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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冷着脸,叫人推门,门被反闩着,正要踹开,忽然吱呀一声,见门已经从里打开,李长缨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跟着苏景明。
绣春看去,见苏景明身上衣衫完好,神情里也没什么惊惧之色,反倒带了欢喜。反观那个李长缨,却是一脸不平怒色,顿时有些不解了。
芳蓉自然也知道李长缨的旧日秉性。和苏景明处的时日虽不久,第一眼起,却便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生怕他吃了亏,急忙过去,上下打量他,低声问道:“苏公子,你没事吧?”
苏景明朝她灿烂一笑:“芳蓉,我没事。”随即朝绣春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道:“绣春,我不用成亲了!我不用成亲了!他说他帮我!”说完指着李长缨。
这一幕,可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绣春也是愣住了,“什么?他帮你?”
“是啊!他说他帮我,不用我娶我表妹!”
绣春狐疑地看向李长缨,皱眉道:“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李长缨怒道:“他明明怕他那个表妹怕得要死,一点都不想娶的,怎的他那个糊涂老娘非要他娶?他又这么呆呆傻傻的,以后还不是被欺负死?我老娘正又逼着我娶亲,反正迟早要娶,娶谁不一样?我这就去把他那个表妹给娶了!”
绣春目瞪口呆,边上人也都哑巴了,呆呆地望着李长缨。
关于苏景明的婚事,绣春前两天已经与苏景同谈过了。苏景同也表示,回去后再与自己的母亲商议。
以她现在的王妃身份,既然开了这个口,苏家太太想来再不乐意,也会考虑下她的话的。她本来还想着等苏景同的消息,万万没想到,李长缨忽然竟会来了这么一下。
关于李长缨的婚事,说起来,那也是一波三折。他如今也二十多了,从前第一任世子妃病故后,至今还没续弦。除了名声太差,京中但凡稍微有点骨气的门当户对人家都不愿与侯府做亲外,和他的“克妻”之名也有关系。原本,名声再差,这样的家世摆着,总是会有人家愿意攀亲的,不想自前头那位世子妃去了后,接二连三,几年里的时间里,说了几门的亲,女户门户越来越低不说,却始终还是没一个做成亲。女方里,据说有两个是病死,一个出了意外,反正全都不得善终。本就有恶名,再加上克妻,到了如今,再也没哪家人愿意结亲了。
李长缨自己是巴不得这样,大长公主却急得不行。去年里消停了一阵儿,到了现在,渐渐又生出了替他张罗亲事的心思。只现在,娶亲不讲门第了,第一要紧的,就是八字要合,最近甚至看了不少平民家女儿的八字。
李长缨嚷完了,回头看向苏景明,拍着胸膛道:“你放心!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保管你娶不成你那个田表妹!”
苏景明睁大了眼望着他,一脸的感激与崇拜,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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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缨一早过来,原本其实是另有目的。
那日在王府里与苏景明再遇,回去之后,李世子当晚一夜无眠,竟生生犯起了相思病。接连几天,满脑子都想着苏景明。可惜一直没机会再见他,也不敢乱来了。可算巧,昨天恰让他这个有心之人得知苏景明就留宿在陈家,绣春却被刚回京的魏王舅舅给接了回去,兴奋了一夜,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下的大好机会,所以今天一早,立刻便跑了过来,强行表白。
他原本是不死心,想好好哄回苏景明的,倘若他自己愿意跟从,魏王舅舅和舅母也就管不了了。
苏景明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更何况是李长缨?一开始只恐惧异常,后来发现这个黑胖子这回不但没像上次那样凶恶恐怖,反而一直对着自己笑眯眯地不停说话,问他各种问题,恐惧之感渐渐消去,人便放松了下来。二人说着说着,李长缨忍不住扯到了自己去守陵的那段日子,诉起了苦。苏景明大是同情,早忘了他以前打自己的事,不停安慰着他。
李长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对自己,忽然觉得原来眼前这个人,他才是自己的知音。话题再扯开来,愈发觉得投机了。他无论怎么吹嘘自己,苏景明都只深信不疑,听到激动处,甚至还拍手。李长缨越发来劲了,最后道:“你有啥烦心事,只管说给我听,我一定帮你!”
苏景明听他这么说,顺口便把困扰了自己许久的婚事给说了出来。李长缨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当场便拍案而起,说自己要帮他,这才有了前头绣春赶到时发生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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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缨拍完了胸膛,见苏景明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胸中顿时豪气冲天,竟生出了甘愿为他牺牲一辈子幸福的想法,大声道:“你等着瞧,我说到做到!”说罢转身,大步飞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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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缨一走,现场的人终于回过了神,齐刷刷地看向还兴高采烈的苏景明。绣春急忙和陈振道了别,拉了苏景明便走,等两人上了车,问他:“刚才那人,他找你,你们都说什么了?”
苏景明还沉浸在不用成亲的欢喜里,高高兴兴地道:“他开始问我喜欢啥样的人,我说我喜欢绣春你。他又问我觉得他行吗,我说他打过我。他又说那是以前,说以后我乖乖听他话的话,他就不打我,还对我好……”
绣春皱眉,赶紧道:“你千万别信他。他就会骗人。你跟我说说,后来他怎么说要娶你的田表妹?”
苏景明回想了下,把经过说了一遍。
绣春这下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了。这……叫什么事?李长缨大义舍身伺虎狼?
“绣春,我表妹那么凶,你说,他要是真的帮我娶了她,以后会不会被我表妹欺负?”
