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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许久,观沧海轻笑着出声,道:“不错,我确实过,我只知道他的去处,却不晓得他现在究竟身在何方。”
楚玉皱眉道:“这话又是和解?”什么叫做“知道去处又不晓得他身在何方”?
观沧海慢慢说出容止拦阻他当日的情形。那日他们才要以彼此武力较量第二局的时候,容止忽然倒下,却并非是作伪,而是他的身体真的有问题。
容止自获救苏醒之后,感到自身体力恢复,本以为应该再无挂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时常会有脱力现象发生,第一次发作是在与花错激斗一场后,那时他并未如何在意,只探了探自家脉象并无异常,以为是一时使力过度,却不料在那之后,却一次又一次地发作起来。较轻的症状是使不出力,更严重者甚至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楚玉一听观沧海说了容止的情况,便立即想起来,当初天如镜答应她救昏迷的容止,给容止喂了两粒已经有至少三百年以上历史的解药……她当初的担心显然没错,看这情形,那解药果真是过了保质期。
简单地说,就是容止吃错药了。
楚玉吞吞吐吐地告知观沧海其中原委,后者愣了好一会儿,嘴角才浮现古怪的笑容,须臾之后化作放声大笑:“居然是这样。”
他一边笑一边道:“容止只道是那天如镜做了什么手脚,眼下却是去找那天如镜去了。只不过,我听说南朝换了皇帝后,天如镜也不晓得去了何处。”
自然,去找天如镜的容止,也一样不知所踪。
也许容止会找到天如镜,得到彻底解决问题地办法,也许他就算找到了天如镜,也不能改变现状,又或者他甚至没法子找到天如镜——这一点可能很小。
但是。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她是楚玉,是只属于自己的楚玉,现在不管容止做什么,只要不干扰她的生活。那么都与她毫无干系了。
楚玉微微一笑,朝观沧海道了谢,便跳下马车,才一下车。她便瞧见楚园门口的三个人影,其中最矮小的那个风一般地冲过来,一下子撞进她怀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楚玉低头轻抚流桑的头发。复又抬头望向门口,桓远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灯笼。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微光。蹲在一旁的阿蛮。则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些人,都在等着她。
拉着流桑。楚玉慢慢地朝门口走去,面上缓缓绽放出欢欣地笑容。
把楚玉送到了家,马车却没有着急离开,观沧海坐在车内,嘴角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他静静倾听楚玉越来越轻快的脚步,听她踏入楚园之内,连同其他几人关上大门。
春天的夜里,也吹着旖旎地风,观沧海伸手探出车帘外,感觉春风轻吻上他的指尖:“嘿,我虽然甚少骗人,可近墨者黑,近了那么多年的容止,我胡扯起来,还是颇有几分模样的。”
“你说,是也不是?”
