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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匪如玉-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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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担心什么。”孙铭言阴沉着脸说道:“我已经与京中通了消息,这批货你亲自押送,这次我们不自己出海,虽然少挣些,但行走在州郡之间,应该安全……”

这位已经忍让李瑾瑜一整年的孙家主人忽然抬起头来,寒着声音说道:“如果有人……真地敢杀人抢货……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死,逃回人来,我们便上京打御前官司!”

三日后,由郴州往东南方去的一座小山之上,商渠梁看着山下那条长长的车队笑了起来,装银镜的车子并不多,只有两辆马车,但孙家竟然出动了五百私兵前来护送,果然是十分重视这笔出口的货单。

然而他的笑容马上就敛了下来,变成了一片寒冷,他是风雨会的顶级密探和杀手,自家的头目如今在孙园中辛苦斡旋,风雨会的下属们无一不想替自家题目分忧,所以此刻,这个杀手的血液中涌动出一丝急迫,然而迅速被理智压制了下去。

要冷静,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要冷静,这是崔静卿当年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商渠梁嘴角擒起一丝笑,今天他这个杀手不杀人,但肯定比杀死这些人,还让孙铭言更心痛。

正思考间,一队约二百人左右的骑兵,护送着几辆马车,从和孙家正对着的官道上走了过来。

两边对冲,便堵在了山下。

孙兰树一直小心注意着道路上的情况,看着这群人,马上发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氛,指挥手下的私兵们拔出了武器,准备迎敌。

但那二百人的骑兵并没有如何动作,只是冷漠地与孙家车队擦肩而过,这些骑兵虽然直立马上,但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寒冷而肃杀的气息,令孙家的私兵们不敢妄动。

恰恰两个车队并成两条线的时候。

二百骑兵护送的几辆马车忽然边厢破了,里面的东西全部倾了出去,砸在了孙家存放银镜的马车上!

如果是一般的货物,砸一下又怕什么?

但问题是砸在存放银镜马车上的东西……是碌石,极重极沉极有棱角的碌石!

无人胆敢以血肉之躯去拦,就算身负严命的孙家私兵也是如此,只听得轰的几声闷响之后,传来无数声细细碎碎的破裂声音!

孙兰树尖叫一声,赶紧下马查看,只见那一百多面银镜……绝大部分都被压成了碎碎闪光的镜片,虽然依旧反射着迷人的光芒,可是……

山下官道上顿时大乱,无数人拔出兵器,双方对峙着,大战一触即发。

孙兰树眼前一黑,马上知道完了,他狠狠地转头,盯着那二百骑兵的首领人物,咬牙说道:“果然……风雨会还是那个强盗土匪窝。”

那名首领人物脸上罩着银色的面具,并不意外孙家少爷能认出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因为他们今天本来就没有准备遮掩身份。

商渠梁望着孙兰树冷漠说道:“本将没有杀人,也没有劫货……本将护送内库三大坊所需要石材途经此地,尔等民间商人竟敢阻路,道路窄且狭,不幸翻车,双方均有损失,某不要你们赔偿……尔等也休要鼓噪,激怒了爷爷凶性子,仔细你的人头。”

孙兰树眼光有些昏暗,看了看那些浑身铁血气息,似乎跃跃欲试的杀手……他强行将胸中的愤怒压了下去,只觉咽喉里一片血腥味道,瞪着眼睛痛苦失神道:“翻车?”

这世上有翻车翻的这么准的?双方均有损失?你家的石碌怎么翻也不会少个角,而自家……却是脆弱的银镜啊!

安静的山谷中,一片压抑与恐慌,却没有人敢动手。

孙兰树当然知道这是李瑾瑜安排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但他不明白对方现在毕竟已经从风雨会组织脱离出来,摇身变为朝廷官员,怎么会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情来——面对着这样一枝可怕的骑兵,孙兰树不想与对方火拼,从而送掉自己的性命,可是满地的碎片让他的脑中一片愤怒!

