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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闺秀-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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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念,保重!——大哥哥敏之敬上
安然看着这封信,呆了好一会儿。大哥哥是说他找过爹爹和贺伯父,却遭到拒绝了吗?其实她早有预感的,这古代的亲事,若无重大缘由,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退的?更何况,爹爹一直看好贺伯父的儿子,觉得大哥哥年纪太大了,又怎么肯同意退亲呢?若爹爹肯答应,之前就不会急着帮她定下贺家的婚事吧?
只是,大哥哥想要她一幅小像,她给是不给呢?
若按照这个年代的规矩,是严禁私相授受的。严格说来,大哥哥写这封信都是不应该的。可安然有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自然不怎么将这规矩放在心上。而且,她才“五岁”呢,就算被人知道也不要紧。
想着自己欠大哥哥良多,又害他伤心,眼看钱家就要入京,以后也不知道钱大人会去哪里任职,或许今生都不能再见了,就是给一幅小像也不要紧吧?
想到这里,安然先在铜镜上仔细端详自己,后来觉得看不清楚,又让人打了一盆水来。她在水中细细看过自己的容貌,记在心里,然后便迅速在画板上的宣纸上用炭条勾勒出一幅女童含笑的小像来。
但见宣纸上的女童五六岁的样子,头上两个包包头,扎了轻盈的发带;额前一缕微微有些凌乱的刘海,让整个人多了几分灵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透着几分聪颖和笑意;小巧的鼻子,微微弯起的唇角,还有左颊上那个小小的酒窝……
没有玻璃镜子真不方便,连安然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长得这样可爱呀!
安然想,还是让大哥哥留着自己笑的样子吧!希望他不要那么伤心。
接着,她又在右边的空白处写着:愿大哥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大哥哥保重!
小像画好了,回信也可以省了,可是怎么给大哥哥呢?
安然本想着一事不劳二主,打算找寄秋帮忙的,却不料小丫头玉兰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太太要打寄秋姐姐的板子。
安然一惊,立即联想到大哥哥托寄秋带进来的荷包。她赶紧将信和小像都折叠起来,用一个荷包装好,藏在了花盆下面,而后才急匆匆跑去前院。
前院里,顾宛娘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训话,下面跪着家里所有的下人,而寄秋还趴在长长的春凳上,去了外面的大衣服,蓝色的亵裤上隐约染了血迹,她的嘴用白布堵住了,满面泪痕,闭着眼睛已经晕了过去。
安然震惊地跑过去,颤抖地将小手伸到寄秋脖子上。感觉到颈动脉有力的搏动,她才悄然松了口气。
顾宛娘看到安然跑出来,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小跑过来,想要把她抱到一边去。
“然姐儿,你跑出来做什么?这哪里是你能看的?快回房去!”
安然躲开娘亲的手,面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与严肃。
“然姐儿?”顾宛娘震惊地看着女儿,忽然间觉得眼前的然姐儿怎么如此陌生?
“娘亲,爹爹中举,你成了太太,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草菅人命吗?”
迎着女儿冰冷的目光,顾宛娘忍不住眼眶一热,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
安然继续质问道:“娘亲想要用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拥抱然姐儿吗?”
“不,娘亲没有,娘亲只是,只是……”顾宛娘迅速将自己的手缩回去,不住地在身上擦拭着,好像上面真的沾染了鲜血似地。
“寄秋犯了什么错?谁教你打她板子的?”安然知道以娘亲自己的单纯善良是绝对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的。这主意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当家夫人惯用的手段。这是杀鸡儆猴呢!
“她,她帮着外人传信进来,不管教不行啊……你爹爹以后还要做官,家里的人会越来越多,不能没有规矩……”顾宛娘仿佛想起了什么,越说越顺畅,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
安然在心中冷笑了一下,她就知道有人撺掇。
“娘亲知道有个词叫做‘不教而诛’吗?家里人多了,没有规矩是不行;下人犯了错,不管教也不对。可是,家里有什么规矩,你告诉他们了吗?你之前并没有告诉他们什么事不能做,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做错了?寄秋不就是帮着钱家大少爷给我送了一袋松子吗?钱家与我赵家是姻亲,大少爷也与我相熟,之前也没少送我零食吃,为什么以前送没有问题,现在送你就要打死她?娘亲这样让人如何心服?”
“我,我并没有想要打死她的,我……”顾宛娘呐呐地看着女儿,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只是眼睛里的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她现在算是明白那天女儿跟丈夫置气,丈夫心里的感受了。被自己最疼爱的人怀疑否定,真好比有针扎在心口上一样。
安然严肃地看着还跪在地上正不断打量她的下人,果断地吩咐道:“望秋,你赶紧去请大夫!艳秋,你和晓兰扶着寄秋回房去,帮她整理一下等大夫过来。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严禁私下议论主子!严禁将府里的事传出去!听明白了没有?”
“是!大姑娘!”
下人们偷看了一眼此刻明显与平日里娇俏可爱完全不同的大姑娘,迅速起身,恭恭敬敬地按照安然的吩咐去做了。不知道为何,此刻的大姑娘让他们心里有些害怕。
等下人们都散了,安然才对顾宛娘道:“娘亲你跟我来。”说着,她便往后院走去。
顾宛娘战战兢兢地跟在安然身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是长辈,是安然的母亲,应该是安然听她的话才对。她只是看着女儿的眼神,听着她的话,不知不觉中就觉得她说得对,得按照她的话做才行。
就在大厅外面不远处,赵世华和贺明朗远远地看着安然转身回后院,看着顾宛娘亦步亦跟地跟在女儿后面,不由都有些怔然。
赵世华刚才就准备出来帮妻子解围的,但贺明朗拉住了他,说先看看,却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令人震惊的场面。
赵世华没想到平日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搂着自己脖子撒娇的女儿竟然能有这样的气势。但随即他又释然,女儿是谁啊,那可是仙女下凡。虽然她不完全记得仙界的事情,但毕竟回去过一次,想来应该是苏醒了部分才智能力吧!
