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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澡堂隐僻一点,我怕封姑娘不晓得路,不如由我先领封姑娘过去吧。”雪雁笑看巧巧。
“好哇!”巧巧跳下床,面对“情敌”的好意,说什么也要给个面子。
巧巧拎了衣服,正待走出房门,封侵无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你最好别乱说话。”
巧巧睨了他一跟,有点生气,怕她破坏他的美好姻缘吗?
她蹙着眉,酸溜溜地跟着雪雁走下楼,从后院绕了过去。
“封姑娘生得真美,求亲的人一定很多吧。”雪雁轻声细语地说。
“求亲的人再多也没用,真心喜欢的人求也不来求。”她撇了撇嘴。
雪雁惊讶地看着她,笑说:“封姑娘说话真直率。”
“侵……我哥说我不够矜持,你客气多了。”她自嘲地说着。
雪雁笑着推开木板门,一阵雾气扑面而来。
巧巧凝神细看,这间小小的斗室只有一扇小窗,房中摆着一只半人高的大型木桶,里面裝满了热水,木桶旁还有两枝舀水的瓢。
雪雁将木板门紧紧锁上,好脾气地问:“一起洗好吗?”
“当然好哇。”“情敌”如此大方,她当然也不能太小气。
水气在她们之间氤氳繚绕,两个姑娘缓缓卸下衣服,彼此暗暗打量着对方的身材。
巧巧舀起热水从头澆下,雪白的肌肤瞬间泛起一层晕红,当热水流经受伤的膝蓋,令她不禁疼得皱紧了眉头。
“封姑娘——”雪雁边往身上泼水,边拐弯抹角地问:“你……有嫂子吗?”
呵!终于还是问了。
巧巧冷冷地浅笑,雪雁果然对封侵无有意思,偏偏又不直截了当地问,她最讨厌这样不干不脆了。
“你喜欢我哥对不对?”巧巧索性替她说。
雪雁害羞得低头不语。
“我哥是个怪人,他有严重的洁癖,脾气还大得很,他也没对女人动心过,所以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嫂子。”巧巧一口气说了。
她不想说得更严重些,但封侵无交代她别乱说话,所以她已经够客气了。
雪雁泼水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发怔。
“怎么?你要我帮忙吗?”话一问完,巧巧便暗骂自己,怎么可以同情起“情敌”来呢?
雪雁躊躇着。“不……不用了。”
巧巧一向最受不了不争气的女人,一时忘了她是自己的情敌,豪气干云地教起她来。“喜欢封侵无就去告诉他呀!你不敢说,我去替你说。”
雪雁依旧躊躇着。“我……怎好如此轻賤自己。”
“轻賤?!”巧巧听了为之气结。“那你等着封侵无被别的女人抢走好了。”
雪雁默默地洗澡,不再出声。
“听过守株待兔吗?傻傻的等着,真能等到一个好男人吗?”巧巧忍不住又说,见她犹自沉默,不禁生起自己的气来,这么热诚干什么,自己的问题都摆不平了,难道还想扯一个雪雁来心烦吗?
可恨的封侵无,扰得两个女人为他心烦,真是!
她憋着气,拚命朝头发上、身上猛澆热水。
雪雁洗完了澡,一件一件穿回衣服,嗫嚅地对巧巧说:“封姑娘,能不能……别把今晚的话说出去,你哥哥若是知道了,恐怕会看轻我……”
巧巧失笑,老天爷啊!这样窩囊的“情敌”,她想认真也认真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最好,省得我费心。”巧巧低声咕哝。
“你说什么?”雪雁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扯出一抹笑。
“那……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雪雁推开一道縫,闪身走出去,在门外对巧巧喊着。“封姑娘,你把门锁上比较安全。”
巧巧应了声,依言将门锁扣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清洗膝蓋上的伤口,仔细一检查,才发现自己身上遍布了大小瘀青,可见得从马背上那一摔有多厉害了。
她跨进木桶里,打算泡一泡热水,让疲累了一整天的筋骨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她刚刚泡进热水里,正舒服得叹息着,门外传来封侵无的喊声。
“洗完了没有?别洗太久了!”
“担心我吗?”她边踢着水边说。
“我担心的是那五十万两会不会飞了。”
巧巧噗哧地一笑,说担心她会怎么样呢?总是不肯说真心话。
她起身,擦干了湿头发,穿上衣服开门,看见封侵无站在月光下等她。
她抖了抖长发,漫不经心地走到他身边,银色的月光瀉在他们两人身上,她粲然一笑,抬头望了望天空,几缕淡云,浮浮飞过月亮的身畔。
“月色好美。”她轻叹。
他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晚风轻悠,黑发縹緲,这一刻,她的美丽是如此清雅素净,眼神是那么纯稚,毫无驕纵跋扈之气。
如果,她不是太子殿下想要的女人,如果——
他的心深深的顫动,思绪晃悠不定。
她倏地转脸望他,几几乎瞬见他急忙把脸一转,仰头死死盯住圆圆的月。
她微微笑起,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颊畔,飘然离去。
封侵无失神了一瞬,悵然佇立庭中,心里辗转缠绵,明白了很多东西可以克制,但情感却是不行,第一次,他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
背叛了太子殿下,会有什么后果?他思索起这个实际的问题。
封家几代以来一直为了朝廷生死效命,前几年战死沙场的父亲更是朝中敬重的忠臣良将,自幼,他便由皇帝亲自指派保护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来,他已成东宫太子最倚重的一名护主大将。
尽管娇生惯养的太子耽于逸乐,绝对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为了这样一个无能的太子效命,究竟值不值得?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礙于封家几代以来的显赫声名,身为封家的子孙,似乎理应当为朝廷效命,没有推拒的理由。
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背叛东宫太子,太子必然会怀疑他对朝廷的忠心,一旦发现帖身臣子起了反叛之心,太子定会誅杀异己,只怕连他的母亲都不能倖免了。
再三思索,为了花巧巧赔上身家性命,封家的祖先能原谅他吗?光是母亲这一关只怕就难过了。
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太过复杂,就算真的爱上了花巧巧,也不能有所行动,他只能——硬着心腸推拒了。
第五章
一张六、七人睡的大床,封侵无和巧巧分据两边睡着,各怀心事。
封侵无知道她睡不好,一夜翻来覆去,声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像催情的春药,一阵阵诱惑着他。
他浑身僵直,专心地戒备着,就怕她一旦爬了过来,空有一身好功夫也无法抵挡。她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让他全身发热,手心出汗了,他真是抵禦得好痛苦。唉,就算抓贼也没这么辛苦过。
巧巧今晚倒很乖巧,没有使出诱惑他的把戏,只听见她长长吁了口气之后,半晌不再发出声音,他以为她终于睡了,正要松懈下来,却听见她轻轻开口。“你为什么还不睡?”