“我要去京都打官司!”

孙兰树大怒尖声骂道。

“随便,本将不奉陪。”

商渠梁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便率队走了,走之前还没忘了把那重重的石碌也抬回了马车上,只留下欲哭无泪的孙兰树、那些满脸瞠目结舌的孙家私军,还有一大片散落地上,晶晶发亮的玻璃碎片。

Chapter 77
消息传回郴州城外的孙园,孙铭言右手一抖。手中捧着的上好官窑瓷碗迸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因为那些银镜摔碎成玻璃片的脆响,已经让他心疼到毫无知觉了,这位老爷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地上的瓷碗,那处的银镜一样,碎成了无数片。

“打官司?我不怕。御前官司就更不怕了……他找谁去替他打?”

在归江上游逍遥了半个月后,李瑾瑜等到了商渠梁,终于坐上了马车,开始继续往郴州驶去。

监察院的消息早已经传递了过来,李瑾瑜挑了挑眉梢,有些好笑,有些快意。去年在郴州虽然也在呼风唤雨,但总被孙铭言那个老狐狸郁闷拖着,此时京都平。自己将对方玩弄于手掌之中,实在是很快活的事情。

他只是给了一个大概的方略,而具体的执行者却是下面的人。

“慢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李瑾瑜对身旁的商渠梁说道:“我都替孙家感到心疼,传令下去,火候到了,让儿郎们别再贪玩,赶紧收了的好。”

商渠梁在京中留了近一月,就是为了注视着宫里的动静,说道:“再过两天,长公主和太子爷,已经顾不得孙家的死活,要抢在孙家反应过来之前动手,现在正是时候。”

李瑾瑜点点头说道:“要的就是他们想不到我会下狠手……孙家现在只怕我还会继续陪他慢慢熬下去,我就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忽然笑了起来,掀开车前的帘布,看着缓慢倒退的郴州官道,忍不住心中地快意,哼起了小曲。

商渠梁在一边听着那种怪声怪腔的曲子,忍不住笑着问道:“大人,至于乐成这样?”

李瑾瑜哈哈大笑道:“憋了一年,终于可以放手做事,想不乐也难啊。”

当钦差大人的马车仪仗用最缓慢的速度向郴州进发时,郴州城里的诸人却是各有心思,权倾郴州的总督大人谭学清收到了李瑾瑜亲笔书信后,便一直坐在书房里发呆,他左右二位师爷也知道了书信中的内容,与大人一样都在发呆。

看着就像是三尊泥菩萨。

谭学清离京早,路上快,二十几天前就到了郴州,对于这些段日子里孙家吃的亏清清楚楚,但他本以为这只是监察院对孙家的再次削弱,却没有想到李瑾瑜在信里竟说的那般自信,竟……像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了。

“李瑾瑜他凭什么?这又不是打架?”

郴州总督谭学清明显不知道关于万汇钱庄的勾当,在苦苦思考李瑾瑜的信心来自何处,为什么要在信里向自己通气,让自己做好准备。

“钦差大人既然这般说,那便是心中有定数。”左师爷皱眉出主意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谭学清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李瑾瑜真的能够把孙家吃掉,他身为深知陛下心意的亲信,当然会好生配合,可问题在于……他对于孙家身后的皇族势力也是颇为忌惮,一朝京中没有明显的倾向,他是万万不敢抢先动手的。

“要不然……咱们就和去年一样,再看看?”右师爷想了半天,只想出一个和稀泥的法子。

谭学清忽然双眼一睁,两道寒光射了出来:“看……当然要继续看下去,但不能光看,李瑾瑜只是行郴州路钦差,他就算有办法在明面上赶走孙铭言,可暗底下却不方便让监察院出手……总要照顾一下郴州的民心。”

郴州总督大人最后说道:“调州军看住孙园和孙家的那一千私兵……如果李瑾瑜没办法,咱们就继续看着,如果李瑾瑜成功,咱们就得帮他把这些人吃掉!”