贺明朗的震惊却又不同。他忍不住怀疑,这丫头真的才五岁吗?刚才那丫头的气势,就是他们钱家成年的嫡女也未必能有。难怪钱锐那小子对她上心,难怪庙里的师傅都说她是大富大贵之命,小小年纪就读过论语了?这丫头果然不是普通人。
却说安然带着娘亲回到房里,让玉兰在外面守着,这才拉着娘亲的手让她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送过来,这才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娘亲,先前的话是谁教你的,告诉女儿吧!是大舅妈?钱夫人?还是贺伯父?”
“是,是你贺伯父……”顾宛娘直到现在心里还怦怦直跳,她惊恐地望着安然,想抱她又不敢。其实她胆子不大,又心性善良,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贺家大伯说了,现在的赵家已经不同以往了,下人们不能再这样散乱下去了,必须要整治,不然等以后相公做了官,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又说丫头帮着外男传信给府里的姑娘,会坏了姑娘的名誉的。贺家大伯说得那样严重,让顾宛娘害怕得不行,所以她不得不逼着自己狠下心来,杀鸡儆猴……
顾宛娘本来想着,不过是打十板子,怎么就会打死人呢?乡下的孩子,哪个没挨过打?她却不知道,人家大户人家打板子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怎么打那可是有讲究的。
而她从当地买的仆人大多出身农家,哪里懂得这里面的道道?主家让打,他们自然就老老实实用力地打了……
安然虽然怀疑贺明朗,却想不到真的是他。但随即她就明白过来,一定是大哥哥找贺伯父谈退婚的事,反而惹恼了他,后来又看到大哥哥给她送东西,所以他才给娘亲出了这样的主意。
想到这里,让安然不得不怀疑,贺家,真的是好归宿?
但想着大哥哥的话,她又安慰自己不要担心。现在她还小,不着急,至少还有十年呢!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变化。要是以后那贺之砚在成亲前纳了妾,或者风评不好,她就求着爹爹帮她退亲。
“娘,您以后做什么事情,还是多与爹爹商量一下吧!如果你真的打死了人,百姓会怎么看我爹爹?会怎么看我们赵家?谁都知道我们以前是在乡下种地的,就算规矩上差一点,人家最多不过笑笑罢了。可如果我们家打死了下人,可就要被冠上心狠手辣的名头了,这样对爹爹才真是不好。”
顾宛娘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不禁连连点头道:“娘亲以后不会了。其实这次,你爹也知道的,你贺家大伯是当着娘和你爹说的……”
看来,贺伯父还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呢!安然沉吟了一下才道:“贺伯父也是为了爹爹好,可他的出身跟我们不一样。贺家是名门望族,我们家出身普通农家,治家的方法就不一样。”
顾宛娘细细一想,觉得女儿说得很对,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而后却满脸哀伤地看着安然道:“然姐儿,娘亲的双手真的沾染了鲜血脏了吗?你以后真的不让娘亲抱了吗?”
安然暗自叹息,起身扑到娘亲怀里,甜甜地哄道:“是然姐儿错了,娘亲不要生然姐儿的气。娘亲是最好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然姐儿不希望娘亲变成那种恶毒心肠的坏女人,所以才对娘亲生气的。”
其实安然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她应该先把下人们都打发了,而后再教导娘亲的。可是看到寄秋被打得半死,想着自己那个善良宽厚的娘亲变成这样,她就忍不住来气。好在家里人口简单,只要约束好下人,应该不会传出去。
顾宛娘抱着女儿,心这才踏实了。她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孩子和相公,要是自己的女儿却因此而恨上自己,她会伤心死的。
“娘亲,等会儿大夫来了,您要亲自带着去寄秋房里,要用最好的药。您要告诉寄秋,她确实做错了事,而且后果很严重,您罚她是应该的。而您唯一的不对,就是不教而诛。不要让她心存怨恨,得让她挨了打却依然赶紧我们。不然,这个丫头我们只能卖了重新买。”
“嗯,娘亲知道了。”顾宛娘其实并不笨,只是出阁前顾家还不富裕,也没有下人,她没有见过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是如何管家如何调教下人的。等她成亲以后,就一直在乡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每天心里挂念的除了孩子就是地里的庄稼和家里的鸡鸭。如今一下子变成了当家主母,虽然这个家并不大,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人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缺乏主见。
因为明天就要回老家去,今天下午安然还要去秦夫子那里学画。出发前,她想了想,带上了那个装了自己小像的荷包。大哥哥跟秦夫子很熟,安然想着或许她能在秦夫子那里与大哥哥见上一面。
以前安然去秦夫子那里学画只要有人送就行,就是钱锐也送过几次。现在她身份不同了,出门就带着两个人,一个男仆赶车,一个女仆给她拿包袱。
他们乘坐的马车还是周家送的,爹爹怕周家多心,就没有退回去,也算两家和解了吧!据说,这辆马车值三十多两银子呢!
到了县学,安然熟门熟路地带着玉兰来到秦夫子家里。
师娘很客气,至少比从前客气多了,但安然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随后秦夫子就出来了,他也不断地打量安然,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县学里夫子们都在说令尊只有一子一女,一个年方八岁,一个年方五岁。你到底是然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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