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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小毛驴差点解体!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潮汐也逐渐涌上长发男人坐着的大石下,那双冷漠的绿眸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的海平线;若非长发飘扬如云,真要让人误以为那是尊石雕像了。
直到那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子又冲回他面前,他才拉回目光。依然以那种诡谲的眼神凝注她。
看她上气接不了下气地指指搁在他大腿上的背包,再指指自己,猛吸着气说:“那……那……那也是我的!”
眉不挑、眼不眨,那尊美美的石雕像依然故我。
他一定是哑巴!
佟心蕊不由暗骂,咬着牙根,她盯着背包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抢了就跑似乎不太保险,这人的两条腿沽像竹竿似的,随便迈上两步大概就够她跑半天了。
她暗叹着抬眼,努力拿出最最诚恳的语气说:“真的,你可以打开来看看,里面有我的驾照,上面的照片是……啊!”
她蓦然尖叫低头愣嘴,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胸脯上不知何时竟然抓着一只修长的大手,还……还……还颇为享受地揉搓着!
几秒的愕然后,她猛抬头、瞪眼、伸手、抢包包、转身、落跑!
毫不犹豫、一气呵成、动作美妙、干净俐落,眨眼间,她已滚至远远那头,只余下朵朵尘烟。
男人淡然回眼,依然注视着远方。
是她吗?
那个冷蝉所指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
小毛驴哀鸣着“噗噗噗”地停在固定的角落里,佟心蕊抓着相框、背包和一大袋速食钻出车门,刚抬脚随意踢上车门,迎而便走来一位“她认识”的胖大婶。
“阿蕊啊,都处理好了吗?”
佟心蕊眨了眨眼,随即在胖大婶要开口提醒她之前举手作阻止状。
“等等,等等,别告诉我,别告诉我!”
胖大婶无奈地摇摇头,由着佟心蕊去思索这张脸到底要配上哪个名字哩。
从小看到大,这附近邻居哪个不知道心蕊的毛病?不但人有点小迷糊,而且记面孔和认人都超级迟钝。
除了日日生活在一起的佟母之外,其他人通常是在她睡一觉后就忘了对方是谁,最多也只能达到“认识”的地步,亦即需要稍微想一想才能记起来对方是谁,而这还是十几年的老邻居才有这种“殊荣”。
至于那些“老同学、老朋友”就属“熟人”阶层,就是非得需要对方提醒一下才记得起来的;常常见面的也只达“挺面熟”进阶初级,而那些不常见面的朋友就被列为“似乎见过面”的族群了……以此推论,当然那些很少见的朋友就只能说一声“抱歉,我们认识吗”了。
但若要以此判定她为呆瓜白疑之流,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今年才二十一岁的心蕊,瞧她那副火爆的迷人身材,加上迷糊迟钝的个性,多数初识的人都会臆测她该是位脑袋空空的傻大姐,绝不会想到她居然已拿到T大的心理学博士学位,并以“超心理学之诱导与启发”的博士论文得到美国超心理学学会的赞赏,进而延聘为研究人员,并即将上任。
然而,虽然从十六岁起追求者便如过江之鲫,可无论追求者是基于她聪慧的脑袋或出色的外表,也都因为她一心专注于课业和长年卧床的母亲身上而从未朝这方面去想过,以至于那些电话、花束、巧克力、情书等等,全都等于丢入无底坑,连声扑通的回响都没有。
但最最令人沮丧的,是无论如何埋头苦追她,结果一见面却是:对不起,我们见过面吗?
这种冰水多泼几次,就算铜皮铁骨也要流鼻水,何况大部分男人的耐心都不算多,这个吃不到,换个容易吞的就是了,何必搞得自己伤风感冒又肺炎呢?
于是,在碰了几次灰之后,那些追求者自我解嘲地摸摸鼻子就不再出现了,甚至于一些朋友们也不太喜欢来找她。试问有谁喜欢一见面就得先来个自我介绍,才能得到对方一声:哦——原来是你喔!
难道在她的记忆中,所有有幸参与她往事的人都是无面人吗?
总而言之,跟她作朋友太累了、追她也太累了,现代人讲究的是效率,谁有那么多时间与耐性和她研究人际关系历史?所以,追求她的人所剩无几,好友也没两三个,结果就只有这些看着她长大的老邻居们能以疼惜的心来关怀她了。
“啊!有了!”佟心蕊突然猛弹一下手指。“周妈妈,对吧?”
瞧着她那副得意劲儿,周妈妈真是有点啼笑皆非。
“是啦,是周妈妈没错。”周妈妈叹道。“真不简单,这次好像比上次用的时间更少了哩!”
佟心蕊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下。“周妈妈,别这样嘛,你知道我就是记不住人的脸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每个人的眼耳口鼻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征好分辨。就好像周妈妈你走在大马路上,我就不信你对每个经过的路人都记得住他们的长相。”
间言,周妈妈不由猛翻个白眼。
“阿蕊啊,我从小看你到大,至少三天两头就碰一次面,就是呆子也认得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这么说!”
“对啊,对啊!”佟心蕊还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我记得周妈妈的样子了嘛,不管到哪儿碰上,我都记得耶!”
周妈妈更是连翻白眼。
“是喔,是喔,记得我的样子,就是记不起来我是谁。”
佟心蕊吐了吐舌头,忙道:“好啦,好啦,下次一定会一见面就记起来了啦。”她说着往自己家后门走去,顺口问道:“周妈妈,你刚刚问我什么?”
周妈妈帮她提来装满速食食品的袋子,让她腾出手来拿钥匙开门。
“你妈妈的事都处理好了?”
