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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一笛的声音并不大,凑在耳边,像是喃喃自语,遗玉的耳膜却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震地发疼,以至于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用怀疑,我为了确认姬青瑜同你的身份,无意间探得此事玄机,知道你那兄长卢智,并未有在那场牢狱之火中丧命,为了查证,我可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老四,不过他不一定会答你便是了。”
分不清是惊喜,是难以置信,亦或是慌乱,她下意识便抬头去看李泰,手足无措地。
“姚一笛他、他说我大哥还……”
见他沉默,遗玉有些急切,声音也不觉地拔尖,带着颤音,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
李泰极少见遗玉失态成这个样子,好像她的心里,眼里,脑里,就只剩下那位兄长,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说到底,对她来说,谁都不及那位兄长重要。
这点认知让李泰心气浮躁,他撇开头,回避了她的目光,并不言语。
“好啦,他分明是有意瞒着你,又怎会实话告诉你。”姚一笛适时挑拨。
遗玉脑子混乱,可还是听明白他话里的重点,“瞒着我?”
为什么?
“没错,他瞒着你。”姚一笛压低了声音,未不让旁人听见,愈发贴近了遗玉耳边,眼神却兴味闪闪地看着李泰,小声道:“你大哥现在的处境,着实很微妙,他在你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位置。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现在已经阻碍到了老四,而老四瞒着你,是因为有一天他一定会对付你大哥,不让你知道,就是为了怕你坏他的大事,你瞧,他有多狠心,冷眼瞧着你为了兄长吃尽苦头,逼着你走到今日。”
遗玉低下头,似是在消化姚一笛的话,片刻后,她勉强镇定了心神,望向丈远之外异常沉默的李泰,神情慎重地问道:“老爷,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实话告诉我,我大哥真的还活着吗?”
李泰的安静,在遗玉看来,无疑是默认了,她忽然想起来,来的路上,姚一笛曾经随口说出他能掣肘李泰,是因为知道了他一个小秘密,她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在加上姚一笛不似作假的话,这么一来,她足以确认一件最重要的事——她大哥,当真还活着!
“他还在对吗,他还在。”
狂喜快要将她淹没,压过了一切的念头,以至于她并未察觉到李泰眼中异样的阴郁,只顾着高兴卢智的存活喜不自禁。
天呐,这是要比她死活去一次又活过来更让人激动的消息了!
姚一笛扬眉对她的不在状态有些不满,可依旧没忘记他同李泰的赌约,瞥了对面那个沉默不语的男人,细声道:“怎么样,想知道你大哥在哪里吗?咱们打个商量,李泰肯定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若愿意同我回红庄,我不但答应告诉你他在哪,还会帮你把人找回来。”
闻言,遗玉霎时收敛了喜色,直觉告诉她有问题,又看了看四周人员满满的屋顶,再看看李泰身边的人手,就是三岁的小孩子也知道孰强孰弱,姚一笛大可以直接将她带走,为何要闹上这么一出,不但告诉她卢智未死的消息,还一本正经地征求她的意见。
起了疑心,她说话便也慎重许多,顺势试探道:“我若不愿意,你会放我走吗?”
姚一笛暗皱眉头,道这女人竟是如此不识好歹,目光一闪,便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傻东西,你怎么还没看出来,老四可不是来接你回去的,你忘了咱们一路上遇到的袭击吗?红庄的人可没那么不济,都是他一路跟在我们后面清理,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却是为了换得我在登上宗主之位后,助他拿下大业,你当他真在意你的死活,会任由我从京城把你带走?以你现在身份,跟在他身边,可是个大麻烦……你该不是忘记,两年前,在大蟒山寻药之时,他是怎么对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被戳中了心中最苦涩的一点,遗玉脸色微微发白,她当然不会忘,许这一辈子她都忘不了,当她孤零零地躺在那片毒雾林里,最后一口气都快要散掉的时候,李泰也没有出现,他走了,带着剩下的人,丢下她。
姚一笛的话只是让她更清楚现实,与其说李泰是专程来带她回去的,还不如姚一笛的说法可靠些,他既然还要她,又怎会让她被那样带走,即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事实。
她不是祖母,有祖父那样一个肝胆情痴的男人一心一意,她要的并不多,可她也是血肉之躯,被所爱的人一次次利用,怎会不受伤害,会不心痛。
然而,她却怨不了他,不管几次也好,她真的只想为他做点儿什么,倘若同姚一笛回红庄去,能帮到他,她便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拒绝不了。
她应该满足,至少在他一开始知道她是那劳什子五脉族女的时候,还愿意试着保护她,直到被人发现为止。
大喜之后,知道卢智还活着,却也意味一直以来支撑着她奋斗下去的目标消失,遗玉突然对未来感到迷茫,她原本以为能够陪他一直走下去的男人,可能也不再需要她了。
也许,真是她误会了,李泰现在的沉默,只是因为他不好开口要她离开……也许。
“想好了吗,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红庄同仙境也无两样,你一定会喜欢,等我坐上宗主之位,便会撤掉对姬青瑜的追剿令,介时再将你母亲同兄长都接到红庄去住,你们一家人,快活安逸地生活,不好吗?”