微不可闻地低语声在车内回荡,很快便被透入车中的轻风吹散,而回答观沧海的,只有一片仿佛悠长深远的静瑟。
确定了车中人地身份,更确定了观沧海与自身无碍,楚玉也终于放下悬着的心,便在自家宅院内,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偶尔心血来潮了,便又去假扮观沧海的侍女,去参观本朝太后冯亭地求学现场,这可是在别处想看都看不到地。
对于冯亭,楚玉并无多少怨怼之情,毕竟她除了让人打晕她,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地伤害,再加上是她窥视她身份在前,如此一想也算扯平,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再记恨也是无济于事。
跟着又旁听了好些天,楚玉开始逐渐能听懂两人花花草草的暗语,但是她无心于此,常常是听了几句便自顾自地神游天外,相比之下,冯亭地专注让楚玉自叹弗如,她向观沧海请教时,那种肃穆认真的神色,让她的眉宇之间仿佛笼罩了一层动人的光辉。
冯亭虽然来到洛阳,但是并不担心北魏首都平城那边会发生变故,因为她在先帝葬礼上往火中的一跳,极大程度地巩固了她与现任小皇帝的地位,获得了朝野上下的支持。楚玉现在看来,冯亭那一场火蝴蝶的大戏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政治筹码,可是即便是做戏,一个地位尊贵年轻美貌的女子,敢豁出去一切跳入烈火之中,这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果决和刚强。
楚玉自问并无这样的胆略。
除了冯亭这边水落石出外,结合多方面收集来的消息,楚玉也弄明白了寂然那边的前因后果,寂然与王意之在击退了容止部下的又一次追杀后,藏身在北魏首都平城的一间佛寺之中,正巧遇上了前来礼佛的冯亭,彼时冯亭已经是太后,她替寂然解决了被追杀的后患,并且让寂然在佛寺中好生养伤。
这么一养便养出了问题,一个太后,一个和尚之间竟然生出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暧昧,虽然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可也足够让寂然羞惭欲死,因而伤势才愈,寂然便请求离开平城,冯亭自知在当前情形下,两人的身份绝无可能,她是个刚强不输男子的人,更不会为了一点点情意失去理智要死要活,便让寂然来了洛阳,在白马寺中得到重要地位。
而之后冯亭因为要请观沧海而前来洛阳,请不动观沧海,在此停留向他求教,想起寂然,又去白马寺拜访了一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又恰好被楚玉给瞧见。
这其中并无阴谋,也无诡计,只是一场无端生出,又断然中止的***情怀。
终于得出结论后,楚玉有些唏嘘,又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当时王意之应该是与寂然一道的,冯亭遇见寂然的同时,应该也遇见了王意之,怎么竟然会有人在看见王意之的前提下,反而看上了一个和尚呢?
最后她只能归结为:人的审美真是多种多样。
不知不觉间,楚玉和观沧海越走越近,原本只是偶尔去参观太后求学记,到了后来,每天往隔壁跑的时间比在自家宅院里待的时间还要多,因为观沧海这个人实在太对她胃口了,除了眼睛看不见外,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缺陷。
相比起容止,观沧海的爱好更加平民化一些,他喜欢钓鱼,有时候钓来一大筐鱼,兴致一起,便翻着花样做来给楚玉和桓远等人吃。
他有一双灵活的手,这双手可以充满力量与阿蛮平分秋色,也可以轻柔地穿梭在草叶之间,编出精巧的花环,随后精准无误地丢到楚玉脑袋上。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往花错脑袋上丢。
也在不知不觉间,观沧海侵入了楚玉等人的世界,两家之间的墙形同虚设,最后索性打通建了一道门。
一边跟花错阿蛮流桑三人同时过招不落败,他一边还能跟桓远谈古论今,空闲时还不忘跟楚玉商量明儿去哪里玩。
他的眼睛虽然看不到色彩,可是他的心比明眼人更斑澜。
春天他坐在林中听鸟鸣,夏日躺在池边闻荷香,秋天正是好季节,他领着楚玉把水产吃了个遍,冬天,他拉着楚玉一起蹲在屋檐下听雪落。
那簌簌的声响,在夜晚静静听来,竟然是那么的优美。
两人全身上下都裹着皮毛,远看蹲着的两人,好像两个并排放着的一大一小的毛茸茸的毛球,紧紧地相伴挨在一起。
楚玉一边听一边抱怨道:“为什么我要来陪你做这种事啊,大冷天晚上的我应该在屋里睡觉才对。”可是抱怨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聚精会神地去倾听,从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无聊到专程听这样不起眼的声响,并且还乐在其中。
观沧海笑眯眯地道:“自然是陪我,我这人毛病不少,好玩又惫懒,多谢楚玉你啦。”
白他一眼,楚玉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对哦,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你有这么多毛病,我居然一直容忍下来了,真是心胸宽广。”
观沧海依旧笑眯眯道:“那么心胸宽广如你,便一直陪着我吧。”
“陪你有什么好处?你养我啊?”