“都好了。”
佟心蕊偕同周妈妈经过晾衣的后院,再开门进入三十多坪大小的屋内,客厅和餐厅、厨房是未隔间的开放空间;左边则有两个房间,中间隔着浴室,另一个房间在右边后方;最前面还有一个窄小的私人花圃空间,连着宽敞的中庭。
将所有的东西往陈旧的沙发上一扔,佟心蕊便摊在另一张单人小沙发上不动了。
“妈妈的骨灰按照她的愿望洒到海里去了,首饰和房契都放到银行保险箱里,又写了一封信告诉爸爸我处理的情形……”她耸耸肩。“虽然我觉得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妈妈快过世时,他连通电话都舍不得打,他又哪会在意我如何处理妈妈的骨灰呢?”
周妈妈自行落座并叹了口气,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实在不好说什么。
“你真不去找你爸爸吗?”
懒懒地合上眼,懒懒地开了口,佟心蕊简洁地答道:“不去!”
“可是你妈妈临终前一再交代要你去找你爸爸的不是吗?”
可爱地皱了皱鼻子,佟心蕊不太满意地说:“那是因为妈妈还把我当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忘了我下星期就要到美国去了吗?其实如果不是妈妈的情况紧急,我早就去报到了。”
周妈妈蹙眉。“可是,阿蕊,你才二十一……”
佟心蕊纤巧的下巴傲然一扬。“成年了!”
周妈妈看了她半晌,而后无奈叹息。“好吧,那……你爸爸以后还会按时寄生活费给你吗?”
“我怎么知道?”佟心蕊依然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就算他寄来,我也会退回去。以后我要自己养活自己,才不用靠他呢!”
周妈妈闻言,凝目审视她片刻。
“你恨你爸爸?”
“恨?”佟心蕊失笑。“周妈妈怎么会那么想?”
“否则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也不愿再接受他的金钱?”
“因为我们分开太久了。”佟心蕊说着,缓缓脱下仍然潮湿的运动鞋和袜子。“从妈妈带着五岁的我离开美国的爸爸回到台湾开始,爸爸就从没有来探望过我们,也没有电话或信件,唯一的联系是每个月定时汇来的生活费。老实说,我对他实在没什么感觉……”她靠回沙发背上,吁了口气。“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我不懂我还特地去找他干什么?既然我自己养得活自己,又为什么要依赖他?”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周妈妈迟疑了下。“断了和你爸爸的联系?”
毫不犹豫地,佟心蕊猛一点头。“没错!”
周妈妈蹙眉。“还有你哥哥?”
“哥哥?”佟心蕊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他……每年都会寄生日卡和圣诞卡给我,我想或许他还记得我吧。”
“所以?”
又沉默了会儿,继而习惯性地耸耸肩。
“以后再说吧。”佟心蕊轻快地说。“只是卡片问候,我想他也不希望我去麻烦他吧。”
看佟心蕊倔强的神情,周妈妈知道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便自动改变了话题。
“下个礼拜几动身?”
“礼拜一。”
周妈妈又蹙眉。“那么快?手续都办好了吗?”
“早就办好喽。”佟心蕊说着,把脚放直搁到矮桌上。“妈妈还没住院前就都办好了,只是碍着妈妈的情况不好,我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应聘。结果妈妈的情况却突然恶化,而且短期间内就走了,自然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周妈妈摇头,同时起身。
“那好吧,就这样了,反正你一切都计划好了,大概周妈妈说什么也没用了。你还是赶紧去洗个澡吧,瞧你……”她上下瞥一眼。“全身都是盐巴,居然还这么若无其事。”她又摇头。“还有什么事要帮忙就来找周妈妈,记得周妈妈家在哪里吧?”
“拜托,周妈妈,我只是记不住人的长相而已嘛。”佟心蕊也跳了起来,光着脚送客出门,右手大拇指顺便往右一比。“右边隔壁再隔壁,对不对?”
“喔,很好,可是……”周妈妈调侃地瞅着她。“你不会在周妈妈帮你开门时,说一声:啊,对不起,我是来找周妈妈的,请问周妈妈在家吗?”
“周妈妈!”佟心蕊尴尬地娇嗔。“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还提!”
周妈妈颔首。“好,还记得自己做过这种模事就还有救。”
“周妈妈!”
“好,不说了,不说了,记得有事一定要来找周妈妈,要不到七楼找柯妈妈也行。”
“知道了,知道了啦。”
送走周妈妈,佟心蕊回到客厅,站在以前嫌小,现在却显得有些空旷得可怕的空间中,她楞了半晌,而后以一贯的乐观态度接受了从此后她就是孤独一人的事实。
“好,就是这样了!”她叫着,往自己房间跑去。“洗澡去也,再睡个大头觉,明天就可以开始整理打包啦。
就如所有中庭大楼一般,世纪广场靠大马路那面的一楼都是店浦。有店浦当然就会有很多空纸箱,既然是老邻居,佟心蕊很快就要到所需要的数量。
午后时分,上班的上班,睡午觉的睡午觉,偌大的中庭空无一人,佟心蕊小心翼翼地推着借来的推车,将一整车叠成一片片的纸箱运回家。
进门后,她直接将推车推到客厅与餐厅之间的空间上这才准备去关上大门。
谁知一回身便赫然见到客厅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差点没被吓死,正想破口大骂,却又愕然止住,大眼睛楞楞地盯住那张有点熟悉的天使面容、有点熟悉的修长身材、(奇*书*网。整*理*提*供)有点熟悉的飘逸长发,不觉脱口就问:“咦?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以她的标准来说,才见过一次面就能有此种反应,这实在是很“高阶”的对象才能享有此种殊荣。
但那张天使面孔上的双眉一听便不豫地高高扬了起来,佟心蕊却会错了意。
“没有吗?奇怪,我真的觉得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