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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回,陈哉真的是一点心安的感觉都没有。
开门进去,邯墨叫了一声妈,没人应答。
俩人走进去,便发现邯妈正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气氛骤然紧张。
“呦,妈,怎么了?”邯墨走过去,陈哉小心翼翼得跟在后头。
俩人刚走进,邯妈一下子就转过脸,脸上全是眼泪,狠狠地看着他们,抬手一甩!一叠纸袋就甩到了陈哉的身上!
纸袋掉地,飘出了许多的纸片,一看,陈哉脑袋嗡的一声响。
竟是她曾经去医院做的所有检查单!
陈哉看着这些单据撒了一地,还没来得及反应,邯妈的哭吼就冲进了耳膜:“她根本就生不了孩子!你们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是我今天帮你们打扫卫生发现了这个,我一辈子都被你们瞒着,抱不到孙子!!!是不是!!!”
邯妈的吼声,尖刻的指着她的手,满地的飘落的单据……
外头日光正好,她跟邯墨的手还握着。她微凉,他温热。
陈哉低着头,看着这些票据一张一张的落下来,叠了一地,像满地的玻璃渣,刚才邯妈把这一叠纸袋甩在她身上时,好似就把很多东西给击碎了……
她忽而想到结婚当初她就问过邯墨:“你爸妈那边,若知道了,怎么办呢?”
她还是这么习惯性地依赖着这个男人,自己的软弱,自己不想回首的隐秘……她一直将脑袋瞒在他的怀里,背对后面的世界。
她记得,邯墨那时候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坚持……
这个字,从他们遇见开始,便就诞生酝酿了。
陈哉忽然有些恍惚,邯妈还在旁边用力的吼叫,邯墨上去竭力稳住她的情绪。陈哉安静地呆在旁边,对面是阳台,外头是五月中旬的天,高楼耸立……这里是她和邯墨的家……
她和邯墨相遇到确定关系到结婚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快速的流过,流过,最后……在邯妈骤然瘫倒在地,和邯墨惊慌的喊声中,渐渐蒙住了灰……
你说,邯墨,我们……怎么办啊……
(上半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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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部
【42】一晃三季
一晃三个季节。想来,时间过得真挺快,又快是一个五月了。
陈哉在打扫她的小屋子,将前天积累的衣物都晾到外头去,放在桌上的手机知啦知啦响起来,一看,邯墨。她未看一眼,删掉。
删掉的时候,心间微微泛疼,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去,将桶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拧干,夹好,晾到阳台上去了。
阳光挺慵懒,对面围墙上一只白猫在蜷着尾巴走猫步,瞧着了陈哉,咧着小嘴巴喵喵地叫。陈哉时常会放些面包给它。久而久之,熟了,嘿,还会打招呼了。
陈哉晾好了衣服,又走去厨房,从阳台到厨房只需要走几步路。这个小屋没有客厅,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就满了。租金便宜,而且阳台,厨房,小卫生间都齐全。近郊区,去市区的话要转好几趟车,但对于陈哉来说着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常出门。
开火,煮面,平常的伙食她已经能做的很好了。
所以她真的觉得,以前不会的,怕的,一个人强硬着强硬着,就都会了,都不怕了。
陈哉吃掉了一碗面,接到姚欣和的电话,接通,舒缓的音乐乘着她懒洋洋的声音:“喂,我这儿新进了一些花,你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抱去装饰你那半死不活的屋子。”
姚欣和就是看不惯陈哉租的小屋子。第一次来的时候门都不想进,站在门口大骂了她一通,要陈哉立刻收拾行李,搬到她那儿住。
“老娘有钱一天就养你一天!去他娘的什么男人!你有我!”姚欣和当时就吼了这么一句,把陈哉给感动坏了。哇地一声就哭出来,跟八爪鱼似的上去抱住她,抱着抱着,姚欣和也哭了出来,去抱她,一边捶她一边骂:“陈哉,你恶心坏了,恶心坏了。你说你……”
说到这里姚欣和就没说下去了,她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梗了一团棉花,只能这么本能地抱住陈哉。
这个场景,陈哉也记得。
“不去了。外面好热,我去你那里一趟要换好几趟车,麻烦。”陈哉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将碗放到厨房的水槽里。拧开水龙头,长长的水管子颤抖一阵才出了水,水打在胳膊上,清凉一片。
“早点给我搬出来!真是的!”姚欣和想到陈哉租的房子就心烦,也怪想她的,便软下口风,“等会儿我开车来你这儿吧,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吃石锅拌饭吧,我嘴馋了。好,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我等会儿过来。挂了啊,拜。”
说着就把电话给撂了。
陈哉举着电话满脸黑线。
姚欣和这女人说话越来越像打机关枪了。
把碗洗了,陈哉挪到书桌前,在手提上滑了两滑,屏保退出,显示她今早打的一页字儿。手提键盘上贴着便利贴,她抬手,将一张写着“洗衣服”的便利贴给撕了。
房子有些闷热,散热器垫在手提下开着,陈哉在文档上打出了一两行字后忽然觉得写不下去。铁窗户把外面的天空给规限住,窗栏上摆着一两盆多肉植物,是搬到这儿她新买的。
那个位于十八楼的家,她只将自己的衣物给带了出来,其余的,都未拿。
现在这个局面……或是能料到的,又亦或是未料到的。
邯妈在大吵大闹过后,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过挣扎。邯妈高血压,住院。邯墨每天都去看她,晚上回来又竭尽地去安抚陈哉,说着没事儿。陈哉看在眼里,夫妻同枕这么多日子了,怎会不知他时常会在半夜起来,去小阳台上抽烟,抽完烟又将烟灰全部倒掉,不让她发现。
邯墨带着她在坚持,用力的坚持,他夹在中间,承受着什么,陈哉太过清楚。因为清楚,便难受得紧,这种难受,哭都哭不出来,当真是哭不出来的,就好像有一层塑料袋把她圈住了,扎了死结,里面还留有一些空气,但把这有限的空气吸完了呢……陈哉觉得,这日子,就像被扎进的塑料袋。
邯墨的生气全没了,空闲地时候就抱着她,一直抱着她,拉个手也成,那种疲惫的脸色让陈哉瞧着难受透了:“老婆,你别多想,好吗?”