他懊恼地抽了口气。“我在等你睡着。”
“为什么要等我睡着?”她讶异。
“免得你溜过来侵犯我。”
巧巧低低一笑。“你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怎么睡得着。”
“你非要想这些不可吗?”他故意不耐。
她支起上身看他。“我的脑袋要想,我也控制不住呀,不如你抱着我睡,或许我就能睡得着。”
“见鬼了!”他轻叱着。“要我抱着你,今天晚上我们两个都不用睡了。”
“可见你也是个没定力的男人。”她挑兴地说。
“不必我方法激我,我不会上你的当。”他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无所谓,你不抱我,我拿你的衣服来抱。”
“随你便。”他打定主意不去管她。
果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她真的从包袱中抽出那件白外衣来泡在怀里,眼睛在黑夜里晶晶闪烁,直瞅着他。
“侵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她叹气似地问。
“你别说话行不行。”他立刻转过头来,意志渐渐在动摇。
“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雪雁多一点?”她轻轻低喃。
“我想睡了,你别再说话了!”他气得压低声音一吼,心里其实是在气自己。
巧巧噤了声,默默地将怀中的衣服偎向自己的脸,轻轻闭上眼睛。
封侵无深深吸口气,在他的生活周遭,并不是没有女人喜欢过他,只是用这种全神貫注,倾尽全力的方式来喜欢他的女人,花巧巧还是头一个。
这个女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惹得他动心,太烦了。
良久,巧巧安静了下来,不再辗转不安,他听见她的呼吸变得深长规律了些,猜想她应该睡着了。
他转头看她,白外衣被她搂在怀中,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他眉头深锁,对她,终也开始有所恋眷了。
和巧巧多相处一刻,恋眷之心便增加了几分,再这样下去,必会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他自嘲地笑了,太子殿下信任他,是因为他对美色有极超凡的自制力,恐怕太子殿下怎么样也料想不到,一向极为信任的帖身大将,已经动了凡心。
天还没亮透,巧巧却早已经醒了。
她睡得很浅,窗外麻雀轻微的拍翅声便将她惊醒了。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可以清清楚楚听见封侵无低浅均勻的呼吸声。
她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起身,躡手躡脚地爬到他身边去,她双臂交叠,枕着下頷,看他静谧放松的五官。
她在醉颜楼见过不少男人,却没见过长得比他更好看的,他睡得好熟,第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她可以仔仔细细地看他,他的眉毛不浓不淡,眼角微微上扬,平时目光清冷,而现在闭起来时却极温柔,他的鼻梁直挺而窄,嘴唇薄薄,吻起来直教她神魂俱醉。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他没醒,睡得很沉呢,她微风般地亲了亲他的唇,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轻轻帖在他的胸口,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声,她好奇地触碰他的身体,一处一处探索,他的呼吸渐渐紊乱了,然后突然间警醒,飞快地推开她的手。
她以为他又会斥责她了,没想到他并没有,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这已足够让她受寵若惊了,她欣喜地抱住自己,陶醉不已。
不一会儿,封侵无推门回来,手上捧着一脸盆的热水,看见她仍躺在床上,便说:“该起来了,梳洗完以后我们还要赶路。”
她坐起来梳理着头发,默默垂着头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今天……不太方便,不好赶路。”
他怔了怔。“什么意思?生病了吗?”
“不是,就是……身上不干净,强迫赶路很麻烦的。”她继续梳理头发,头垂得更低。
他听懂了,一时间愣住,他的计划中不包括这一件,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竟呆愣愣地看着她。
其实巧巧是骗他的,她只是找藉口不想上路,只想多拖延几天,期待命运会不会因此有些什么改变。
“要多久?”他僵硬地问。
“至少五天吧。”
“五天!”他大惊。“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你又不是姑娘家,不晓得当女人有多麻烦。”她冲了回去。
“算了!”他满脸拒斥地同意了。“要不要找雪雁来帮你?”
“我又不是小娃儿,还需要人帮吗?”听他提起雪雁,她总是感到不悅。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一脸无措的表情。
“不怎么办。”她存心逗弄他。“总之是不能赶路了。”
他满脸狐疑地看着她。
她拧了拧毛巾洗脸,理了理衣服,随意綰个简单的髻,然后将窗子架了起来,探出头去遥望着紫石街,街道旁有些店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