右师爷颤着声音说道:“大人,调兵杀人……如果被宫里那些人知道了。会出大麻烦。”

谭学清挥挥手中李瑾瑜寄来的亲笔密信,平静说道:“他既然敢做,就一定对京里的局势有把握,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可不是一个傻子……写信告诉我,便是要分我功劳……可这一年郴州路衙门什么都没做,如果想分这笔功,就一定得出力。”

忽然间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谭学清皱了皱眉头,师爷上前开门,一位郴州路衙门的下属官员惶急走了进来,来不及躬身。直接对谭学清禀报道:“总督大人,孙家出事了!”

孙家出事了?

谭学清在心中一惊,暗叹李瑾瑜动手好快,面色却依然平静,问道:“具体讲来。”

那名官员吞了口口水,说道:“上午的时辰。内库转运司衙门上孙园收了一批帐,名目好像是银镜。”

谭学清知道那批银镜被李瑾瑜使人砸碎的内幕,眉头微皱。也不禁有些心疼,问道:“那又如何?孙家签了协议,这银子自然是要给地。”

这话明显是偏着李瑾瑜那边,朝廷对付商家,总是这样的不要脸。

“关键不是这笔银子。”那名官员看了总督大人一眼,小心说道:“听说……孙家的周转出了问题,与他家有关联的几家钱庄……现在都去孙园里逼债了!”

逼债?

谭学清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孙家在郴州绵延百年,敢上孙园逼债地……可没有几个,一则孙家银子多,二则也没有钱庄愿意得罪它家,这……这怎么今天却忽然变了?谭学清的心里马上转过无数个念头,难道李瑾瑜整了孙家一年,竟把孙家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如果孙家真的还不出钱,被那些钱庄们逼的商行贱卖,家族大乱……这……谭学清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陛下的意思,孙家一家要让朝廷控制,但是……孙家不能乱!

孙家一旦真地破产,不说那族中的数万百姓,与之息息相关的郴州百姓怎么办?

“孙氏钱庄也去了?”

“没有”

“派人去孙园外盯着。”听到孙家最大的合作伙伴孙氏钱庄没有参与此事,谭学清心下稍安,但面色依旧阴沉,吩咐道:“告诉那些人,孙家与钱庄间的纠纷朝廷不管,但是孙家不准倒!”

李瑾瑜和谭学清一样,都很明白小皇帝的意思,孙家是要吃的,而且要整个吃过来,吃相还不能太难看,不能让孙家自身的实力折损太多,从而影响了整个郴州的稳定。

所以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孙家倒,孙铭言也不可能看着孙家倒,所以此次逼债并没有存着清盘的念头,只是想谋取一些……极大的好处,而今日,之所以是几家钱庄一起去孙园要钱……纯粹是因为李瑾瑜依然存着一丝奢望……能够把万汇钱庄的幕后东家掩藏起来。

这世道,欠钱的永远比借钱出去的有道理,有底气,所以孙家当代主人孙铭言捧着微温的茶碗,一口一口缓缓啜着茶水,眼皮子都懒得抬一眼,虽然他的下方坐着的是各家钱庄的代表,从名义上来说都是他的债主。

而那些钱庄的掌柜们也没有身为讨债人的自觉,很猥琐地坐在椅子上,只敢放上三分之一屁股,偶尔抬眼看看孙家主人,眼中便会闪过一丝害怕,哪里像是来讨债的。

这些钱庄掌柜知道自己都是小蚂蚁,只要孙家主人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自己捏死,把自己从郴州这块地方上赶出去,但是今天他们不得不来,因为连着一年孙家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已经让他们起了担心,加上被有人心挑弄了一番,今天都汇聚到了孙家地会客厅里。

他们代表着资本,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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