一阵子依然没有钱,生活全部由如月一个人支撑着。但是她已不是过去的她了,不再有怨言,也不再委屈。对他有信心,笑着支撑着他。
她是真的已经长大,在决定找回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此生此世,是不能放下他,既然不能放下,那么就接受他的起伏动荡,爱的是那个人,其它就不重要了。因为爱,所以对他有信心,愿意接受这样动乱的生活,愿意接受所有的后果。不是不害怕生活,可是,如今是终于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了。如月三十岁的时候,一诺再次和结巴合作,终于在杭州有了自已的公司。如月的漫画事业也一直很好,从来都是赶稿赶不过来。如她所言,她成了全国知名的漫画家了。
他们有一次出外游玩的时候,在丽江的雨崩,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红色的外套,清秀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