这句话他几乎每天都说,陈哉几乎能料到他嘴巴抿紧了一下又张开时,便就是要说出这句话。
“明天,我去看你妈吧,带一些水果去。”自邯妈住院以来,邯墨便没让陈哉去探望过。一方面,实在怕他妈瞧着陈哉又犯了病,另一方面,也很怕自己的妈对陈哉指责什么。
他那么那么的疼爱着陈哉,就算是自己的妈去指责她,他也在意的很。
“现在还不行。”邯墨否决这个提议,“晚点,等我处理好。”
他是那么习惯地包揽了一切,将整个家庭的重量全部自发地扛在了肩上。
陈哉便没多说什么,仍由他抱着自己,面无表情,又是心尖儿上一丝一丝抽疼的感觉。
邯墨便用手揉她的脑袋,声音当真放到了最温柔的度:“别担心,恩?有我……”
有我……
桌上的手机又猛然震颤了一下,将陈哉的思绪全部给牵了回来。她拿起来一看,短信提示,还是邯墨。她几乎想都没有想,手指就本能地按了删除键,这个动作,在近一年的时间内反反复复做,已经娴熟如此了。
她真的记得,真的记得那个在医院的场景。
充满了药水味,单独的病房,她独自拎着一篮水果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前来探望邯妈。
陈哉知道,这么大的事儿,不可以让邯墨一个人来抗,她必须出来面对的。就算邯妈的话会很难听,她必须学着忍着,因为她很清楚,要邯墨,那就必须得忍着邯妈的一切。
安静的走廊,泛着倒影的光洁地面,她已经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刚想敲门进去,却隔着门中间的玻璃看到了邯墨也在里面。
邯妈躺在病床上,就算是隔着一堵门板也能听到她在里面咆哮:“离婚!!你给我离婚!!!你条件这么好!我就不相信你找不到别的女人!你现在的老婆有什么好!啊?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不满意她!什么正经工作也没有!天天窝在家里写不正经的文章!!!家务什么都不会!还不会生孩子!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啊儿子!!”邯妈的声音尖锐地跟刀子似的,“儿子……妈和你爸年纪都大了……我们没什么期望,就希望能活着抱一下孙子,你老邯家还有后……”
邯妈说到最后开始哭了,哭得挺酸涩的。
邯墨背对着她站在窗户边,插着腰,低着头在想着什么,沉默,未说话。
陈哉透过一小扇玻璃看进去,邯墨的背影,看得她心里猛地一酸,泪腺就有些紧了。
你要知道……这个男人,很少会低下头去……
接而又是邯妈的声音传出来:“邯墨,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老邯家不能绝后……那女人骗婚!她属于骗婚!!跟着她父母一起骗婚!!!”
邯墨转头,轻道了一句:“妈,整件事儿都是我的主意,跟陈哉他们没关系。还有,婚姻法我比您懂。”
平时邯墨对家人的语气绝不会如此强硬,可见,他每天都要面对邯妈的逼迫,到如今,已经极其不耐了。
这般顶撞邯妈自是受不了,她用力的拍着病床榻咆哮:“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我就当白养你了!!白养你了————”
这番嘶吼下来,邯妈一个气喘不过来,后面还有一些话硬是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斜歪向了一边,全身瘫软,喘气连连!
邯墨吓坏了,赶紧跑上去扶她,连忙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邯妈应是极难过的了,话都说不出来,就拼命地喘气,却还使出了所有力道把邯墨推开,不让他近身。
邯墨终是死死地捏住拳头喊:“好!我都听您的!听您的!!”
陈哉站在门外,还提着挺好看的水果篮子,她捂着嘴巴,忽然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嘴巴一定咧地很难看,嘴角上咧的时候眼泪就掉出来了。
这是多麽矛盾又吓人的表情。
她就这样了……
好像……真的好想……所有的记忆都像一条麻绳一样顺畅,但就在那个医院走廊上打了个结,这个结被打到了心里,梗得慌,想起来就觉得喉咙发紧。
陈哉想到这里,手不由抚上自己的脖子,看,只要想到,喉咙里就像吞不下东西似的。
坚持……
邯墨,我们坚持得都不被最直观的亲人祝福……
【44】我不想他
陈哉接到姚欣和的短信,说她已经到了楼下。陈哉便赶紧拎起包,换好鞋子下去了。
跳上车,姚欣和扫了陈哉一眼,忍不住咆哮:“跟我吃个饭你要穿个职业套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