“这个倒也不难。”
现在他几乎就是在养着她了,她的每顿饭,都是在他家蹭着吃的。
当然,这只是说笑,说完之后哈哈一笑,两人谁都没当真,至少楚玉是完全没当真。
春暮夏至,过秋入冬,再到第二年的春,这些时日过来,楚玉几乎没有再想起过容止,那些过去的影响,在脑海中渐渐淡去,偶尔闪现的一些浮光掠影,甚至连波澜都不曾吹起。
时间足够去爱,也足够去……忘记爱。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二百三十七章 青少年问题
是一年春来早。
经历了秋霜冬雪,楚园又再度布满生机盎然的绿意。楚玉在北魏已经度过了一年有余的安宁时光。
春风绿了楚园,也连带绿了观沧海的宅院,在后院的角落里,有一个十多米宽的池塘,楚玉坐在池塘边,用小勺舀起饲料往池塘里撒。
她最近对养鱼有了些兴趣,正好观沧海家里有池塘,便弄了几十条活鱼进来,有红的有白的有灰的,形状也不一致,也不必管是什么品种,混在一起放养。
楚玉每天变着法儿的弄饲料,有时候是吃剩的米饭和菜,有时候是特地炒的小米,有时候甚至干脆丢下去一块骨头,有时候忘记了就没喂,养了这么多天,这些鱼还没被她弄死,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一碗饲料是用煮熟的米粒混合了麦粉末做成的,还掺了一点儿调味料,撒一勺下去,被饿了好些天的鱼儿便争相游过来,几乎要撞在一起,接着又追逐着水中往下沉的米粒不住吞食。
观沧海坐在楚玉声旁听着声响,手微微动了动,几粒石子便直直射出去,正敲在抢食抢得最凶的几只鱼脑袋上。
他用力恰到好处,足够让鱼吃痛受惊,却又不会让它们真正伤着,那几只鱼惊慌地退开少许,其余的鱼随即补上空位。
两人一人喂一人玩,边喂边玩,虽然不说话,心里却仿佛有相通的默契和乐趣。观沧海手头一把石子射得差不多地时候。楚玉的小半碗饲料也差不多见了底,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蹦跳的脚步声,楚玉心中一叹,接着脖子被一双手臂搂住。
流桑撒娇地蹭着她的肩膀,道:“楚玉,楚玉,我们去游春好不好?”最近的几个月,流桑开始不叫她哥哥姐姐或公主了,而是学起了桓远。直呼她的名字,楚玉给扳了几次,没扳回来,便只有由着他去。
这个时候的流桑。虽然脸蛋还是一样白里透红的水嫩,眼睛还是圆圆大大的,但是身高比起一年前来到洛阳时却高了不少,眼看着长了六七寸。如今已经到了楚玉齐眉处,也不知道是因为洛阳地水特别养小孩,还是流桑正好到了发育期。
轻轻从脖子上扯下流桑的手臂,楚玉转过身时已经是换上一张笑脸:“你自己也可以去玩儿啊。去找阿蛮还有桓哥哥他们陪你吧。”顿了顿,她微笑道,“我今天身子有些乏力。不怎么想外出呢。”
流桑扁了扁嘴。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他偷偷地看了眼坐在楚玉身旁的观沧海:自从这个人出现后,就大把大把地霸占了楚玉的时间。可是他竟然完全不敢对这人有任何抱怨不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观沧海,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服从。
等了一会儿,确定楚玉没有答应地意思,流桑只有垂着头慢慢地从来时路上回去,待到他走远了,楚玉随即听见身旁传来轻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今日身困体乏?”
楚玉瞥了观沧海一眼,无奈道:“自然是推脱的话,你就不要跟我较真了。”
观沧海笑道:“可是有什么烦恼,说来与我听听。”
楚玉轻叹一声道:“前几日我跟流桑他们除外游春,遇见一户人家也在游玩,他家有个与流桑差不多