苏景明高兴了一阵儿,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一下又担心起来。
绣春叹了口气,安慰道:“他指不定就说说的,等他真娶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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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琅当天很早便回来了。一回来,关了门,望着绣春半晌不动。绣春被他看得有些不解,摸了下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长花了?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萧琅忽然将她抱住,紧紧地抱住,不停亲吻着她面颊,在她耳畔反复低声说着对不起。
绣春起先有些不解,略一想,明白了过来。
萧羚儿这几天这太后接去了宫里。看萧琅这样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等他终于松开了自己,她望着他,面带微笑道:“你怎么了?”
萧琅带她坐到了床榻边上,按她靠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低声道:“我都知道了。你竟然被困在井底这么久……倘若不是羚儿机敏,你……”
他停了下来,止不住一阵后怕,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都怪我。是我没把事情处置好就匆匆走了,都是我的错,我太混了,竟让你遭这样的罪,你那会儿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我却让你遭这样罪。傅宛平这个毒妇,我万万没想到,她会丧心病狂到了这样的地步。全是我的错。春儿倘若你有个闪失……”
绣春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笑着摇头,然后轻声道:“傅宛平会这样,就是因为你太出色了,所以她念念不忘,不愿放手。现在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也没事了,我已经非常幸运了。你别责怪自己了。我没怪你,半点也没。在井底的时候,我还是靠想着你,这才坚持了下来的。”
“我爱你,萧琅。”
最后,她凝视着他,慢慢地说道。
是的,她爱面前这个名叫萧琅的男人,非常地爱,爱地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深几分。
萧琅凝视着她,慢慢地跪到了她脚前,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身,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腰腹之上。
“陈绣春,我也爱你,非常爱……”他一字一字地道,发出的声音里,到了最后,已经带了略微的鼻音。
绣春极力压下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成功了。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已经落泪了。
文艺男么,总是比较容易感情用事的……
“你哭了?”
她装作惊讶地道。
萧琅急忙摇头,把脸继续埋在她腰身上,不肯抬起来。
“让我瞧瞧……”
“没……”
他含含糊糊地道,把脸埋在她身上,埋得更紧。
“你就是哭了!”
她不服气,要抬起他的脸看个究竟。他死命拒绝。她伸手呵他的痒,知道他最怕这个了。果然,她还没呵几下,他便已经抬起了头。她看了过去,并没看到他满脸泪痕,只是眼睛异常清亮,像刚被雨雾濯过一般。
“你居然没哭啊——”
她装作失望地抱怨了一句。
萧琅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将她轻轻摁倒在床上,自己跟着压了下去,狠狠地堵住了她那张捉住机会就取笑他的嘴巴。
就算他感动得哭了,他也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嗯,就这样。还是用亲吻来堵住她那张恼人的小嘴,这个法子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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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苏景明随了兄长要回杭州了。与绣春再次依依不舍地道别。这段时日的暂留,他与芳蓉的感情也十分好了,他去了,芳蓉闷闷不乐了好些时日,渐渐这才恢复了情绪。
李长缨先前说的那事,绣春原本也没当真,后来有一次,只当讲笑话一般地告诉了萧琅。没想到一个月后,七月底时,有一天萧琅回来,竟告诉她一个消息,说李长缨要成亲了,娶的不是别人,正是杭州苏家的那个田表妹。
绣春听到这话的时候,当时正在吃一碗点心。
她这会儿已经四五个月的身孕了,胃口正好,一天要吃五六七八顿的。嘴里正含着东西,一口气没下去,差点呛住了。萧琅一边替她揉胸口,一边解释。
原来这李长缨,当日说的那话,竟是真当。回去了就对大长公主说,自己要娶那个田家的女儿。大长公主如今对儿子的婚事,早死了挑三拣四的心思,只求儿子点头,八字再合就行了。听他自己开口说了人选,问清什么人,立马派人火速赶往杭州去打听。得知对方从前是当地的乡绅人家,如今却家道败落了。这些都不打紧,最要紧的是,拿了八字一合,竟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当下大喜过望,立刻便派人上门提亲。
说是提亲,其实也就是通知一声,管你乐不乐意,反正看上了你家闺女,点头就是。
这田家人,本就势利,一心往高处钻,否则也不会想着把女儿塞给苏景明了。现在忽然得知,自家女儿竟被京中的长安侯府相中,要给迎去当世子妃,简直就是从前白日里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哪里还会不乐意?立刻飞一般地去了苏家解除婚约。苏家太太知道原委之后,心中不快,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退了亲。田表妹自此麻雀飞上金枝头,开始一心盼着入京当侯府世子妃的富贵日子,苏景明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可谓皆大欢喜的最好结局了。
绣春听完原委,忍俊不禁,笑道:“你外甥儿这次可算干了件大好事。等他大婚,我会准备一份厚礼送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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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异常得快。一转眼,已经是来年的夏了。
绣春在春天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女儿。刚出生没几天,就被自己那个欣喜若狂的父王大张旗鼓地封为乐福郡主。小郡主玉雪可爱,当爹的喜欢得不得了,每天回来就抱着她,给她起了个小名叫齐儿,取乐福齐到之意。
这一年的光阴里,魏王府除了有女万事足,外头也发生了事。
北庭的战事,早在年初时,就落下了帷幕。东突遭到重创,败退千里之外,一蹶不振,自此再不敢南下越境。
唐王萧曜如今人仍还在北庭,林奇也一直随在他身侧。他的伤情算是稳定,但一直还是没有彻底的解毒之方。
西突大汗为表与本朝永结同盟的心意,不但送自己的幼子到上京来学习语言文化,数月之前,还主动派遣使者,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