姚一笛敏锐地察觉到了遗玉的松动,眼中笑意大成,看着李泰,一手轻轻搭在了遗玉肩上,将她揽向怀中,诱哄道。
低下头,避过月色的笼罩,不敢去看李泰一眼,谁能发现她缩在衣袖里的手指正不自禁地发着抖,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从喉咙里吐出来。
姚一笛同遗玉说的那几番密语,用声极轻浅,就连听觉敏捷的李泰都不知晓他讲了什么,但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他目光重新移回遗玉脸上,看不清她的脸庞,看不见她的神情,更别提去猜测她此时的想法。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沉沉地压在心头,仿佛要失去什么的强烈预感,让他心中不期然升起一股狠劲儿来——
“不用说了,我同你回——”
他不赌了!
“需要我再警告你一遍吗,没有我的许可,你任何地方都不能去,过来!”
他不需要再确认她的心思了,这个只会折磨人的蠢东西!
李泰沉声一嗓子,夹杂着隐忍许久之后爆发的怒气,是把在场的一半人都吓着子,就连姚一笛都因他这从未见过的一面而诧异。
遗玉茫然抬头,迎上李泰那双快要冒火的眼睛,一瞬间的怔怔忡之后,这感觉便像是迷途在路上,被寻来的家长斥骂的小孩子,有些委屈,可更多的却是迫切地,想要跟他回家!
什么自怨自艾都没了,她脑子还有点迷糊,脚步已向他走去,只是身形刚动,便被姚一笛牢牢拉住。
“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轻轻的,但四周的仆从属下,却都知道主人生了气,也难怪,眼看就能赌到的彩头,就这么飞了,全因为遇上一个没有赌品的赌棍,这让脾气本就多变的姚一笛,当场就发了飙。
“没心情陪你闹下去。”李泰冷视着姚一笛拉着遗玉的动作,语调冷硬,蓄势待发。
“哈哈哈,你不想玩就不玩了吗?”
姚一笛一如听了什么笑话,更将挣扎的遗玉搂紧到怀里,挑衅地对李泰咧出一口白牙,“想要赖账,也要看着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很好,我现在也改主意了,我不但要废掉你的武功,我还要废掉你这个人——给本座拿下他,死伤不计!”
话声落,小镇屋檐房顶上的人影唰唰动作,像是从四面八方涌上的蝗虫,就要将李泰一干人等围剿!
“不要!”
遗玉大骇,顾不得许多,反手抠住姚一笛的手臂,一脚狠狠朝他足上踩去,然而姚一笛早有防备,后脚一抬,躲避过去,又一抓她衣领,将快要咬住他手臂的遗玉拉开两尺,阴声笑道:“你最好给我乖点儿,说不定我还会给他留个全尸。”
被猫着脖子,却同样咧出一口森森白牙,遗玉凶狠地笑了回去:“是你该给我乖些才对,立刻让你的人住手,否则我让你活不过明天!”
因她眼神骇人,直觉作用,姚一笛眉心一凸,眯眼道:“哦?你怎么让我话不过明天?”
“看看你的左掌心,蠢货!”
姚一笛半信半疑地腾出左手,借着月色一看手掌,很快便发现沿着命线服帖,隐隐约约快要到尽头的一道青色线路,他也是知悉毒物的人,晓得厉害,当即脸色大变,手掌用力一掐,厉声道:“什么时候?”
遗玉被他捏的涨红了脸,神色却是轻松如我,“头一晚,芙蓉园外,我帮你戴簪。”
“……该死。”这该死的女人,简直没一会儿让人安生的!
“住手!”
“一斋!”
“哟!”
同一时间,两道声音,姚一笛是恼羞成怒的,而另外一道更为突兀的,则伴随着一声嘶厉的长啸,空无一人的街巷上,突兀出现的青袍男人,一手持一方卦象长幡,一手牵引着一名面色苍白虚弱的年轻姑娘,手指着屋梁,沉声喝道:“一斋,还不给我住手!”
“姚晃——子、子期?”见来人,姚一笛惊慌之下,竟是弃了遗玉,轻身一跃,翻下屋顶,直奔向两人。
遗玉脱困,还在满房顶的人群里寻着李泰的人影,便觉手腕一紧,脚下瓦片铛铛作响,一个虚踩,已是被人牢牢地揽进怀中,那熟悉又强大的气息扑面笼罩而来,一场虚惊之后,让她腿脚不禁发软。
“你这——”刚眼见她不怕死地同姚一笛纠缠一幕,李泰脸色难看,正要训她一句,腰却突然被她死死抱住,凭她的那点儿力气,细胳膊细腿,竟是勒地他觉出疼来。
“殿下,殿下……”她声音发抖,不断地重复。
太好了,他没有不要她,太好了。
再没比此刻更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依赖,她的恐慌,李泰悬浮的心跳归于平静,目光一缓,确实是舍不得骂这混账东西,手掌轻轻落下,在她背上拍了拍,摸到她人,这才发现她在这大冷天里竟然只穿两件衣!
他在心里又给姚一笛添了一笔账,随即便弯腰将她拦膝抱起来,也不去理会身后如何,从屋后跃下,径直回了房间。
第227章 情浓怎堪误
躺在床上,被子盖的严实,已是深夜,遗玉却没有丁点儿的睡意,她目光追随着李泰背影,看他将门窗关好,在火盆里添了炭火,又将热茶捂上,净了手,才转身走到她床边坐下。
“不必担心,已经没事了,你睡一觉,明日我就带你回去。”
几日没见,却像是隔了几个月一样,遗玉晃晃脑袋,想问他今晚这出到底是为何,又想问他这几日是不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不解的地方太多,话到嘴边,便成了她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我大哥还活着,对吗?”
“嗯。”
李泰一应声,遗玉便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他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